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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明月曾照彩云归 > 第24章 掖庭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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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掖庭,许婉被脱去外衣,再次搜身,穿上气味怪异的宫服。

还好那张薄纸藏得够深,倒没叫人察觉,不然自己岂不是罪加一等,死期将近……

呸呸呸,想什么呢?什么死不死,她命硬着呢,只要她还活着就得争口气!

但很快,许婉就不这么想了,要是公主还在,哪怕给她捏肩捶背,跪地磕头,她都心甘情愿。

掖庭的宫人个个都是不好惹的狠角儿,许婉才被关着没多久,就被一个膀大腰粗、满脸褶子的老女人拉出去干活。

要她洗衣挑水,刷脏桶,一刻不停得使唤她干粗活,动作稍微慢了点还要被骂。

那领头的宫人叫荣嬷嬷,拿着根长长的小细竹棍子,一下一下抽打着木桶,吓唬着干活的宫人。

“动作麻利儿,干不完活,今晚就没饭吃!你们这些偷奸耍滑、好吃懒做的狗奴才,我看谁想吃我竹条,我直接抽他皮肉上!”荣嬷嬷声音粗大,带着些尖锐,一张口说话就让人听了很不舒服,心里没来由地反感她这个人。

眼见荣嬷嬷用小细棍抽打了几个动作慢吞吞爱磨蹭的老宫人,许婉眉头一跳,越发加快手脚动作,加紧拍洗着盆里的脏衣,生怕下一秒那小细棍就落在自己身上,她可不想吃“小竹条”。

此荣嬷嬷非彼容嬷嬷,但所作所为皆不谋而合,令人憎恶。

许婉有些气愤,想找荣嬷嬷理论,但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默默叹了一口气。

还是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且让她先得意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一低再低,总会有风水轮流转之时。

干了一下午的活,许婉累得腰酸背痛,手指也被冰冷的井水冻得通红。晚饭都没敢想能吃多好,裹腹就行,可最后桌上也就只剩两个又冷又硬的面饼。

许婉拿了一个,咬了一口,没差点把门牙硌掉,费劲嚼了几下,面质粗糙,一股怪味,实在难以下咽,找了个角落,自己孤零零地坐下。

这时,许婉见一个面容凌乱、衣服破烂肮脏的老宫女颤颤悠悠拿了最后一个面饼,走到墙角一人蹲下蜷缩起身子,麻木地啃食面饼,她仿佛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只得一味草草吞咽裹腹。

许婉心里一惊,自己不会要像她那样一辈子老死在掖庭,还要干着各种粗活。

不会吧,现在谁能来救她?

姜怀远?

不行,他官太小了,进不来掖庭。外臣怎么能进后宫呢?这是犯法的重罪。那还有谁能救她?

慕晏殊?

他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恐怕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被困在皇宫。

现在唯有公主,是她抓自己进来,也自然也能放自己出去。只是公主心高气傲……求就求吧!大丈夫能屈能伸,更何况许婉是一小女子,面子远没有小命要紧。

夜深,很不幸的是,许婉今晚要跟刚才躲在角落里奇怪的老宫女睡一间房。

各个宫人似乎都很嫌弃她,宁愿四五个人挤一间,都不愿和她住这小破屋。这老宫人本身性格孤僻,听说是十多年前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得罪了皇后,这才被关进来的,午夜时分还时常会梦魇发疯,整个人神神叨叨,吓到了很多人。

