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市区后，路开始难走，路面被石子铺过，但是前些日子下得雨还没干透，地上一个洼接一个坑，司机心疼自己的车，看到正好有辆牛车赶来，忙招了招手：
“老伯，你过来一下，帮个忙。”
跟人打完招呼，司机又探过身来跟他们说：“这趟我少赚你们点，剩下不到八里路，你们坐这老伯的车怎么样，车钱我替你们付。
主要是这路太颠了，要是把我车颠坏了，也不好叫你们赔，我自己还得搭一大笔钱，得不偿失啊，你们看能行吗？”
储暖暖早就被颠晕了，率先点点头。
下车透透气，司机跟那老伯交涉后，帮忙把包袱拎到牛车上，朝他们挥挥手：“不好意思了啊。”
江衡眸光微闪。
牛车上，储暖暖坐在软枕上半靠着，赶车那老伯往后看了一眼，笑道：“你家这位这是怀了吧？”
江衡和储暖暖对视一眼，他解释道：“不是，她刚才看这边美食多，吃撑了。”
储暖暖先是一愣，紧接着面色黑沉下去，伸手在他腰上狠狠地扭了一下，眼神带着愤怒和震惊。
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江奶奶和娘喜欢掐人了，看到江老大深吸了一口气，眉宇隐忍纠结，心里十分舒畅。
牛车走了半个小时，把他们送到梅隐寺山下，没有停留片刻就扬鞭走了。
储暖暖望了眼这山，没有大冶山高，也没有灵台山谷漂亮，但她这样看着心里很平静。
“累了就叫我。”
“我心诚，能自己爬上去。”
这山看着不高吧，储暖暖硬是咬牙才爬上去的。
在妖族中，雌性在孕育期要把身体的养分供给胎儿，自己本身是虚弱的，而雄性应该在这个时候提供庇佑，否则孩子只属于雌性一人。
寺中清净，门口有年轻的僧人在洒扫，看到他们来时，抬掌竖在胸前：“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前来何事？”
江衡：“我们来捐些香油钱，礼佛两天，不知道寺中有没有地方歇脚？”
僧人一愣，弯腰给他们行礼：“两位里面请，小僧去请住持过来。”
储暖暖跟着进了寺中的小广场上，看到这里还养了鱼和莲花，脚下的石砖一尘不染，四周都是庄严塑金身的菩萨，她不敢抬眸直视。
能进来就已经感到不可思议了，在修仙界，妖看到和尚都是要送命的。
坐于佛龛中的大肚弥勒坦跣足屈膝，手持数珠，袒胸鼓腹而开怀大笑。
江衡轻拍她的肩，听到脚步声，向来人的方向看去。
“阿弥陀佛，不知施主是要自行参悟，还是想听僧人讲解佛经啊？”方丈走到不远处停下来问道。
江衡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布包，方丈接过来后没有立即打开，展臂带他们先去后斋房休息：
“厨房已经在准备斋饭，二位安置好后，便随至明出来用饭吧，今日是凉拌黄瓜和绿豆粥。”
长久没有人居住的斋房也被打扫得很干净，江衡把包放下，带她去填饱肚子。
储暖暖好奇的是，江老大到底给了多少？
厨房里有几十位僧人在此修行，有些还在参悟的没来吃饭，住持领他们走到一角：
“自从战乱后，寺中只剩下七八人，后来日子越来越难过，大家便开始缩衣减食，在寺中的荒地上开垦，种菜种粮食，勉强自给自足，但寺中的日子还是清苦，一粥一菜足以聊生。”
吃饭的时候，没有人在交谈，俩喝粥的声音都很轻微。
主持用完饭就跟他们告辞了：“老衲还要去授课，两人请自便。”
说完端着碗，去水池冲洗后放到外面晒着，储暖暖和江衡看其他僧人都是这样做，便入乡随俗。
只是......
储暖暖摸了摸微凸的肚皮：“我还没吃饱呀。”
江衡轻笑：“包里还有两个葱油饼，我给你热热吃。”
储暖暖一听，忙加快了脚步。
等了漫长的五分钟，终于吃到了香喷喷的小饼，江衡施法给第二块油饼加热，忽然往门外看了一眼：
“有人来了。”
储暖暖忙检查了自己手中的油饼：“这里面没有放荤的东西吧？就是葱、油，面粉、盐什么的。”
江衡意味深长地抿了下唇。
来人在门外轻叩两声：“两位施主，主持叫我送来经书和纸笔，方便出来拿吗？”
江衡过去接受，道了声谢。
来人正是两人第一眼见到的至明：“以后要是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小僧，上午在正院打扫，下午在后院打扫，若有佛经上的问题，也可以来交流。”
江衡点点头，目送他转身离开把门合上。
储暖暖已经摸起第二个饼在吃了，江衡坐在蒲团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忘了说，葱油饼的油是猪油。”
手里的饼逐渐不是滋味了，她看了眼，默默放回桌案上。
“那我不吃了。”
江衡无奈又痴眷低笑出声：“反正咱们犯的错已经不小了，这点荤油算什么，吃吧。”
储暖暖抿唇瞧他。
江衡弯唇笑得更深了。
“好吧，主要是因为崽崽也饿了，我现在是吃两个人的饭。”
“我知道，不会让你们跟我挨饿受苦的。”
储暖暖重新拿起来才吃了一口，猛然响起一个问题：“你给你多少香油钱？”
江衡：“三十张一角纸币，还有三两粮票。”算是他们一家三口的住宿家饭钱。
储暖暖杏眸微睁：“这么少？”
才三块钱，刚才坐车过来都不止三块。
江衡点了点她额心：“花花世界把你眼迷了？现在他们一寺庙的人，两天都挣不到三块。”
吃完饭后，江衡还真把佛经拿来读，给儿子当胎教。
储暖暖捂着肚子不想让崽崽听：“万一真变成小和尚了怎么办？”
江衡扬了扬眉：“那不是挺好？有人替咱们操心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储暖暖松开手，听着都打瞌睡了，江衡把她抱到床上去，继续念。
过了很久，昏暗的室内，烛火无风自燃，江衡一手执书，一手轻覆在她小腹，侧头看到柔和的灯下那张暖颜，像藏宝室中的孤宝，被觊觎的人打开，倾泄出万缕神光。
蓦然，掌下一动。
他心中升腾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情绪，胸口很胀，像是被一块浓稠的蜜糖塞满，缓缓低眸，耸兀的喉结上下滚了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