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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非典型玩家 > 第155章 惶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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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梧?”沈砚轻声唤着神色呆滞的苍梧,但显而易见地失败了,苍梧眼珠一动不动,甚至没有向他转过去分毫,显然完全听不见沈砚的喊声。

“别喊了,没用的。”蓝黛拉住了沈砚,朝他轻轻摇了摇头,“我试过的。”

沈砚闻言也沉默了,忽然的,他觉得苍梧似乎有些不对劲,细看之后,沈砚面色大变,他抬头惊愕地看向蓝黛道:“你疯了吗?你用寄生虫感染他?”

“我说过了,他被咬了,耶利安敲开了他的头。”蓝黛执拗地回望着沈砚,梗着脖子道。

“爱音,别把我当傻瓜。”沈砚举起手里的芯片,失望又惊怒地看着蓝黛,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感染的恐怖之处相信蓝黛比谁都清楚得多,可越是这样,他却反而让苍梧也感染上了寄生虫。

“沈砚,别指责我。”蓝黛不以为意地对上沈砚的目光,眼底是他自己才知道的无奈,“夏禹川是家族口中的神,你很清楚,苍梧是他随手捏的玩意儿,可也有血有肉,你告诉我,在这种地方,苍梧要死了,我要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

蓝黛抓住沈砚的手按向自己冰冷的胸膛,里头一片空寂,沈砚感受不到一点胸腔的共鸣,蓝黛看着他,轻轻地道:“沈小砚,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你真的以为就凭家族那点高不成低不就的药剂真的能做到起死回生吗?”

“来时的路上你应当是看见了,那些东西,四处游荡的,暴虐嗜血的东西,那样的生命,也叫做生命吗?”

“创造生命,那是神的能力,但是这里没有神,只有苍梧,你以为,我是怎么活的?”

“你……”沈砚惊愕地看着有些语无伦次的蓝黛,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蓝黛却忽然发了疯一般蹲下身去,捂着脸懊恼:“不,沈小砚,你说得对,我的确是疯了,我早就知道的,家族做不出死而复生的药剂,我不该试图用寄生虫去感染他……”

“爱音,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沈砚问,他隐隐觉得事情好像有些失控了,至少蓝黛不应该会出现这样迷茫又无助的状态。

“不知道。”蓝黛声音沉闷,他抱着头,有些迷茫,有些困惑,还有些疯癫,“沈小砚,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中枪了,但是毫发无伤地醒来,那时候苍梧也好好的,但是随着时间流逝,事情渐渐乱了套。”

沈砚:“怎么了?”

“苍梧病了,一开始他只是不大记得清事,越往后,他越糊涂,然后有一天早上,他再也没清醒过。”蓝黛仿佛深陷某种梦魇,沈砚隐约感到蓝黛的精神或许不太好了,就像是他自己说的,苍梧不过是夏禹川随手捏出来的人,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夏禹川在,要解决起来都不会是什么难题,蓝黛实在不该做出这样毫不冷静的情态。

“你到底怎么了?”怀着这样的担心,沈砚忍不住问道。

“没事,沈小砚。”蓝黛忽然又好了,他从地上站起来,看向旁边陷入昏迷的耶利安,像是自言自语般道,“等他醒来,寄生虫就会取代他吧?”

“他撬开了苍梧的脑袋,这样的代价,是他应该付的。”蓝黛有些神经质地道,听得沈砚头皮发麻,却不等他细想,蓝黛话锋一转,却是看向他道,“沈小砚,感染是瞒不住的,你不该来找我,你得回去,让家族为此事付出代价。”

“爱音,没有什么能越过人命。”沈砚没接蓝黛的话,他只是看着蓝黛,一脸平静地道。

“沈小砚,我已经付出过代价了。”蓝黛道,他侧过脸让沈砚能够看清他脸上蜿蜒的青筋和尚未完全消退的尸斑,“我们没有回头路的。”

沈砚最后深深地看了蓝黛一眼,妥协一般地,他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好,若你我都不后悔的话。”

