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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丽鹃从市医院把爷爷送到了何集村,回到家里,把她跟孟华离婚的事告诉了妈妈,没待妈妈问她,借口她要坐救护车到市里去找魏书记有事,便离开了家,临出门,她对妈妈说,今天她师傅郝宝枝夫妇俩也要来,两口子来接大爷去加拿大,我师傅是大爷的曾外孙女。郑淑玉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她发愁的是鹃子离婚后将来的日子怎么过,好好的一个家庭,说散就这么散了,这给莎莎的心理会造成多大的创伤呀,哎,都愁死她了。

洪丽鹃正是不想听妈妈在她面前絮叨才又返回到市里去的,她找魏书记也的确是有点私事想请他帮忙,洪丽鹃离婚后,就想离开清源县,她找过许怀晨书记,说她准备去活动一下,调到燕都市去工作,让她感到吃惊的是,许书记当时就表白了对她的爱慕之情,他说,如果两人确定了关系,她还想离开这里,他可以联系老部队。许怀晨是从工程部队转业到这里出任县委书记的,原部队去年底从辽东半岛被抽去开发建设深圳了,老首长没有忘记许怀晨,点将点到了他的头上。许怀晨一直在犹豫。这让洪丽鹃作难了,不是她不愿意,许书记高大挺拔,一身帅气,而且智勇双全,要说洪丽鹃不动心那是骗人的,可许怀晨的表白来的太突然了,当时就把毫无思想准备的鹃子吓了一跳,但她很快便冷静了下来。洪丽鹃想的是,如果两人确立了恋爱关系,那旁人就会认为她早就移情别恋了,所以,才跟孟华离婚,那么,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就会利用这件事给许怀晨使坏,一个“作风不正”就能把他俩给压垮,孰重孰轻,洪丽鹃一时也无法衡量,她让许怀晨给她几天的考虑时间。洪丽鹃希望两人确立了关系后许怀晨带她一起去深圳,但是,许书记的调动牵涉到了市组织部门,洪丽鹃只有先去找魏叔叔去探探口风,最主要的是去征求一下他的意见,恰巧,家里来电话说爷爷生病被送到了市医院,她跟许怀晨请了假,赶到了市里,还没有抽出机会跟魏叔叔谈,爷爷就出院了,她只有跟车回去,把自己离婚的事跟妈妈说一声。洪丽鹃在市中心下了车,她看到旁边有邮局,突然想到,宝枝姐姐跟姨夫一家关系那么好,她理应把宝枝姐回来的情况告诉姨夫,大姨和姨夫都在北京,知道宝枝姐来了,兴许会赶来见她一面,这样一想,洪丽鹃到邮局要通了表姐家里的电话,是姨夫接到电话,她把郝宝枝和孙潜来何集村接她太姥爷去加拿大,因出国手续繁琐,短期内走不了,下次什么时间会回来,就说不准了,看他和大姨能不能来见她们一面。郭儒才激动的不得了,连连说:“能能。”洪丽鹃从邮局出来,去了市政府,在市政府的大门外,正想着让门卫帮她联系一下魏书记,一辆吉普车从市政府开了出来,吉普车在洪丽鹃身旁停了下来,洪丽鹃一看,坐在副驾位置上的人是许怀晨,他下车就拉开后车门让洪丽鹃坐了上去,洪丽鹃还没有回过神来,许怀晨就上来坐到了她的身边。洪丽鹃惊讶的看着许怀晨,轻轻的问道:“你怎么也来了。”许怀晨把嘴凑到她耳根下悄悄的说:“都成了。”洪丽鹃脸闪开了:“什么都成了?”许怀晨兴奋的说:“ 市委组织部已经收到了我们部队的调函,组织部长说,只要魏书记签字同意,组织部就放人,我找到了魏书记,也把我们俩的关系对他挑明了,魏书记只是说,一定要对得起鹃子,她可是我侄女,说完,我说,我保证,魏书记就在调函上签了字。”洪丽鹃眼圈红了:“我又没有答应你。”许怀晨央求她:“我们一起去深圳吧。”“那也要有个名分。”“你要愿意,明天就去领结婚证。”。洪丽鹃把话岔开了,她问许怀晨,现在去哪里,许怀晨摸摸肚子:“先填饱肚子吧”。许书记让司机找一个好一点的饭馆,司机启动了车子。

许怀晨刚离开没多久,他的司机王师傅便进到了魏书记的办公室,他告诉魏书记,洪金华老先生去世了,魏书记怔了一下,他问张秘书,下午有什么安排,张秘书说,赵副省长下午过来,他要陪同去考察,“需要几天”“不确定。”魏书记想了一下说,去不去得了,那他只能看情况而定了。王师傅说:“魏书记,夏主任想让张秘书的爸爸去做个死亡鉴定。”“可以”,魏书记让司机去二医院找张主任,他这就跟二医院的金院长说一声,王师傅提醒魏书记,他的车去了还要把夏主任和华侨夫妇接回来,坐不下,魏书记明白,他会让医院另派车的 。

