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饭后，也不知道高允淮跑去了哪里，小院只剩许婉和慕晏殊两个人。
许婉暗自痴痴地笑着，沉浸在甜蜜爱河里，抬头望着院里那棵光秃秃的梨花树，一面出神遐想着。
她和慕晏殊此时还真像一对新婚夫妻在度蜜月。她好想和慕晏殊一直待在这间小院里，关起门来专心过他们俩人的小日子，不闻外界纷扰世事。
从前一直都没想过要结婚的事，甚至和闺蜜楠楠约定好了两人一起快乐地单身终老，自成一派。
不过现在遇到了真正令她动心的人，她觉得婚姻这件事对她来说，也不是那么遥远、可怕和难以接受的事了。她现在甚至想把慕晏殊介绍给楠楠认识一下，楠楠子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和反应呢？
慕晏殊从内厅走了过来，见许婉对着一棵枯树傻笑着，神思出游，不由得出声打扰道：“你在想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说完，他的嘴角也不自觉地被许婉的甜蜜笑容感染到悄悄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没，没什么……”许婉见他过来急忙遮掩道，怎么能直接告诉他自己在想和他以后结婚的事，还想要把他介绍给自己家人。
天气阴霾许久，难得今天白日里出了会太阳，冬日的阳光照在许婉身上暖烘烘的，抚愈人心，心情也明亮起来。
她不由得对慕晏殊提议道：“要不，我帮你洗个头吧？！”
见他眼中露出错愕，许婉自然地拉起他手臂晃悠着，撒娇道：“难得今日阳光正好，我帮你洗一下头发，肯定会舒服很多的！相信我，嗯？要不要？”说着还向他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诓骗算计”。
慕晏殊见她抱着自己手臂一昧地撒娇，也没过多犹豫便微微颔首示好，顺着她的心意去做，只要她喜欢的、她想做的事自己都不会反对。
许婉见他答应，笑意染上眉眼，脸上露出开心的月牙眼，立马高高兴兴地去烧热水，准备好洗头用具。
一切东西准备妥当后，从书房叫了慕晏殊出来，她在卧室搭好了一个临时的洗头台，倒有些像现代的理发店专用的躺榻。
“上去，躺好。”许婉从背后推着他，催促道。
慕晏殊乖乖听话，拆了发冠，躺在了长椅上，这木椅被许婉贴心地垫了层薄被在司马迁，躺着倒也舒服。
许婉从桶里兑好水温，先用木梳帮他乌黑浓密的头发梳理开，按摩了两下头皮让他放松些，又从头顶缓缓浇下热水。
“水温可以吗？”许婉出声问道，她更喜欢温热的水温，不知道慕晏殊适不适应这个温度。
“可以……”慕晏殊低声回应道。
许婉一手扶着他的头，一手浇水，彻底打湿他的头发后，取过皂角在他发尾打出泡沫，滴入洗头用的香膏慢慢揉搓着他的长发。
慕晏殊的头发又黑又亮，发量又多，只是手感要比自己的柔发粗略些。许婉用指腹轻轻按摩着他的头皮，仔仔细细地清洗每一个角落，有些小得意地问道：“舒服吧？”
慕晏殊闭着眼，很是享受，柔声答道：“很舒服。”
许婉嘻嘻一笑，她从前也很喜欢去理发店洗头，被女店员细心按摩着头皮，很是放松舒服。她去的次数多了，还交到了朋友，也顺便讨教到了一下洗头按摩的手法和技巧，照这方法洗头，既能按摩放松头皮，又能洗得干净仔细。
她的手指指尖不断轻柔着慕晏殊的头皮，一会打着圈，一会用拇指按压着，变化着手法来，将泡沫仔仔细细揉搓到发根和头皮。
她的指尖滑过他的耳朵根外圈，一股酥酥麻麻的痒意从大脑神经传来，慕晏殊睁开眼看着头顶倒俯着的许婉，小脸倒是很认真，两人一对视，她还好奇地“嗯？”了一声。
“无事。”慕晏殊淡淡应了一声，心间的情绪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哦～”
许婉还以为怎么了，他突然一睁眼就盯着自己，怪吓人的。
取过热水，一遍一遍清洗，冲走泡沫，底下接满了两大盆水，洗的很认真。
许婉拿过毛巾将他头发包裹起来，扶着他起身。
“洗好了！”
慕晏殊从来没有过这般待遇，潮湿的头发竟还用毛巾包裹住，感觉有些新奇。他擦了擦耳边和脖颈处流下来的水痕，看着许婉收拾着水盆。
许婉看他还不走，便挥了挥手，“你去外边晒会太阳，我很快就来。”
慕晏殊觉得现在自己的样子有些滑稽，不过只是在许婉一个人面前展现，倒也不觉得难为情，只要她喜欢便可。
他拉了两副靠椅到院中，舒舒服服地坐在院里晒着太阳。
一刻后，许婉头上也包着湿毛巾，手里拎着两个木桶出来了，放回厨房后，又跑回屋内拿了个梳洗篮子出来，坐他旁边，舒服地感叹道：“啊～这太阳晒着真舒服！”
最近这段时间的早晚温差真的太太太大了，还是白天洗头舒服些。
