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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侍卫?眼熟?”宁常在心念一动,一个俊朗的身影忽然由记忆深处跃然眼前。

她心尖儿一颤,呼吸瞬时急促,脸也跟着微微泛红。

七巧见了,不知自家主子心思,只以为主子是身体不适,关切道:“娘娘,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宁常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连忙隐去了情绪,恢复了方才的淡漠神色:“没事。走吧,我们也去瞧瞧。”

七巧茫然又木讷地应声点头,跟着主子朝着湖边亭子去了。

远远的,宁常在就瞧见了六个侍卫,从木制廊桥上一直站到了亭子入口处;而在亭子里头还有一个身着仪卫副制服的人,在来回走动巡逻着。

而被这些侍卫护卫在里头的,就是大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

大皇子和三皇子坐在湖边亭子里垂钓;四皇子则挽着衣袖和裤腿,不安分地来回走动着,他一会儿去瞧瞧大皇子的,又去瞧瞧三皇子的,时不时的还要指挥上两句,说得发急了,还想亲自下水去捞,幸好被侍卫给拦了去,这才让他免去了吃溺水的苦头;公良先生则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他面带和蔼笑容看了看皇子们钓鱼,最终将视线落到了手中的书页上。

宁常在踏着莲步朝着亭子移去,可她刚一上廊桥,就被侍卫拦住了:“来者何人?”

“大胆!你们拦的是宁常在!”七巧高声喝道。

亭子里的人听到声响,皆纷纷转头朝这边看来。

宁常在这才看清,原来立在亭子里头的那位仪卫副,正是从前在秋狝上救过她的成石。

这一份恩情,她足足记了五年之多。

她原本以为自己早已忘了这份情愫,可当再次见到眼前这人时,那股抑制不住的激动和喜悦又冲破了牢笼,将她紧紧缠绕、包裹。

不等三位皇子和公良先生开口,成石就率先出了亭子,走到宁常在跟前,行礼道:“臣仪卫司仪卫副成石,见过宁常在。”

身后的侍卫见状,也齐齐行了礼,朝两侧退去,让出路来。

宁常在笑着冲他们点点头,示意他们起身,随即迈着步子进了亭子。

三位皇子和公良先生也适时起身,对宁常在行了礼。

“公良先生和三位皇子不必多礼,我只是恰好路过,听见了声音,一时心下好奇,遂来瞧瞧;希望没有打扰了公良先生和三位皇子才好。”宁常在温和道。

“不打扰不打扰,常在娘娘若是喜欢,还可同我们一起钓鱼。”楚允礼忙道。

宁常在心里念着成石,她下意识地朝右边瞥了一眼:“我瞧见公良先生在这儿,想来必是公良先生在给你们上课,我若是参与进来怕是不妥,就不打扰了。三位皇子可要好好听公良先生训课呀。”

“常在娘娘慢走。”三位皇子齐齐拱手行礼道。

“臣恭送宁常在。”公良先生道。

宁常在笑着冲四人点点头,转身出了亭子。

经过成石身边时,成石退居一旁默默躬身相送;宁常在在成石身边停住脚步,冲他点头一笑,轻声道:“说起来我还欠着仪卫副一个恩情呢,只是当时事情发生的急,没来得及道谢。今日就当是老天给我的机会吧,让我能够当面跟仪卫副道一声谢。”

宁常在说着,往后退去一步,微微福身道:“我在此谢过仪卫副当日的救命之恩。”

宁常在口中的“救命之恩”成石记得,只是见宁常在眼下姿态,他甚觉惶恐。

成石下意识的想要去扶起宁常在,可刚一伸手,他便想起三位皇子和公良先生还在,且还有那么多侍卫看着,顿觉不妥。

他双手微僵一瞬,收了回来,连忙跪下:“宁常在莫要折煞了臣。护佑贵人们周全,是臣分内的事,臣担不起宁常在这份大礼。若是贵人们有个闪失,论责臣还当罚。”

宁常在脸上笑意微滞,随即起身,一边看了看眼前的成石,又转头看看亭子里的三皇子和公亮先生,一边笑道:“有成仪卫副这样忠心称职的侍卫在,不愁护佑不好皇子们的安危。如此,别说皇后娘娘和瑾妃了;就是皇上瞧了,也能放一百个心。”

宁常在夸赞完,不等在场成石说话,就翩然离去。

成石就那么跪着,直到宁常在完全离开了廊桥,他才缓缓起身,进了亭子。

“此前,本王听说这位常在娘娘是一个心胸狭窄、牢骚满腹的人,满身上下都是一股小家子气;可今日见了她行事,也不尽然嘛。果然,传言听不得。”楚允礼负手而立望着宁常在的背影评价道。

楚瑾辰听了只低头浅浅一笑,置之不论。

这是他父皇的后妃,是好是坏与他何干?