许婉自然是不知道这些,只因为她是新来的,便被分到这个小破屋。这屋离其他宫人的房间很远,门外落了锁,就一个小铁窗透射着外边的光。

许婉打量着这间屋子,夜晚光线昏暗,屋内阴暗潮湿,就一张床,底下铺了些稻草,那老宫人蓬头垢面缩在墙角,似乎也怕许婉是歹人会伤害她,两人都不敢接近对方。

许婉朝她笑了笑,心里也是十分慌乱,祈祷着她别发疯,别吓她就好,大家和平共处。

眼见夜色越来越浓了,窗口吹来冷风,一阵一阵地刺痛着许婉单薄的身躯。

她干了半天活,神经也十分紧绷,现下是有些熬不住了,很是困乏。许婉看了眼那老宫人,她依然在对面墙角缩着,便轻声对她说:“我要睡了啊……”她手指指那草席。

见老宫人没有反应,一个人静悄悄坐在那里不说话,许婉便背对着她侧躺下休息。

姜怀远现在应该很担心她吧!?除了他,现在也没人能关心自己的死活。

许婉再一次感叹道自己人际关系的狭隘……

睡了许久,许婉的背一直被冷风吹着,手脚冰冷,头也有些痛,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些哭声。又感觉自己在做梦,试图“欺骗”自己快睡、快睡,都是幻觉。

可是这哭音似乎在自己耳边一直回响,哭声哀怨,许婉瞬间毛骨悚然,从梦中惊醒,额头上还冒出了些冷汗。

这哭声似是从墙角的那老宫人传来的。

许婉起身,坐在床边,手紧紧握成拳,出声问道:“你怎么了?”见她不答,又问她,“你要不要我帮你喊人来?”

许婉心里是很害怕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抖,她暂时不敢大声喊叫,怕万一惹怒她,开始发疯怎么办。

大半夜在人耳边哭是件极其恐怖的事,她一个老人家难得不需要睡眠吗?

“你说句话!”

老宫人似乎听不见许婉说话,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世界里面悲声呜咽着,时不时难以自抑地发出几声吸气声。

许婉见她梦魇着十分难受的样子,便大着胆子走上前去,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肩膀,又立马跳得离她远些。

“你到底怎么了?你说说看,别哭了……”许婉柔声道。

再这样下去,我也会跟你一起崩溃的,大姐!

那老宫女呜呜咽咽小声地说着话,许婉听不清,“什么?”

“娘娘,娘娘……”

“娘娘?什么娘娘?”许婉一脸疑惑。

许婉见这老宫女身板消瘦,手掌布满老茧伤痕,全身蜷缩抖动着肩膀哭泣,心里有些酸涩、同情她了,便慢慢靠近她,蹲下,留出一臂的距离,拍了拍她的肩,感到她身体瘦骨嶙峋,几乎没什么肉感。

她再次耐着性子柔声问道:“娘娘怎么了?”

没想到那老宫女居然回答了,声音断断续续道:“娘娘是被陷害的,小公主是被皇后害死的……”

许婉十分震惊,“哪个娘娘,什么小公主你说清楚些……”

“凌娘娘是被陷害的……皇后,皇后才是恶毒的凶手……”

“林娘娘是谁?凌霜槿?!”

许婉表示自己听到了大瓜,这凌霜槿不是被打入冷宫了吗?皇后,貌似的确不像是好人,她还教坏了齐俪鸢。

“那,凌霜槿还活着吗?”许婉有些好奇。

老宫人开始抱着自己的头,使劲敲打着,“娘娘,娘娘……”

许婉被她的举动有些吓到,“算了算了,你想不起来就算了。”

许婉尝试着拉住她的手,让她冷静下来些,没想到这老宫女突然一跃而起,不知道从哪来的巨大力气,一下子扑倒了许婉,紧紧掐住她的脖子。

许婉瞬间喘不过气来,双手用力扒开她的手……

“皇后,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为娘娘报仇……”老宫女断断续续道,手下不断用力捏紧,面容狰狞。

“我,我不是……皇后,你…放开,看清楚……”

许婉拉不动这疯子,就在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脑海里突然闪过很多画面:妈妈、楠楠、姜怀远,甚至还有慕晏殊……

蓦然间,那老宫女松开了手,哆哆嗦嗦地躲在墙角嘴里念念叨叨着,开始胡言乱语。

许婉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脖颈被她掐得通红,青筋直显,差一点,差一点她就嗝屁了……

门外的锁被打开了,是掌事的荣嬷嬷听到这屋里的动静后进来查看,几个宫人进来围住发疯的老宫女,用手脚踢打她:“让你吵,让你闹,大半夜的还疯疯癫癫,再叫把你栓起来!”

