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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冰火志 > 第四章 禁地(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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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的余辉映照在苍云帝国广袤的土地上,火红的云霞渲染了西边的苍穹。绚丽的晚霞之下,云晓策马急驰,他赶在天黑之前离开了锦都,一路驰骋,向着朔阳而去……

夜,宁静而美好。

锦都,禹神庙的后院,素卿独坐树下,优雅地弹奏着箜篌,柔美清澈的弦音从她的指间弹出,令宁静的夜晚变得甚是美妙。在大树的周遭,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僧侣,他们或是静坐,或是冥思,尽皆陶醉在美妙的音色之中。

素卿身后的大树上,云泽不知何时钻进入茂密的枝叶之中,他仰躺在树枝上,静静地聆听着美妙的弦音。素卿弹奏的乐曲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沧桑,以及希冀的力量,将云泽的思绪渐渐地带入……

从见到素卿的那一刻起,云泽就对她有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素卿的静雅端庄,温柔和善,都像极了云泽的娘亲;就连此时此刻,她弹奏箜篌的感觉都与娘亲在月下舞剑时的感觉一模一样……那种感觉,即孤高又慈爱,如同黑暗苍穹间的明月般,令人向往。

——若是素卿大人能在娘亲舞剑的时候为她奏曲,这将会是怎样的一种情景?

透过树叶的间隙,云泽隐约可以看见夜空中的点点星光。从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云泽就是这样躺在草地上,看着星空入眠的。云泽很喜欢夜空,因为他娘亲的名字叫作夜澈。在云泽眼中,他的娘亲就是一个如同夜色般美丽的人,而这一朵在夜色中盛开的花,却在黑暗中慢慢的凋零,枯萎了。

“娘亲!”一想到生母生前的模样,悲痛的情绪不免在心中浮现。

那个云泽从未谋面的父亲,苍云帝国英明神武的君王,竟然就这样将他们母子二人置于蒙度荒原,不闻不问。娘亲直到临死之前,都还在惦记着他,思念着他。那时候,云泽才十五岁,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娘亲在他面前死去,却又无能为力。那时候,云泽又悲又狠,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他一定要杀了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为他的娘亲报仇。

如今,云泽的娘亲已经去世有一年了,云泽也因此颠沛流离地度过一年。经过诸多艰辛,云泽终于找到了苍云帝都的所在,却不想又被云晓给带到了此处。

在娘亲去世后的一年里,云泽为了替母寻仇,受尽了各种各样的欺凌,而娘亲生前所传授他的那套刀法,也成为了云泽反抗的唯一方法。虽然如此,云泽迄今为止还未曾杀过一人,因为娘亲曾经说过,不允许云泽伤害任何人的性命……

——若是真的见到了苍云帝国的君王,他的父亲,云泽是否又真的下得了手?

※※※※※※

就在云泽的思绪陷入悲伤的过往中时,一个轻柔的声音,伴随着悠然的弦音飘进了云泽的耳中。

——“云泽,你在想什么?为何这般的悲伤?”

听到那样的声音,云泽陡然一惊,他瞪大了双眼,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在云泽目光所视的地方,素卿独自坐在大树下,她双眼微闭,十指在弦间灵活地游走,悠然地弹奏着箜篌。云泽又扭头看了看别处,后院之中,除了那几个沉浸在美妙音色中的僧侣外,再无其他人。目光从几个僧侣的脸上扫过,云泽见他们皆是心醉神迷之态,亦不像是发声之人……

——刚刚究竟是何人在说话?