许婉眯着眼，静静坐躺一会，两腿伸直，发现旁边的慕晏殊长腿比自己还多出一好大截，他在侧着头安安静静地用目光垂视着自己，深感此时气氛静谧美好。
他倒是长手长脚，身材修长匀称，此刻也不过是像寻常一男子在乡院间闲来无事便眯着眼晒太阳，倒有几分接地气了。
许婉拿起篮子，翻找了里面那些瓶瓶罐罐，拿出一个白瓷瓶，掀开盖子，一股花香脂粉味传了出来。只见她取出那透明状白色膏体往自己脸上各点了三滴，又均匀涂抹在脸上，多余液体又抹在手心和手背上，细细摩挲着肌肤。
慕晏殊只觉得好奇，绕有兴致地看着她擦脸，动作麻利熟练，小脸立刻水润缇香，只见她又取过一团膏体朝自己点来，他抬手本想拒绝，又被许婉轻喝道：“你敢？手放下！”
慕晏殊只好任凭她将那冰凉水润的膏体涂抹在自己脸上，看着许婉的小脸放大在自己眼前，如此也好，感受着她温热的指尖抚摸过自己的脸部肌肤，慢慢搓晕开。
许婉心里嘀咕着：他皮肤这么好，原本是不想给他擦脸的，谁让他一直好奇地盯着自己，目不斜视，意味不明，那也得让他尝尝女生保养皮肤的乐趣，故意捉弄他一下。
“这叫护肤，女人一旦过了年纪就得好好保养起来了，不然以后变成黄脸婆，哭都来不及了。”许婉一面给他解释着，一面轻轻拍他脸，也当科普了。
慕晏殊微微颌首，淡淡道：“如此……”她想的倒是长久，主意也多。
许婉见头发晒得差不多了，毛巾也不吸水了，便指指他头上的毛巾说道：“解开吧，我给你梳开。”
慕晏殊闻言照做，将毛巾解开递给她，许婉接过，将毛巾晒到一旁的晾衣杆上，回来用木梳给他梳理着长发，抹上护发精油后倒是顺滑了不少，了。
他的头发发质是真好，如同光滑的乌黑绸缎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长发及腰，许婉看着真是比自己的还喜欢。
帮他打理好头发，许婉才收拾着自己的细柔的长发，微风抚过，吹起两人的发丝不断地在空中交缠舞动，像二人心底的不必言说心意一般，从眼神中传递出来的情感在空气中不断地触碰交汇，激起一朵朵璀璨绚烂的火花。
许婉撇开自己的视线，看向头顶淡蓝的天空。
一缕缕淡云飘过，自由无束的白云在广袤无垠的青苍中迅速找到自己的同伴，成群结队地融为一体，密密层层，云层遮挡住阳光的侵袭，天色有些暗了下来，气温开始变得有些湿寒。
“要起风了，我们进屋吧！”许婉开口道。头发也干的差不多了，吹太多冷风，对他身体也不好。
“嗯。”
慕晏殊也感到气温变化得有些许寒意，她身子一向畏寒，不可久留寒冷之地，两人便起身进了屋内。
这一下午二人便只是洗了头，然后一起晒太阳，听起来有些无趣平常，但他们二人心里却是难得的温馨的静处时光，什么事都不用想，最爱的人便陪伴在身边。
想说话便随便聊两句，不想说话那便两个人静静呆着，也不会觉得尴尬无趣，仿佛二人天生便是如此的寡言合拍，相处自然融洽。
屋内，许婉站在慕晏殊身后，帮他梳理成发髻。第一次梳男式发髻的许婉动作有些生疏，他头发太过厚重，险些握不住，掉落了几缕下来。
慕晏殊接过她手里的木梳，“还是我来吧。”
许婉将梳子交给他，站到一旁看着他动作麻利地梳起全部的头发，手指灵巧地打绕成高髻，用发冠固定住，倒是他自己动手比较快。
两人终于没黏在一起了，慕晏殊去了书房，许婉这才收拾着自己披散的长发，感觉和他互相表白后，这日子没什么不同。
她心里的雀跃和欢喜是真的，此时心境的平和、安稳也是真的，时间依然在一分一秒地度过，好像和从前平日里每一个普普通通的片刻时光是一样的。但她又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一样，悄悄发生了改变，生活中总是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和小确幸发生……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一身古代女子的衣容装扮，面容姣好，充满灵气的眼睛一闪一闪，眉眼像她，又感觉不是她。
许婉甩了甩自己发昏的脑袋，用手揉了揉脸，越发会胡思乱想了。
她只得告诉自己：人要活在当下！
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古代，从前亦或是将来，把眼下的日子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地过好才是最实在的。
她明日或许要出去一趟了，余大夫的医馆现在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独自呆了没多久，她又去书房看慕晏殊写字，想做他的小尾巴，忍不住一直想粘着他。
慕晏殊的瘦金体一向得自己青睐，桌前“怀瑾握瑜，风禾尽起”这八个大字被他勾写得霸道锋利。
