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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章 何必为难自己,何苦与自己为敌呢?

许是有意为之,自离东胡龙庭,二人甚至很少碰面。

在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刻,这一对昔日亲密无间并肩而战的老朋友,最后一次平静的相处。

他们静静的躺着,身边有徐徐清风,眼里有白云游动,一丛丛云彩的背后是蔚蓝色的天穹,看似无比深远,然而倘若一直看着,便仿佛距离很近,似乎就身在其中。

察翰和须卜图二人已经感觉不到创口疼痛,大概是因为生机正在从身体里一点点流散,灵魂正在从身体里一丝丝剥离。

庆幸的是,他们的神智都还清醒,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醒。

看过了这一生中赋予了无限想象和虔诚信仰的苍天,察翰将目光投向了旁侧的须卜图,须卜图也正在看着他。

察翰混浊的眼睛里满是嘲笑,当然,这嘲笑里没有旁的意思,只是觉得须卜图现在的样子很滑稽。

“你瞅我干甚!”须卜图被察翰盯得不耐烦,不忿的说道。

“我瞅你怎的?”

察翰似笑非笑的回答:“你能像平日里一样踹我两脚吗?”

察翰一听便来气,皱眉道:“你当真以为我站不起来吗?哼!”

他双手用力,试图从地上爬起来,然而奋力挣扎了半天,不过是手里抓了两把沙土草屑,哪里能挪动分毫。

“别费劲了,你现在活像一只笨拙的大肥兔,也不知你这一辈子都在扑腾个甚,咋咋呼呼到头来还不是个死,像我一样安安静静等死不好吗?”

须卜图没有回答,但其实他已在用实际行动回答,他还是对于自己没能站起来耿耿于怀,所以他还在努力挣扎,他总是要证明自己。

察翰摇头无奈笑道:“放弃吧,你站不起来了,你和我,都是这个故事里的一个小小的配角,你却妄想做主角,未免也太过天真了些。”

如泼冷水,如坠冰窟,须卜图一刹惊醒,身体里所有不甘的,反抗的力量瞬间消解,他重重的垂下头颅。

他终于放弃了,而且他在放弃里,寻找到了快意,他在放弃的那一刻,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些沉重的包袱日积月累就像山一般高大,一朝脱去,他又如何能不轻松?

这些包袱他本可以不背,现在放弃也无可厚非,一块儿难啃的骨头不啃也就罢了,强行去啃,很可能要崩坏两颗门牙。

何必为难自己,何苦与自己为敌呢?

须卜图沉默许久说道:“现在才发现,不站起来也挺好,你一直都知道是我?”

察翰回答道:“老实说,你很笨,而且向来都不擅长做阴险狡诈的事。”

须卜图又问:“为何不当众拆穿我?”

察翰答:“或许是有所忌惮,但无论如何,我对你总是心存侥幸的,你我单于多年,从青头稚子到两鬓斑白,已经大半辈子,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眼看着就已经到了一辈子,我不愿为此毁了这份情义。”

须卜图长叹一声说:“如果那个中原人没有来到匈奴,如果单于没有颁布法令分封领主,或许一切都像从前那般,你我二人白日里相伴战阵杀敌,夜晚饮酒大醉,然而那个中原人来了,匈奴的一切似乎都变了。”

“我一直以为,这些改变都不是偶然,况且,难道不是在向好的方向改变吗?因为他的改变,所以我们才能战胜东胡,这是从前我们想都不敢想的事。”

察翰趴伏在地上,身上愈加虚弱无力,然而他的心头却开出了一片绚丽多彩的繁花,他仿佛已经能够看到匈奴人的未来,仿佛听到了匈奴人在一望无际的清脆草原上纵马奔驰载歌载舞。

他无比踏实也无比安宁,眼下尽管王庭危机悬而未决,但他并不担心,他相信徐福,也相信朵儿。

须卜图咳嗽几声,泡沫溢出嘴角,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

“当然,这是好的改变,但我也想有更好的改变,我自幼跟随头曼,替他出生入死,替他挡了不知多少明枪暗箭,我这一生都好像是在为别人而活,我这一生所拥有的东西也都是他给的,我的命是他给的;我的毡帐是他给的;我的牛羊是他给的;甚至连我的女人也是他给的,你觉得依靠别人施舍过活,很好吗?”

察翰无言,须卜图继续说道:“我的族人嘲笑我,我可以接受,可是我无法接受我身边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在他们眼中,我分明就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我身边有很多人,但我却很孤独,我知道,我不是他们的同类,他们也终不会将我看做同类。”

“也许,你想太多了。”

察翰只能这般说,他无法反驳须卜图,这数十载以来,被人冷眼嘲笑是事实,须卜图一朝变节的确辜负了头曼单于多年的信任和期望,但终有苦衷。

须卜图从来都不是一个怯弱胆小的人,他在战场上大杀四方,就像是一个杀神,然而在战场之外,他却万般怯懦谦卑小心翼翼,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因为他们终究是外人,他们是在别人的屋檐之下,不得不拘着掖着蜷缩着,这与一条看门护院的狗,有什么区别呢?

“呵呵,是吗?说来可笑,我要左贤王这个位置,不是因为什么远大的理想抱负,只是想向人炫耀,我想要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挣来的,与他们没有关系,与单于也没有关系。”

察翰虚弱的身体让他感觉到极度困乏,堆满了褶皱的粗糙眼皮上如同堆积了两座大山一般沉重,然而承蒙单于厚爱光照,即便是离开这个世界,他也要替单于尽最后一份心力。

“你恨单于吗?”

察翰自觉命程将尽,还有些话没有说,便不再委婉,而是直接了当。

“是的,我恨单于,正是他操控着我整个的人生,让我变成现在这副连自己都厌憎的模样,他要求我谦卑、要求我谨慎、要求我收敛!他无时无刻不在要求我!你可知道,我多希望被人尊重、多希望被人敬仰,我多希望让别人因为我而感到自豪?然而……这些都没有,我好像终其一生都得不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