就在云泽疑惑之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云泽,你不用找了,说话之人正是我。”

这一次,云泽听得分外真切,那个嗓音清澈而温柔,说话之人正是素卿。

听到素卿的声音,云泽不免惊诧,他低头俯视着正在树下演奏的素卿,只见她一直都保持着端庄的姿态,认真地弹奏着箜篌,并未开口。

“云泽,你不用惊怪,我也是修行者,所以能‘听’到你的心声。”在那悠扬的弦音之中,素卿的声音再次响起,温柔言道:“云泽,你若有何伤心之事,不妨道于我听,或许我能为你分忧。”

细细地琴弦上,素卿来回拨动的手指宛如舞动的精灵,灵巧而轻盈。随着弦音的起伏,素卿额前的缕缕长发也随着美妙的音色扬动,起舞。

这一次,云泽清楚地看见了,素卿在发音之时,确实没有开口。

云泽怔怔地注视着正在奏乐的素卿,惊愕之余不免感慨:素卿大人竟然这般厉害,如此强大的感知力,就连自己的娘亲都不曾拥有。

云泽也是因为听到了如此美妙的弦音,才会陷入对过往的悲伤回忆之中。他从未对素卿说起过自己的过往,却不想素卿仅凭着强大的感知,就洞察了他的心境。

虽是如此,云泽却并没有对素卿产生防备之心。在素卿的身上,云泽能够感受到一股像娘亲般温暖的亲切感,令他无法对素卿产生敌意。

仔细聆听着素卿传来的声音,云泽渐渐扭回了头,他继续仰躺在树枝上,目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望向了浩瀚的星空。似乎有所犹豫,过了许久,云泽才在心里慢慢地讲出了心事……

“素卿大人,除了娘亲以外,你是唯一让我感觉亲切的人,那种感觉,就像娘亲一样。”

云泽在内心“说”出此话的时候,素卿的声音随之在云泽的脑中响起:“云泽,你是思念娘亲了?”

“可是,她已经去世了!”知晓素卿能够通过意念,将声音传达到自己脑中后,云泽也渐渐适应了这种交流方向,在心中徐徐言道:“从小到大,我都没有父亲。我是娘亲一个人,在蒙度荒原将我养大的,她告诉我,说我的父亲是一个英雄……”

云泽在心中徐徐言说着,素卿一边弹奏着箜篌,一边倾听着云泽的心声。在这种奇怪的交流方式之下,二人静得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而他们的内心深处,却早已泛起了波澜。

素卿依旧在弹奏着箜篌,云泽依旧躺在树上,仰望着浩瀚的星空……

一丝清凉的夜风拂过,拔弄着树叶,窸窣作响。树下,素卿的眼角闪过了一抹转瞬即逝的泪光;树上,云泽的双眸之中,早已一片汪洋。

“……娘亲直到死的时候,都还要想着他,念着他,让我不要怨恨他!”云泽越说情绪越激动,泪水禁不住地涌出。

为了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悲伤,云泽刻意将身体躲进了茂密的枝叶里,静静地流着泪。

在云泽向素卿传递出他对娘亲的思念,以及对父亲的怨恨之时,素卿也通过念力将她的记忆传递给了云泽。

记忆里,素卿顶着狂啸的寒风,从冰冷的雪地里抱起了一个浑身是伤的孩子。在素卿救起那个孩子的时候,孩子用如同梦呓般的虚弱声音,无力地喃喃着:“我要去找我的弟弟……”

那个浑身是伤的孩子便是六岁之时的云晓。

在记忆流转的过程里,云泽看到了日渐长大的云晓,而他最初的那句话,也成为了他从未动摇过的信念……

※※※※※※

星空璀璨,残月如钩。

亥时三刻,苍云帝国,帝都朔阳的南门外,太子云朔正伫立在巍峨的城楼下,负手身后,面南而望。

在太子的身后,几位把守南门的侍卫显得很是拘谨,个个都站出了昂首挺胸,气宇轩昂之态。

太子的突然到来,令守卫们深感不适,他们个个拘谨,生怕被太子挑出什么毛病,遭受责罚。只是,那些守卫并不知道,云朔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他们这边,云朔之所以特意来到城门外,为的只是守望尚未归来的云晓。

在那些守门的侍卫中,领头的是一个稍显年长的侍卫长。与别的守卫不同,见到太子向南而望,侍卫长便已猜到,太子定然又是在等待二皇子殿下了。

就在昨日,帝都里来了刺客,有好些巡防的侍卫都被那个刺客击晕,闹得整个帝都沸沸扬扬。万幸的是,在二皇子的引诱之下,将那个刺客带出了朔阳,才不至于生出更大的乱子。因为刺客的潜入,白日里值班的兄弟受到了处罚,而自己所带领的兄弟都是值夜岗的,故而得以幸免。