“哼,小王倒是觉得不然,大皇兄可有看......”楚赫宁还没说完,就被楚瑾辰扯着衣裳制止了。

“休得妄议!”公良先生呵斥着走到三位皇子跟前:“宁常在是妃嫔,你们怎可在背后妄议!?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身为君子,也不该在背后随意评判!让你们读的书都白读了吗!?允礼、赫宁,你们二人,各罚抄‘表记’篇一百遍,明日交予我!”

说罢,公良先生拂袖而去。

三人愣怔在原地,直到看不到公良先生身影了,他们才松下气来。

“现在好了吧,明明可以钓上一整日的鱼,将今天的功课给混过去的。哎~”楚赫宁一屁股坐到亭子里的石凳上,叹息着摇摇头。

楚允礼坐着眉头,握紧了拳头,不轻不重的一拳砸在石桌上;他心中懊恼至极,暗自责怪自己不该多嘴多舌,失了礼法风,若是被他母后给知道了,又避免不了一顿训斥和责罚。

皇后向来是最忌讳,也最厌恶这些行径的。

按照皇后的说法:可以这么想,但不能这么说、这么做。

唯一没被罚的楚瑾辰,知道眼下钓鱼无望了,一声不吭地去亭子检查鱼竿,看看是否有鱼咬钩;见三根鱼竿都无所获,别示意内监将钓鱼工具全都收了起来。

楚瑾辰走到楚赫宁边上,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回去抄书去。要是这会儿不回,明日怕是完成不了先生布置的课业了。”

听到楚瑾辰的声音,楚赫宁忽地眼睛一亮,反手抱住楚瑾辰的胳膊,一脸谄媚地嘿嘿笑道:“我的好皇兄,你可要帮帮我呀。”

楚瑾辰知道楚赫宁的心思,不拒反笑道:“你想让我如何帮你?”

“这第一嘛,定然是要帮我瞒着母妃,若是被母妃给知道了,这后果就......嘿嘿,这第二嘛,就是...就是......”楚赫宁竟说着说着难为情起来:“就是皇兄得按着我的笔迹,帮我抄书。”

怕楚瑾辰不同意,楚赫宁忙道:“不多不多!我不是要皇兄帮我全抄了,我只是想让皇兄...帮我抄个一半儿。再不济,帮我分担个二三十遍也行啊。”

楚赫宁说完,可怜巴巴的望着楚瑾辰,满眼期待的盯着楚瑾辰的双唇,期盼着楚瑾辰能说出那个能让他瞬时开心和轻松的“好”字。

楚瑾辰一笑置之,跟楚允礼行了礼就告退了。

楚赫宁见状,慌慌张张地向楚允礼一行礼,快步朝着楚瑾辰追去。

楚允礼板着一张脸,心里还在为刚才的无礼行径懊恼,若有所思的带着内监回了澜意宫。

澜意宫这边,赵仁和景祥很快就查清楚了是哪些人在楚允礼耳边嚼舌根,并禀给了皇后;皇后正要处理,就听到宫人来报,说大皇子回来了。

皇后无奈,只得暂且搁置。

菲微殿这边,宁常在自亭子那边回来后,心情就一直难以平静;她不停的揉搓着双手,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

七巧建见主子在屋里走来走去的好几圈了,也不见消停;心中也疑惑,不知主子是怎么了。

“娘娘,您这都来回走了快半个时辰了,您要不要歇一歇,让奴婢给您捶捶腿?”七巧试探性地问道。

宁常在不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依旧来回走动着。

又多\\u003d踱了两圈,宁常在忽地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心,喜道:“有了!”