何集村很多人都不知道洪金华已经去世了。洪景生的意思是先在院里搭设好灵堂,到时候,谁来祭拜他都欢迎。

洪天晴和洪景力来了,洪景然把两人堵在院门口,问他们是从哪里听到的信儿,洪天晴说他一进家就听他娘说了,他连饭都顾不上吃就赶了过来,半道上碰到了景力叔。洪景力说,他是从新房回去,听天晴这么一说,就跟天晴过来了。洪景生说:“我娘已经给大大把寿服都穿好了。” 洪景力说:“要不要把我爹接过来呀。”洪景生说:“还是不要来了,我去看过叔叔,他连我都不认识了,来了再出个好歹还麻烦了。” 洪天晴说:“别站在这里说话了,我们去给去磕头上香烧点纸。”,洪景生让两人出来后帮忙把院里的花盆搬到暖房里去,免的到时候人来多了,践踏了这些花。两人进来后院的的东屋。

屋里的方桌上已经简单的设了洪金华的灵位,线香也燃了起来,这都是向凌华布置的,这阵儿,她到西屋找蜡烛去了,东屋就她婆婆柳开月一个人,老太太坐在炕沿上,默默地守在洪金华遗体的旁边,洪金华身穿蓝绸缎衣裤,黑鞋、黑帽,人一死,整个人似乎都抽抽了,他跟活着的时候相比,明显小了一轮,凹进去的眼眶,凸出来的颧骨,瘪下去的双腮,脸被一层皮紧裹着,洪景力和洪天晴在炕边看了一会儿,然后,跪到地上,两人对着炕上洪金华的遗体连磕了三个响头,洪景力说:“大妈,您也别在这里守着了,回屋去歇着吧,柳开月说:“俺和你大大这些天都是各进各屋,各睡各炕,现在他人走了,俺就坐在他身边多陪陪他,累了,俺会去歇着的。”。三个人出了东屋,正好向凌华拿了两小节蜡烛头从西屋出来,她让天晴到小卖部去帮她多买些香、蜡烛和黄表纸,再买两挂鞭炮,天晴说,买这么多东西,他记不住,让景力叔去吧,洪景力说:“你婶子让你去呢,你怎么往我这个当叔的身上推呀!”天晴白了他一眼:“辈儿大就了不起呀!”他从向凌华手里接过钱,气咻咻的走了,向凌华说话直白:“天晴这喜怒哀乐全爱表现在脸上,病是好了,可心眼也没了。”洪景力鼻腔里“哼”了一声:“没听说蔫人出豹子吗,哑巴吃扁食,他精着呢。”向凌华撇撇嘴,心里想:“还好意思说天晴,自己是个什么人心里没数呀。”他说:“好嘛,跑腿嫌累,就搬花盆吧。”,向凌华让洪景力把从院子里搬进来的花盆 一个个放在暖房的架子上,洪景力一脸的不愿意,说他个子矮,只能把花盆放在架子的低层,向凌华说,架子不高,就两层,他这个头没问题,只是小心,别把花碰坏了,这是她爹生前的挚爱,洪景力拽过气呀,早知如此,倒不如去买香蜡纸,他气囔囔的到院子里搬花去了。

郑淑玉是在送郝宝枝出来的时候听到有人对郝宝枝说太姥爷不行了,向凌华先几个人向家里跑去,郑淑玉大声喊道:“出什么事了?”孙潜向她挥挥手,三个人就快步去追向凌华了。宝枝的太姥爷不就是大大吗?大大不行了,郑淑玉一激灵,该不是他老人家出事了,她正打算到洪景生家去看看,就见天明走了过来,郑淑玉对天明说,你姐姐的师傅来咱家串门,刚走,“我姐姐的师傅?”“就是学唱戏的师傅,当初同她一起来的那个男青年现在是她丈夫。”天明说:“人走的都没影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郑淑玉说:“好像是你大爷他人不行了,我出来的时候,看到几个人都在往你大爷家跑,我打算去瞧瞧。”“您在家呆着,我去看看。”,洪天明一走,郑淑玉不知自己应该干点什么了,她想,爹刚出院,应该去看看他,于是,郑淑玉向洪金民家走去。 何北花看到郑淑玉,说老头正在睡觉,她拉着郑淑玉去了西屋,坐在炕沿上,婆媳俩聊起了天,她说:“你爹这场高烧,除去抹掉了脑子里的记忆,这脾气也还一同抹了去呢,现在,不管是谁到家里来,你爹可客气了,问他来的人是谁,记不起来也就算了,这老东西可倒好,鼻子一哼:爱谁谁,说实话,你爹要是一直这样,那可比以前伺候他省事多了。”郑淑玉说:“刚才有人说景生的爹不行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天明到他大大家去了,估计情况不太好。”何北花说:“要是你大大也病倒了,按照算命的说法,这可是流年不利呀。”郑淑玉想让她姐姐给两个老头算上一卦,何北花说:“我姐早就给俩老头算过了,说是景生的爹能活九十多岁,你爹活到八十六、七也没问题,我心里想,活那么大做什么呀,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老而不死是为贼,死而不僵是为妖,这俩老头就是俩老贼。”何北花这话,把郑淑玉给逗乐了。 洪天明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他说:“娘,我大大去世啦。”郑淑玉和何北花急忙从炕上站起来,何北花说:“这是啥时候的事呀?”洪天明没有搭理她,他让娘回家去给宝枝姐几个人做手擀面,他去买点肉做臊子。郑淑玉应着,慌忙往家里走。 几个人在郑淑玉家吃过饭,就准备再去洪景生家,洪天明说,他要到县城去请京剧团明天晚上过来唱戏,孙潜说他可以找一个叫袁美露或关耀华的人联系,但千万不要告诉剧组的人我和宝枝在这里。天明笑笑说:“明白。”他让孙潜把联系人的名字写下来。