刺客虽是被带出了帝都,但他引起的风波却还未平息。也不知发生了何事,无论是太子,公主,还是二皇子,今日都怪怪的。

早间之时,天空才刚刚破晓,二皇子就独自一个人,牵着两匹骏马离开了朔阳。二皇子走后不久,太子又匆匆地赶到南门,询问通行的情况,得知二皇子已经出了城,太子又默不作声地返回了城内。太子刚走不久,调皮的小公主也跑来询问情况。在小公主走后,自己也换班了,待到晚上自己再来接班之时,太子便已守在此处了。太子这一站,便是一个多时辰,不曾说过什么,也不曾问过什么……

见太子默不作声地站了如此之久,侍卫长不免有些担心,他壮着胆子,上前询问:“太子殿下,您可是在等待二皇子殿下?”

从小到大,每当云晓有异常的举止出现时,云朔总会担心。加之云晓经常外出,若是再恰逢他深夜未归,云朔便会主动跑来南门外,亲自等候云晓归来。云朔如此行为,为的只是在云晓归来之后,能够与他谈谈心,替他解解心中的疑惑,以免云晓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年纪稍长的侍卫长在云朔面前混了个熟脸,他对太子等候二皇子的事情,也就见怪不怪了。

听到侍卫长的询问,云朔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向着侍卫长微微一笑,答道:“是的,赵洪。”

“能有太子这般好的兄长,二皇子殿下真是有福呀!”赵洪先是感慨地颂扬了一语,而后又向云朔殷勤地谏言:“太子,您看,现在天色已晚,要不您先回府中休息,待二皇子回到朔阳,卑职再令人来向您汇报?”

听到赵洪的谏言,云朔则是说道:“我再等等吧,若是过了子时云晓还没回来,再劳你通报。”

见太子执着,赵洪亦不敢多劝。

在赵洪过往的记忆里,也曾出现过二皇子彻夜未归的情况,太子因此也等了整夜,只是这件事被陛下知道以后,太子受到了责罚。自那以后,太子便再也没有做出过彻夜不眠,等待二皇子的事情了,一旦过了亥时,太子便会选择先行回去休息,待二皇子归来之后,再让侍卫前去通报。

也正因有了过往的经验,赵洪才敢向太子如此谏言。

只是,赵洪并不知道,云朔之所以会选择让侍卫通报,并不是因为他担心会受责罚,而是因为云朔身负着苍云太子的身份,其肩上的使命与责任,不容许他如此放纵自己。

——“太子快看,是二皇子殿下回来了。”

思绪之时,赵洪正好瞧见云晓骑着骏马,从官道上急驰而来。

※※※※※※

苍云帝国,帝都南门。云晓驾马归来之后,便与云朔一起,在侍卫长的恭送之下,进入了朔阳城。

浩瀚的夜空里,弯弯的月牙焕发着清冷的光,漫天的星斗宛如无数的明灯,点缀着漆黑的苍穹。

现在虽说是仲夏,但深夜的帝都还是有着些许的凉。云朔与云晓,兄弟二人相伴而行,走在空荡荡的朔阳城内。皓白的月华从夜空中洒下,将帝都的楼阁映衬得格外冷峻,亦令行走其中的兄弟二人显得深邃而沧桑。

“皇兄,你日后还是不要再去南门等我了。”行至前殿广场,云晓忽然开口,略显惆怅地言道:“皇兄是苍云帝国的太子,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不应该将时间与精力浪费在我的身上。况且,若是让父皇知道了,恐怕又要责罚于你。”

云朔闻言,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类似这样的话,云晓时常对他言起,云朔也已经习惯了。

“不妨事。近日宫中无事,我也落得清闲。听闻你出了朔阳,我反正无事,就随便往南门走走,顺道看看你回来了没有。”云朔将自己漫长的等待故意掩盖,故作轻松地解释,而后又问向云晓:“反倒是你,今日又去了哪里?”