沈砚带着被寄生虫登堂入室的耶利安回了伽蓝市,将一个感染者带回人潮涌动的首都星,从某些程度上来说他和蓝黛的确都是不顾一切的疯子。

沈砚将耶利安单独隔离在玻璃房内,在飞行器降落前,他同苏醒过来的耶利安,或者说是耶利安脑子里的寄生虫做过一次交流。

“不说点什么吗?”沈砚给耶利安倒了一杯茶。

“我应该说什么吗?”耶利安反问沈砚,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头,有些讽刺道,“我看过他的记忆,我知道你们的恩怨,不过是要利用我重掌家族的权力,作为一枚棋子,你们人类不屑一顾的工具,我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吗?”

“你们果然是有智慧的。”听完耶利安的话,沈砚一条眉,却是得出了另一个结论,“家族的研究还是不全面,你们有智慧,且智慧不来自人脑,你们本身就有。”

“有或者没有,重要吗?”耶利安道,“你们在意吗?”

耶利安说着有些许的愤怒,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步步逼近沈砚,语言尖锐地质问道:“我们的族群、兄弟姐妹,我们的王,你们在意吗?”

耶利安说着嗤笑一声:“你们连自己同类的命都不在意。”

“我不是来跟你谈论这个的。”沈砚抬手止住了耶利安的抱怨,他在耶利安身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我对于你们族群的遭遇报以沉痛哀悼,但同样的,我们也付出了惨烈的代价,现在我们应该纠正这一切不是吗?”

“你想怎么做?”耶利安问道,在他看来人类都是蛇蝎心肠的一丘之貉,他并不想同沈砚谈论什么合作,但是为了剩下还留在深海、尚未被污染的族群,他别无选择。

“你这具身体的身份你很清楚,担得起一句天潢贵胄。”沈砚伸手轻轻地碰了碰耶利安的眉心,心中叹息一声,耶利安,也算是他一起长大的挚友了,他本不想要对方的命的,“我要你做的事也很简单,利用这具身体的身份,帮我掌握家族的权柄,以此相对的,我会要求家族中止永生药剂的研究,封锁极地海域。”

沈砚给出条件相当优厚了,也不需要他付出什么,离开极地海域那一刻他就回不去了,反倒是沈砚这一手暗度陈仓,让他能够以另一种姿态活下去,他很难评价沈砚杀死旧友的行为是对是错,但对于他来说,的确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所以他答应了:“我跟你合作,但是如果你没做到你所承诺我的,我也会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

“我明白,你怎么称呼?”沈砚点头道。

“弦。”

沈砚带着被寄生虫感染了的耶利安和莱茵河上游实验基地非法进行人体药物实验的证据向联邦最高法院检举了弗兰西斯家族,掌权人试图控制局面,却在顶着耶里安皮囊的弦的从中作梗中败下阵来。

一时之间,群情激愤,在社会矛盾本就尖锐的大环境下,当权者也无法像以前一样暴力镇压,息事宁人,只得按照联邦法令对家族进行拘留调查,为了保全家族和大局,掌权人被推出来一个人揽下了所有罪责。

声势浩大的人体药剂实验以家族交纳大笔罚金草草收尾,即便是之前骂得最凶的民众,也因为家族一并发下来的丰厚“封口费”而闭上了嘴。

耶利安·伽蓝·弗兰西斯因是掌权人亲子被弹劾下台,沈砚趁虚而入掌控家族执行权,一跃成为家族执行总裁,又在家族和耶利安的支持下担任联邦议会参议长,蓝黛·霍利斯·爱音亦因带领补编军残部遏制感染扩散、建立军功而晋升少校。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他们预想的方向发展。

……

冬雪簌簌地落下,压垮了矮松,积成一个孤独的坟茔,夏禹川坐在居所内冰冷的地板上,他看着乌蒙蒙的天,心中无端生出些许绝望来——这样的情绪他本不该有,但自从苍梧与他的联系切断,他再一次地降级,由神彻彻底底地成为一个凡人,神的性格是可以被剥夺的。