王师傅赶到市二医院找到了张主任,他一听情况,便说,死者不是脑梗就是心梗,王师傅说,他是医生,最好还是去一趟,有他这个权威人士发话,外事办的夏主任带的两位华侨夫妇就能少了好多的麻烦, 恰巧这时院长也打过电话来,院长通知他带上两名护士坐救护车,随市政府的小车司机王师傅去一趟何集村,张主任让护士带上急救箱,让救护车跟着王师傅的轿车后面,两辆车赶往了何集村。

王师傅跟张主任到了洪家大院一看,前院搭起了灵棚,洪金华的遗体已经入殓,一口薄棺摆放在棚内,案桌上设了洪金华的牌位,洪金华的遗像装在镜框里,镜框边缘盖着黑纱,遗像旁立着一块竖牌,竖牌上写着,先考洪公讳金华府君往生之灵位,本来,按照当地风俗,逝者要在三天后才能入殓,洪景生说,他爹生前有过交代,他百年之后,只消备好几块板子,在他咽气的时候,钉口薄棺,火化时,撤回薄棺拆掉,板子还可以作为他用。洪景生对刚赶来的朱培钟说:“堆放杂物的房子了有板子,钉一下就可以了。” 朱培钟吩咐随他而来的村民随景生去把木板拿出来,很快,一口薄棺做好了,人们小心翼翼的把洪金华的遗体从屋里抬出来,放进薄棺里了。搭灵棚人手不够,朱培钟又去叫了几个村民过来帮忙;夏兆妃和郝宝枝夫妇正在灵棚边上扎绢花,看到王师傅,夏兆妃走了过去,王师傅说他把张秘书的父亲张主任带来了,夏兆妃跟张主任握握手,她问王师傅,这里发生的情况跟魏书记汇报了吗,王师傅点点头说,魏书记听了,他很难过,魏书记指示,一定要做好逝者家属的安抚工作。张主任说,他要先找死者家属了解一下死者生前有没有什么病史,夏兆妃把洪景生叫了过来,洪景生说,他爹除了前段时间有胸闷气短的现象,别的也没有什么,洪景生叫上洪景然,两人把张主任带到灵棚内的棺材旁,张医生仔细查看洪金华的遗容,退出灵棚后,张医生说,基本上可以断定,老人家应该是患有冠心病,他的死因是突发性心肌梗塞,既然是突发性,就意味着随时随地都可能会发作,死者应该是精神上受到了刺激,这是发病的诱因。赵主任是给死者家人一个说法,他的任务完成了。朱培钟发了一番顾客:“就算老人家逃过了这一劫,到了加拿大,看到了四十多年不见的儿子,再一激动,悲剧在所难免,等于是客死他乡,把命丢在了加拿大,那就真正成了孤魂野鬼,不管怎么说,现在老人家是在自己家里仙逝的,魂儿仍然是留在了故里,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王师傅说,既然老人家的死因有了结论,他们就赶紧走吧,夏兆妃劝郝宝枝夫妇还是跟她一起回市里,郝宝枝依然坚持要留下来,洪金华的老伴儿柳开月听说郝宝枝两口子要留下来守夜,平日里少言寡语的老太太这时候竟一反常态,她坚持让二人离开,洪景生见状也劝郝宝枝还是坐车回城里去,他说,她不是答应要出资在西山陵园给他大大买块墓地吗,她俩回城就把这事给落实下来,办妥以后,让夏主任来电话通知他一声,到时候他们带着爹的骨灰盒过去下葬就可以了,这番话他也是说给他娘听的,意思是让娘要宽以待人,还是念点晚辈儿们的好;既然太姥姥这么固执,郝宝枝也不好再强留在这里为太姥爷守夜了,她给太姥姥和洪景生各鞠了一躬,说了声实在是对不起,便跟着王师傅上了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