许婉现在只顾着喘气和咳嗽,旁边也无人上前扶她,独留她一人在地上缩着自救。

几人骂骂咧咧地锁门出去了,似乎这一切都是常态。

许婉逐渐冷静下来,这老宫女估计人已经疯了,神经兮兮的。至于她所说的皇后,未必全是假话……

此时也快到卯时,天色渐渐亮了。

许婉一夜没睡,神色憔悴不堪。她稍微理理自己头发,还是油腻脏乱,索性不管了,先活下去再说。

房门一打开,她便被几个宫女吆出去干粗活,用冷水洗涮着各宫奴才的衣物。

接近晌午,发了一碟冷米粥,许婉闭着眼将粥灌入喉咙,胃里边十分难受,搅得她心慌不已。

过了三刻,公主这才差人唤干着粗活的许婉出去见驾。

“怎么样?被关押在掖庭一夜的滋味如何?”齐俪鸢一身华服,妆容精妆,身上佩戴的珠钗首饰,每一样都要价不菲。

她此时坐在殿内案桌旁,随手摆弄着面前的紫晶葡萄果盘,慢慢地用指甲一个个地戳开果肉,沾染紫红色汁液,涂抹在自己指甲盖上,以此取乐。

“自打娘胎出生,许婉便没受过这样的罪。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沦为阶下囚,掖庭一夜,许婉收获良多,感谢公主赐教,许婉铭感五内。”

许婉整个人病怏怏的,十分憔悴,说话也没什么力气,早失了昨日的傲气,此刻只得低头求饶。

“许婉啊,你现在知道怕了?”齐俪鸢笑了声,“昨日你要是早早地向本公主低头认罪,也就不用受此皮肉之苦,白白折腾了一晚上……”

“许婉擅闯藏书阁确实有错,我已领罚。”许婉紧抿着嘴唇,眸光认真地看着公主,承认她犯下的过失。

“还有污蔑皇室之罪……”齐俪鸢提醒道。

“刺杀一事确实是真的,许婉不会拿自己身家性命开玩笑,更不会无凭无据、青口白牙随意诬赖别人。”许婉眉头紧锁,言辞恳切,“刺杀一事,请公主明查!”

齐俪鸢听得有些动摇了,母后说的话她肯定是相信的,但许婉说的,貌似也有些道理,一个人不会平白无故的敢跟皇室作对,那箭便是最直接的证据,此事尚有疑点……

至于许婉,见她这副狼狈样子,失魂落魄的丧气模样,似是在掖庭吃尽了苦头,给的教训也够了,不必跟一小小平民女子过不去。

此事若传出去,有失她公主身份,折辱皇家体面。

“罢了,我也不为难你了,此事便到此为止,你我都不许再提。”齐俪鸢松了口气说道,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着许婉,笑道,“对了,你的情郎还在宫门外等着你,这样少见的真情……许婉你可真有本事。”

许婉心里默默念叨:姜怀远,还好你没忘记我……

“公主谬赞了。不知,我现在可以走了吗?”许婉笑了笑,清声问道。

“母后让我转告你,那些野闻戏曲,乡里奇谭什么的,上不得台面,你莫要再弄了。否则,下一次你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齐俪鸢轻蔑地睥睨着许婉,冷声说道。

齐俪鸢的话并没有使许婉恐惧,只是感到有些落寞,心里闷闷的,堵得慌,甚至还有几分委屈酸涩。很多事情也不是出自她的本心,她也有难言之隐……

静默片刻,许婉低声回道:“知道了。”

