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天时间，京城之中的动静不小。
到处都有东厂番子搜查可疑人员，方睿本想先将妇人藏起来，蒙混过去，可不知是不是有人打点过，东厂番子并未搜查到这家客栈。
他猜得没错，就是严掌柜派人操作了一番，存在了近百年的东厂没有那么高的执行力，甚至不需要特地买通什么人，就给混过去了。
方睿虽然不明白其中内情，但也算松了口气。
他大可将妇人藏起来，可这满屋子的药味却是藏不住的，到时候怕还得折腾一番。
妇人睁开眼睛，只看到一片白色的蚊帐。
“咳咳。”
为了掩人耳目，方睿并没有另开一间空房，而是在地上放了个蒲团，每日打坐练功，也方便随时照顾。
听到床上传来的动静，方睿睁开双眼，连忙起身查看。
“前辈，你终于醒了。”
妇人抬眼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你是何人？”
“额。”
这一问，方睿反倒沉默了。
他之所以愿意救人，是因为听到此人曾提到过慕容家，大概猜测她是慕容家的朋友，这才废了许多力气。
可事到如今，什么都不清楚，反倒把自己家底交代了，恐怕有些不妥。
“前辈可是为了慕容家才闯的诏狱？”
“在下名叫方睿，早年受了慕容家的恩惠，在东厂诏狱周边徘徊，也是想去探望一番，偶遇前辈等人，故而出手将您带了回来。”
妇人迟疑许久，想来也是判断其中真假。
但谁知她竟然说出一句让方睿震惊无比话，“你可认识方怡？”
方睿脱口而出，“前辈认识家姐？”
妇人闻言，脸上露出放松的笑容。
“江湖中人称我南海神尼，方怡是我的第四位弟子，我常听她提起自己有个弟弟，只是为了方家的香火，将他留在了南阳。”
再次抬眼，方睿已然泪流满面，“姐姐她可还好？”
“闯东厂诏狱之时她也在，我拦下了许多敌人，他们应当是无碍的。”
方睿面色一肃，后退两步，双腿一曲，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孩子，何必如此。”
还不待南海神尼劝告，方睿坚定道。
“人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我没有兄长，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姐姐。”
“方家被刘喜那阉贼陷害，我等也被流放岭南，一路坎坷，缺衣少食，若非姐姐一路看护，从野狗口中为我抢食，我怕是活不到今天。”
“您既然是姐姐的师父，对其有养育教导之恩，也当是我的长辈，请受晚辈一拜。”
南海神尼也是眼眶微红，“好孩子，快起来。”
方睿也不再客气，重新站起身来。
见南海神尼想要起身的模样，小心将她扶起来，将枕头垫在身后，让其坐了起来。
“我这一生，就收了四个弟子，江玉凤，慕容淑姐妹，还有方怡，可惜个个身世凄苦，命途坎坷。”
“我常年在南海修行，本不愿涉足中原江湖，早些时候听闻江家败落，玉凤身死，事发突然，没有办法阻止也就罢了。”
“这次慕容家又被刘喜构陷，剩余三个弟子都卷入其中，若是再不出来，怕是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方睿同样心中哀伤，“前辈你们接下来打算如何行事？”
南海神尼道，“再有不到二十天，朝廷就要对慕容家行刑，劫狱不成，我还需要时间疗伤，那便只能劫法场了。”
方睿眉头微皱，“恕晚辈直言，若你们只有这点人手，必死无疑。”
南海神尼道，“原本我还想着联络江湖各派，与朝廷谈判，尤其是盟主府，只要他们肯出面，至少也能留得慕容家的性命。”
“但……”
方睿笃定道，“不可能，慕容家在朝廷和江湖之间的立场本就模糊不清，作为皇亲国戚进入京城，犯了谋逆大罪，旁的江湖门派没有插手的理由。”
“而且您可曾想过，若盟主府真的出面了，往后江湖和朝廷该保持怎样的相处方式？”
“唉。”
南海神尼叹道，“我也想到这点。”
“但淑儿和仙儿不可能坐视慕容家主他们被杀，我又何尝忍心让她们白白送死？”
方睿沉思片刻，“单凭我们这些人，绝不可能在东厂眼皮子底下救出整个慕容家的族人，生死之际，必须得做出取舍。”
“而且得准备些让刘喜忌惮的东西，比如大量的火药，但最好只针对东厂和刘喜，不要波及更广。”
南海神尼一脸诧异地看着方睿，笑着说道，“你小小年纪，竟能有如此见识，不如跟方怡一样，入我门下，也算姐弟团聚了。”
方睿正色道，“抱歉前辈，晚辈已有了师门，这一身武功和见识都是从自师长而来，恐怕要拂了您的好意。”
南海神尼上下打量他一遍，面色更是惊奇，“我刚才还没有注意到，以你的年纪，内功已经不逊色方怡和仙儿，不知师出何门？”
方睿沉默片刻，“前辈，我此次来京城，便是听到了些风声，已经做好了与东厂甚至朝廷为敌的打算。”
“师门待我恩中如山，事情尘埃落地之前，我不愿将门派牵扯进来。”
南海神尼点点头，她只以为方睿入了哪个名门正派，害怕朝廷追责，便没有再深究。
“事到如今，我们首先得与仙儿他们会合，好好筹备下一步的计划。”
……
三日后，方睿通过南海神尼，终于见到方怡一行。
相依为命的姐弟见面，自是一阵寒暄，互相倾诉近年来的经历。
事实上，方睿在盟主府第一次接触《剑法真解》时，便有一种熟悉感，因为自家姐姐以往耍的几招剑法，与莫小贝的情况极为相似，仿佛都出自《剑法真解》。
他以往听方怡说过这几招剑法的来历。
年幼时的方怡看过几个江湖话本，对武功尤其剑法十分感兴趣，曾遇到一个乞丐一般的老道士，花了十两银子从他手上学过三招剑法。
早些年还以为那老道士是个骗子，可方家出事之后，被发配岭南途中，方怡惊奇的发现这三招剑法格外好用。
手无缚鸡之力的她，用这三招剑法，解决了许多麻烦和危险，这才护得自己和方睿的安全。
方怡拜入南海神尼门下后，也曾学过剑法，但在实战中，愈发觉得这三招剑法更加顺手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