他可能回不去了,夏禹川无法抑制心中的彷徨,神性所代表的不只是一种力量,更是一种面对世事的心态,越接近人,就越患得患失,就离神越远,然后更加焦虑,这是一个无解的轮回。

是他杀死了苍梧。夏禹川颓然地闭了闭眼睛,是的,他用的是杀死这样的形容,神明也不是无所不能的,至少在生死这件事上也要遵循既定的命数,一个人诞生,就要另一个人死去。

他想救起被枪杀的蓝黛,他就要拉上一个人偿命,但是神爱世人,所以他选择了付出一部分的自己,以用作支撑蓝黛生命复苏的能量。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明明一开始都能置身事外的。

算了,夏禹川有些自暴自弃地想,他早就不是不周山上无心无情的神了,像人一样的多愁善感又有什么奇怪的?

沈砚成功东山再起了,最近很忙,忙到很久没有来看他,蓝黛也是。或许军中的遗留问题真的很多吧。

夏禹川靠在冰冷的玻璃上,微阖双目,他感到疲惫,无论是阿南刻还是苍梧,亦或是救蓝黛,他分出去的力量太多了,何况属于人的情绪在他的心中萌芽,他感到惶惑不安。

夏禹川又蜷了蜷腿,缩成一小团,原本合适的风衣裹在身上已经有些许大了,力量的消退所带来的衰竭并不仅仅是精神上,他的确是瘦了。

除了疲惫,他还感到孤独,他本不属于这里,也曾抱着终有一日离去的眼光看遍人间,但是现在往昔做好的决定尽数推翻,他跳不开红尘了,没有谁绑缚着他,是他自己选择了留下,然后从前不在意的孤独现在变得在意起来。

孑然一身的痛楚忽然就狂风似的卷过了夏禹川的心,或许他真的从云端跌落,成了真正的人,夏禹川想。

矮松上的雪又落下一层,激起一阵白色的飞尘,清浅的月光少有的穿过云层落在地上,一地的白,像雪,又像是月光。

晚风又卷过流云,吹起一阵肃穆的焚香,夜色深处飘起一叶红衣,一个烈日般的少年,不晓得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见到他,夏禹川是很意外的,任凭是谁,在流放之地瞧见本该如日中天、此身不复见的同僚,都很难不去惊讶。

“你怎么来了?”夏禹川撑起沉重的眼皮,他听见自己用疲惫至极的声音问对方。

“神位倒了,便来看看。”少年隐遁于暗处,始终不曾现身光下,他叹息一般地道,“这不是惩罚,禹川,是晋升前的劫数。”

“劫数?”夏禹川愣愣地,他看着红衣如血的少年,茫然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见他还是不动,少年轻叹一声,道:“禹川,你且细瞧,都是你的信徒啊。”

夏禹川一怔,想起来很久以前刹鬼对他歇斯底里的诅咒:“你终有一日会被自己的信徒扯下神坛,分离肢解。”

冥冥中某些箴言,似乎真的在悄悄应验。

忽地,冷风吹过,驱散些许夏禹川心中的迷障,他迷茫的双眸又清明起来,他看着少年,脑海中闪过昨夜窥见过的惨烈未来:他看见末日毁灭的征兆。

沈砚身故,而蓝黛孑然一身,独自人世浮沉,更不用提那千千万万被权贵踩于脚下的庸碌者,他们毁灭于规则崩坏后层出不穷的灾厄中,疾病、恶魔、极寒……他们死于太多的因素。

失去神明的世界,不再被法则照拂的世界,就是那样的。

夏禹川踉跄几步,他从地上爬起来,想穿过庭院厚厚的积雪去抓少年的翻飞的衣角,他说:“阿雪,帮帮我,救救他们。”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少年抱臂立在矮松下头,松叶上的些许落雪飘上了他的发间,“禹川,你忘记这些了,正陨落为人。”

“不,阿雪,你说得不对。”夏禹川低下头去沉思片刻,先前的那些迷茫和恐惧一瞬间不存在了似的,他抬起头来坚定又无悔地说,“神爱世人。”

“好吧。”少年应道,“便如你所愿,十年后,我会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