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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表弟从郓王那里买到一处庄子,因为太破旧,准备修缮一下,急需用钱,所以,我们想把手里的宝贝拿出来卖掉,就约了郓王今天去家里看宝贝,谁知官家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也过来了。”

李师师道:“如果你兄弟俩缺钱,我这里还有一些,你可以拿去。”

“谢谢你娘子,我已经凑了几十万,差不多够用了。”

“哦!”李师师带着他,径直往琴室的方向走去。

张士勋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我来过几次了,没有看到你这里有护院。”

“护院倒是有两个,都在前院,白天都缩在门房里,晚上才在院子里转转,只限于前院,后院是不许他们进来的。”

“两个不够,再多找几个吧。”

“用不着,我不过是红尘中的一个弱女子而已,要那么多护院做什么?”李师师把他让进琴室。

“李娘子是京城首屈一指的花魁,又与官家……这个……”张士勋嗫嚅着,不知怎么说他俩的关系,说得太明白的话,怕她着恼。

“我和官家没什么关系,如果有的话,也和那些寻芳客的关系没什么根本的区别。”李师师点燃一根香插到香炉上,脸上表情已经冷下来。

“可是,外面的人风言风语,说你和官家……”

李师师打断他的话道:“你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那都是风言风语。”

“李娘子的意思是,纯属无稽之谈?”

既然说到这个话题了,张士勋也不管她脸色如何难看,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早就想知道李师师和赵佶之间究竟是否传说中的那种关系。

这种心理很微妙,并不是对李师师有非分之想,主要关乎心情。

一朵鲜艳夺目的鲜花被投到污泥里,总归是一件令人不太愉快的事情。

李师师瞟他一眼,忽然笑了:“有人说,我这里有一条地道直通皇宫,张公子信吗?”

“不信!”张士勋笑了,“我也听到过这种传言,呵呵。”

开玩笑,从金钱巷到皇宫,差不多七八里的距离,想修一条地道,谈何容易。

别说宋朝,即便放在后世,修一条这样的地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赵佶虽然荒唐,也不会干这种没有名堂的事情。

他想私会李师师,直接来就行了。

使女进来给二人沏茶,李师师请张士勋坐下,端起茶杯轻轻吹一下,抬头道:“我从小孤身一人,要不是李妈妈收留,我可能早就不在这个人世了。后来又遇到丁大使……就是赛赛的祖父,他老人家对我百般呵护,找人教我琴棋书画,悉心地栽培我。年龄稍长,艳名渐渐地传扬开来,吸引来无数的豪门富商、风流才子附庸风雅……”

张士勋静静地听着,也不插言,难得听到李师师亲口述说自己的身世。

“后来,我遇到了清真居士。”

张士勋道:“周邦彦,号清真居士,诗词大家,精通音律,我曾拜读过他的《汴都赋》。”

李师师点一下头,轻启朱唇,吟道:“铅华淡伫新装束,好风韵,天然异俗。彼此知名,虽然初见,情分先熟。炉烟淡淡云屏曲,睡半醒,生香透玉。赖得相逢,若还虚度、生世不足。”

“我也读到过这首词。”

“这是清真居士为我写的一首词——玉兰儿。他劝我莫要虚度年华,尽早找一个好人嫁了。”李师师说到这里,自失地一笑,道:“后来,官家来了,清真居士走了……”

张士勋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言。

“人说,文人相轻,两个文人在我这里碰到一起,免不了看对方不顺眼。不久以后,清真居士就被外放了,他年龄大了,经不起折腾,今年在南京因病过世。”说到这里,李师师已是珠泪盈盈,“他是我的良师,也是我的益友,从他那里,我学到了不少的东西,受益良多。”

“他过世的时候,多大年龄?”张士勋问。

“六十四。”

张士勋点点头。

周邦彦这么大年龄,他和李师师之间年龄悬殊,相差四十多岁,应该没有不可对人言的事情。

赵佶把周邦彦外放,纯粹出于嫉妒心发作,太过分了。

人人都有嫉妒心,它是人的一种普遍情绪反应。

正直的人会因为嫉妒而努力完善自己,属于善意的嫉妒。

恶意的嫉妒就不同了,会对别人造成伤害。

赵佶把周邦彦外放就是不加控制的结果,典型的恶意嫉妒。

李师师抬头望着半空,喃喃地道:“因为清真居士的离去,我一直陷入深深地自责当中,若不是因为我,他不会被外放,也不会这么早离开人世。”

“李娘子,这件事你没有任何过错,无须自责,要怪,只能怪官家太……太……”

“莫说!莫说!”李师师制止他,低下头。

怪不得前天晚上赵佶被揪掉胡须,李师师会暗自偷笑,原来她内心深处对赵佶是排斥的。

至于有没有恨,这个不好问李师师。

二人沉默了好一会,谁也没有说话。

张士勋首先打破沉默,轻声道:“李娘子,不说这些令人不愉快的话题了,我给你弹一曲吧。”

李师师冰雪聪明,如何不知道他用意,点头道:“好呀!师师洗耳恭听。”

张士勋拿起琵琶,调了调琴弦。

“你要弹什么曲子?”李师师问。

“琵琶语。”

张士勋调好琴弦,手指一拨,动听的琴音缓缓响起。

这首曲子虽然很短,却最能勾起人的情愫,仿佛是一个美丽的女子披着皎洁的月光,轻轻低声呢喃,诉说衷肠。

一再重复的旋律丝毫没有违和感,反而会慢慢得带着你,一步步走向曲子创造出的意境之中。

张士勋弹完,问已经陷入痴迷的李师师:“这首曲子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喜欢得紧。”

张士勋一笑,放下琵琶,端起茶杯轻轻啜一口。

李师师叹息一声,道:“这首曲子很美,分明是一个女子在对情郎诉说衷肠,欲说还休,缠绵之意惹人惆怅,令人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