“啊?娘娘,什么有了?”主子的话让七巧一头雾水。

宁常在不言,冲七巧招着手,一脸神秘地示意七巧过去。

七巧疑惑着上前,附耳过去;她静静地听着主子的吩咐,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惊讶:“啊?娘娘,这...这可行吗?再说了,这...这要是被人知道了,可是会毁了您的。”

宁常在明白七巧的担忧,其中厉害她也知晓;只是如果现在不放手一搏,那她就只能孤苦无依的老死宫中了。

“放心去吧。让你去办你就去办,我自有我的道理。若是出了任何差池,我也能担当得起。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赌一把,兴许还有希望。去办吧。”宁常在神色黯然。

七巧犹豫一瞬,去里间取了主子说的锦囊放进衣袖里,匆匆出了菲微殿。

成石安排着让人护送着三位皇子回了各宫后,他今日的差事就算是完成了。

他又在亭子里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往仪卫司回。

成石刚出了亭子没多大会儿,就在御花园里遇见了七巧。

七巧冲成石微微行礼后,也不言语,只看了成石一眼,递上一个眼神,就往一旁的门洞后去了。

成石见状,四下环顾一番后,快步跟上。

七巧选的这个地方在门洞后,还有竹叶掩映遮挡着,也算是隐秘。

成石低声问道:“七巧姑姑,可是有事?”

七巧左右顾盼一番,悄声道:“仪卫副,是娘娘让我来寻您的。”

“宁常在?”

“是。”七巧从衣袖里取出一个锦囊交给成石:“这是娘娘让我给您的,娘娘说您看了这个,自会明白。”

不给成石拒绝的机会,七巧说完就小跑着离开了;只留下成石待在原地,看着手里的锦囊发呆。

成石回到仪卫司里自个儿的屋子后,谨慎地观察了四周,又关好门窗后,才从怀中取出锦囊。

他将锦囊握在手里,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怀着紧张地心情打开了锦囊。

锦囊里头装的是一个叠成了四四方方的纸块。成石将其取出,打开一看,这张小小的纸上竟画着自己的画像!

看这笔墨和纸张的颜色,应是很久以前画好的。

一个女子画了男子的画像,还细心珍藏了许久,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女子定是心悦这画中人!

想到这儿,成石心里一震,立时明白了什么,连忙慌慌张张地将纸张重新折叠好,塞回到了锦囊里。

似是那锦囊浑身都燃着火,十分烫人似的,成石随即将那锦囊扔到了桌案上;他远远的站着,目光锁着那锦囊,不敢去碰。

慢慢的,一股烦躁由心底腾起,他开始觉得口干舌燥,呼吸也变得些微急促。

成石快步走到桌边,倒了一碗白水就往嘴里送。

一碗水下肚,他似乎觉得还是不解渴,便抱起水壶“吨吨吨”地往嘴里灌水。

大半壶水下肚后,他方才觉得心里没那么燥了,嘴里也不似方才那么干了。

成石长舒了一口气,踱到床沿边坐下,想要努力平复那残存的躁动不安的情绪,可目光却控制不住的,往那桌案上的锦囊看。

良久,烦躁复起。

成石叹息着一捶床沿,起身快步走向桌案,拿起锦囊取出里面的画像,放到了枕头底下,接着顺势躺了上去。

成石躺在床榻上却是不睡,他出神地盯着房梁发呆,五年前那次秋狝上发生的事又重新浮现在脑海。

时间悠远,可那日发生的事却清晰地印刻在了他心里,恍若前一刻才发生过一般。

那日他先是救了一个后宫妃嫔,那妃嫔是个气质淡雅的娟秀女子;那妃嫔趴在他背上时,他能明显的感受到她的柔软,和炙热呼吸。

那妃嫔就是如今的宁常在。

他刚将这妃嫔安全地送回行宫,下一秒就受牵连被冤入狱。

好不容易出狱,死里逃生,当初连累他的那个人,他的好兄弟权令山,被皇上亲封为了正四品的御前带刀侍卫,还被皇上亲赐了成亲贺礼;而他却只落了个从五品的仪卫副。

这其中的差别,全都是因为权令山效忠的是是当今圣上宠爱的瑾妃;而他却无人可依,无人可靠!

想着想着,成石的手不自觉地往枕头下摸去。

当他的手触碰到那张画着他画像的纸时,心里莫名其妙的竟安稳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