见云朔说得那般轻松,云晓不用多想,亦知道云朔是在安慰自己。他们兄弟二人就是这样,习惯了为彼此着想,也习惯了对方善意的谎言。

云晓一边往前走,一边随口应道:“我去了趟锦都,办了些事情。”

云晓的回答甚是简单,但云朔听了,却是不甚满意。

走着走着,云朔忽然停止了脚步,他敛起了笑容,颇为认真地向着云晓问道:“云晓,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云朔陡然止步,令云晓有些惊讶,又见云朔忽然变得严肃,云晓不由地也变得认真。

“皇兄想知道什么?”云晓定定地看着云朔,讷讷询问。

云朔稍稍控制了情绪,镇定言道:“我想知道那个东泽刺客去了哪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都不愿说起?”

听到云朔的问题,云晓显得有些呆愣,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己的兄长。关于云泽的事情,云晓之所以不愿向帝都里的人提起,是因为这中间有非常复杂的过往,而这些过往是云朔所不知道的。在云晓看来,他的皇兄是苍云帝国的太子,他所需要做的,需要了解到的,是一个美好而光明的国家,而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云晓并不愿向他提起。

云朔见云晓长久不答,便知道他心中犹豫,但云朔并没有催促,而是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云晓给他的答复。

云晓没敢直视云朔的目光,他的眼中带着躲闪,他想要将此事搪塞过去,却在见到云朔一脸严肃的表情之后,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那个刺客很厉害,我没能抓住他,让他逃了。”沉默良久,云晓最终还是编出了一个谎言,来哄骗云朔。

云朔等了许久,等到的却只是这样的回复,他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兄弟,目光之中透着失落。

就云晓方才所言,任谁都能听出那是假话。云晓越是不说,云朔就越觉得事态严重。云朔知道,云晓的本性并不坏,他是一个宁愿直面善恶,亦不愿曲意奉迎之人,但是从那个刺客出现起,云晓就一直在设法掩饰。

云朔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不知道云晓究竟在掩饰什么。加之煊帝与皇后的反常,令云朔有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那种挫败感源于云晓,亦源于煊帝与皇后,他们都是云朔至亲的人,是云朔毕生都想要守护的人,然而他们却都在极力回避着云朔,令云朔感觉自己永远无法融入他们,令云朔感觉自己像是个局外人。

云朔的心中闪过了自嘲的讥笑,他明知云晓欺骗了他,却不忍心揭穿。

夜风轻拂,扬动着兄弟二人的衣发。深夜的帝都冷峻而恢弘,云朔置身其中,忽然感觉空旷得令他惧怕。

皓洁的月光从侧方映照在云朔的侧脸上,将他的脸照得一半明,一半暗。云朔定定地站着,定定地注视着云晓。

云晓亦静静地站在原处,他故意扭着头,不敢直视云朔的眼。

良久,云朔又才开口,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云晓,你要记住,我虽然是太子,但也是你的家人,所以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不允许你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云晓显然没有料到云朔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让他本来就不坚定的谎言,又凌乱了几分。

云晓是一个不善言词之人,如此情况,更加不知所措,只得随口应道:“皇兄多虑了,我好端端的,哪里会有危险?”

云朔微微颔首,深邃的脸上慢慢挤出了些许苦涩的笑,佯言:“时候也不早了,我也累了,先回府中休息去了。你若无事,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言罢,云朔摆了摆手,便转身离开了。

云晓目视着渐渐远去的兄长,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没能说出口。

虽说未敢将实情告诉云朔,但云晓心里清楚,他现在所做的事情,确实危险。正因为云朔是苍云帝国的太子,又是最为合适的王位继承者,云晓才不愿意让云朔涉入其中。

虽然云朔极力掩饰着情绪,但云晓依然察觉到了他的失落。无论是自己的谎言被识破了,还是别的什么,云晓都已觉得不重要了,因为他有他不得不掩饰的理由。只是此时此刻,目视着兄长离去的背影,云晓的心中浮起了一阵隐隐的刺痛。

皓洁的月光从夜空中洒下,将兄弟二人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在空荡荡的步道之上,在冷峻恢弘的楼阁之间,二人的背影变得更加深邃沧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