她心里暗暗嘀咕着，也不知道她要练干多少墨水，才能达到他这个水准。这一手字写得这么好，真的很了不起。
“写得真好！你可以教我一丢丢书法的精髓吗？”
许婉抓住时机，赶快提出她隐藏许久的小小诉求。
慕晏殊不是没见过许婉的字，想起上次她写的《防疫手册》，字写得倒认真，像是学堂里七八岁孩童的水平，比较初级。既然此时她有心学，他自然乐意耐心教她。
“你想学什么字体，楷书还是燕书？”慕晏殊顿笔问道。
一般女子写的字比较端庄秀丽，而他习惯写的这些笔法，好像并不适合许婉。
许婉思量了一下，缓缓道：“先写楷书吧！你教我运笔，我很喜欢你的笔锋，带有锐利不可阻挡的雄者气势，自成一格……”
慕晏殊露出淡淡的微笑，原来许婉是看上了他的字，早有主意。
他将手中的毛笔递给许婉，重新铺了一张宣纸，压上镇尺，另取了一只毛笔蘸墨，抬笔刚要落下又顿住，转头看向许婉问道：“你想先练哪个字？许还是婉……”
许婉见他如此问轻轻摇了摇头，眼神忽闪，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憬……就是，你名字里的那个字……”
起初，也是觉得他的名字特别，一见倾心，甚是喜欢。她在书中多看了几眼后便在脑海里想象着这个人会是什么样子，初步勾勒出他大致的模样，直到有幸遇见了他真实的本人存在，譬如乍见之欢。
对她来说，凌之憬便像是“初见之惊欢，久处亦怦然”的存在。
慕晏殊稍稍有些惊讶，本以为第一个字会是她的名字，或是她喜欢的某句诗词，没想到她第一个想学的字，竟然是自己的名字。
慕晏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感受到了她的小心思，见她有些害羞了，便抬手在纸上写下了“憬”字，一个不大不小的楷体，方便她临摹。
许婉上前，仔细观摩着他的笔法，然后在他留下的原型下照着临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写，又被他在旁边盯着看的缘故，她有些紧张，手里也开始发抖。明明很简单的一个字，可被她写出来后，这个“憬”字却有些扭捏，许婉甚至想将它划掉重写。
或许是看出了她脸上的窘迫，慕晏殊上前，一把揽住她的手臂，将她圈着怀里，慢慢握住她的手，规范着她拿笔的姿势，在她头顶耐心地柔声道：“肩膀放松，双臂自然撑开，保持好身体平衡，悬腕时手腕要运转灵活。落笔时不能用蛮力，要把力用在笔尖上……”
他带着她的手在宣纸上书写游走，教她细细体会用毛笔的要领和感觉。
许婉觉得这个姿势贴得太紧，过于暧昧，慕晏殊的胸膛与自己的背似近似远地贴着，头顶和耳边都是他柔情的话语和气息，心思飘忽到别处，不能专心体会他的教导。
鼻尖甚至能闻到慕晏殊身上好闻的清冽体香，她想极力忍住这种过于接触亲密而带来的异样感，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写字上，却总忍不住抬头想去看他此时认真的眉眼。
慕晏殊与她对视了一瞬，见她迅速低头看字，又接着为她细心讲解道：“你看憬字，起笔时入笔轻落，左心重按，下行到位后向上回笔……这样，要多观察字体结构，日后勤加练习，便可深谙此法。”
许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果然还得是多练呐，先把字写好了，自然能写出笔锋，日积月累，要慢慢地才能形成自己书写的风格。
慕晏殊站一旁看了她写了一会字，又去拿了一本书自行翻阅着，还分了一些注意力留在许婉身上。
他注意到许婉刚开始时，还有些认真学习的劲头，写了一会字，描摹得像模像样了，便开始放松大意，抬头东张西望，偷偷打量他。
慕晏殊只好过去，又给她换了一张宣纸，写上“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淡淡道：“接着练。”
“哦。”
许婉有些心虚，方才没怎么认真，现下低头看着他的字，照着样式一笔一笔临摹仿写。
每当写得差不多，许婉又偷偷抬眼看他，慕晏殊便知道她写烦了，给她换新的字词。书法需要时间和耐心，许婉描摹倒快，只是缺乏时间来锻炼字体形成自己的风格，他不急，很有耐心地愿意陪着她练字。
两人便这么一来一回在书房待了很久，直到天黑，高允淮带着从城内买的晚饭回来了才停下来休息。
许婉中午吃的多些，晚膳就没用多少，只是陪着二人一块慢悠悠吃着。
用过晚饭后，许婉取了热水洗浴，折腾一番后将脏衣服堆到盆里放在角落，打算等明天再洗。
长夜漫漫，闲来无事，她又去书房练了一会字，打发时间，见慕晏殊洗漱沐浴完出来，才回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