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虽是询问，语气却十分笃定。
方睿沉默片刻，微微点头。
“是的，因为我发现这两门武功并不冲突，甚至某些方面极为契合。”
“我原本打算只修炼六合长拳，可这么拳法的修习，在入门阶段的修炼速度远不如虎骨经炼，所以便同时修炼了。”
周言清知道他的底细，并未说他急功近利什么的。
“你能发现这两门拳法的联系也算不错，不过可曾想过，为何杨孤鸿不干脆让你们同时修炼两门拳法？”
“弟子不知。”
方睿有些不安地低下头。
周言清缓缓道，“我等习武之人，最重要的是懂得取舍。”
“在我的设想之中，这两门武功殊途同归，终究要走上扩展潜力，稳固根基的路子，才能保证平稳打通周身经脉，踏入先天之境。”
“你大概能够分辨出这两门武功有互补的地方，可见识终究太浅，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更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人体很脆弱，武学筑基阶段，最忌讳贪功冒进，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乱来，是对自己小命的不负责任。”
“我不会阻拦你做些什么，可是你应该清楚，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说罢，转身离去，独留方睿一人，陷入了沉思。
……
穿过一片片院墙，周言清来到一座凉亭之中。
亭前空地之中，杨邺手持一把三尺长剑，正在演练一套剑法，看架势，是出自杨孤鸿之手。
此上次周言清教训过这兄弟两人之后，倒是老实了许多。
杨姝没什么追求，也知道政变一事绝无可能成功，索性就喜欢上了刺绣，旁的什么都不理会。
而杨邺却还有颗上进之心，无论如何，得把武功练好。
这人虽不是什么硬骨头，却也极为要面子，不肯求到周言清头上，便通过冷青萍的关系，搭上了杨孤鸿。
杨孤鸿请示过周言清，得到许可之后，也不藏着掖着，传了他几套剑法。
至于内功，杨邺本就家学渊源，得杨孤鸿的指点，倒也进境颇快。
亭中，冷青萍和杨姝坐在一起，一个弹琴，一个刺绣。
“啪啪。”
周言清无声无息来到亭中，待冷青萍一曲弹罢，才轻轻拍了拍手掌。
冷青萍喜道，“言清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嗯。”
周言清点点头，“那边的战事结束，我没什么事情，就先回来了。”
杨邺正在练剑，听到亭中动静，转头望去。
见周言清过来，知道对方武功深不可测，自己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便不再练剑，生怕被看了笑话。
想了片刻，直接转头离开。
果然，少年人就是记仇。
周言清也不管他，自顾自与冷青萍交谈起来。
“伯父已经回了寒风堡，离开许久 ，还被大旗门的人钻了空子，五福联盟也需要他主持大局。”
冷青萍清楚其中干系，转而道，“言清大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周言清抬眼看了看杨姝，杨姝会意，她可没自家兄长那么有脾气。
向冷青萍点头示意，而后起身离去。
待他们走远，周言清一字一句道，“不久后，我要找一个人报仇。”
冷青萍有些怪异，“以你现如今的武功，谁又能让你专门惦记。”
“常春岛，日后。”
事到如今，周言清也不打算瞒着冷青萍，将龟山一行从头到尾讲述一遍。
冷青萍面露担忧之色，“夜帝日后是江湖上闻名已久的宗师高手，你……”
周言清知道她的担忧，摆了摆手。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冷青萍无奈，她不清楚其中深浅，更改变不了周言清的绝顶。
“你离开之前，要不咱们去见见师父？”
周言清知道她的顾虑，想了片刻，现在时间还算充裕，便没有拒绝。
……
数日后，二人来到青松子居住的竹屋之中。
青松子知道他们的来意，并没有说什么，只让他们暂且住下。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饭后，周言清见老道士在做功课，还老念叨些道理，不由打趣。
“早些时候，可没见你这么认真，怎么，又干坏事了？”
老道士摇了摇头。
“年纪大了，经历许多事情，人心思变，容易忘记自己的初心，若不从这些以往嗤之以鼻的道理中自省，久而久之，自己是个什么人怕是都不记得了。”
周言清撇了撇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指桑骂槐，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老道士没有接话，而是一脸不善道，“你有多久没做过功课了？”
“额，最近挺忙的。”
周言清眼神有些躲闪，嘴硬道，“境界高了，自然不需要过多外物加持。”
老道士轻叹一口气，“我说过，你是我见过思想境界最高深之人。”
“无论道理还是武功，都难不倒你，纵使偶尔走上歧路，也能很快脱离出来。”
“可你要明白，经历和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有些代价，即便你走过来，也绝对不愿承受。”
说罢，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莫名其妙，越老越顽固了。”
周言清只觉得老道士今日的话有几分刺耳，心中莫名生出一股烦躁之意，只觉得看哪都不太顺眼。
一身恐怖至极的气势威压不自觉透体而出。
“常春岛一行之后，朱无视那边也不能让他好过。”
“还有，这腐朽不堪，积重难返的大明朝，百多年之后，恐怕还得有一遭祸患，得提早做好准备了。”
窗边一道凉风吹来，周言清猛地打了个哆嗦，晃了晃脑袋，心中升起一股后怕之意。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以我的身份，与朱无视为敌的话，对谁都没有好处。”
“作为一个江湖中人，大明朝完不完跟我有什么关系，百多年后的事情，我现在能做什么？”
透过窗户，看着满天高悬，似乎从不曾变化的繁星，周言清终于意识到，自己恐怕出了点问题。
一团乳白接近混沌的真气在手掌浮现，转瞬即逝。
“呼。”
“到了这一步，我怕是已经走到所有人的前面了，谁又能给我点建议呢？”
一个普通人骤然掌握庞大的财富，都无法保持理智。
更何况现在的他，可是能够掌握一部分天地万物运行的规则啊。
“或许我该沉下心来，从前人的经验里寻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