这恐怕是皇后下达的最后警告。

皇室若想要一个人死,这太容易了。在这么封建的王朝,普通人根本毫无人权可言,不过一条贱命,如蝼蚁草芥、死不足惜……

齐俪鸢看着许婉垂头顺从自己的样子,得到了虚荣的满足,得意地摆摆手,示意许婉可以退下。

许婉出了后庭宫院,姜怀远便站在藏书阁楼前等着她。

他腰杆直挺,像一面番旗,迎风矗立。

看到他熟悉的温柔眉眼,许婉朝他勾起唇角,浅浅地笑了笑。

许婉慢慢走近,看到他眼内通红,布满血丝,眼下布有乌青,想必一夜未睡。他的手指紧紧握成拳头在衣摆下面静静垂着,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充满了心疼。

“阿远,我没事儿。”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脆,还在勉强地对姜怀远笑着。

许婉嘴唇白白的,皮肤也有些干,眼底的一抹青色透露着疲惫,头发也散乱着,整个人处处流露着憔悴和破碎感。

姜怀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抱住,双臂紧紧搂住她的身子,颤声道:“是我不好,怪我没能安排妥当……是我没能快点来救你,对不起……”

他声音颤得不像话,他心里很怕很怕,若是许婉突然消失或者是被旁人伤害,只怕自己会发疯,他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

昨日,他出了藏书阁,替宋知府跑了一趟府衙,来回耽搁了些时间。当他办完事,快马回来时,侍卫告诉他,公主将许婉关入掖庭了。

他的一颗心七上八下,在此等候了半晌,直至宫门落锁,他被赶了出去。私下找了许多关系打点,试图打听宫内许婉的情况,皆一无所获。

直至天明,他早早在宫门外等候,一开宫门,他便直接进来在此等候。还托人去求了公主,让他见一面许婉,可公主并未搭理……

直到此时亲眼看到她出来,喊自己名字,对着自己笑。身体叫嚣的一切细胞,慌乱、不安、焦躁一系列情绪被此时怀中的小人安抚,仿佛此时才能感到自己还活着,一颗心扑通扑通地重新开始跳动。

这种心被掏空,精神上巨大的慌乱不安,他再也不想体验了。

他暗暗在心里发誓:姜怀远这辈子再也不会离开许婉了!我会保护你的,许婉,相信我!

许婉抬手轻轻回抱住他,心里感到一种劫后余生的释然、轻松感。

她轻轻拍着姜怀远的背,安抚道:“没事了,阿远。这件事不怪你,是我自己要来藏书阁的……”后来的事皆非他们所愿,亦无可奈何……

她方才出来见到姜怀远脸上的这副焦急、隐忍、关切、担忧的神情,好像自己昨日所经历的一切苦难、委屈都不算什么了。

只因为在这个世上,还有人在为她牵挂着,能感受到她的疼痛和不安,心疼她心底的委屈和难过……

许婉继续摩挲着姜怀远的背,安抚着他不安的情绪,仿佛昨日受了大苦的人是他一般。

“好了好了,没事了,”她微微拉开些两人距离,看着姜怀远的眼睛,“你都哭了?!不是吧,姜怀远,你振作一点。”

没想到他这么感性,哭得像小孩一样委屈、纯真。

“嗯,许婉,还好你出来了。要是你出了事,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姜怀远声音还有些颤,他神色认真地看着许婉。这是对她许下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警告。

他肯定是做得不够好,为她做得还不够多。

他伸手用指尖轻轻触摸了许婉的脖颈,那里还有些像被手掐过的红印,一脸心疼道:“还疼吗?”

许婉摇了摇头,回握住他刚才触碰自己脖颈的手掌,汲取着从他掌心传来的温热。

“我头有些晕,我们回去吧。”许婉清声道。

姜怀远立即紧握住许婉冰凉的小手,红着眼睛,柔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