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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巧办妥了主子交代的事,匆匆回了菲微殿复命。

“娘娘,事情办妥了。”

“他如何反应?”宁常在一脸期待,目光灼灼地看着七巧。

“仪卫副他...他...他接了奴婢给的东西。奴婢怕被人看见,传完话就走了,至于仪卫副是何种反应,奴婢...奴婢也不太清楚。”

宁常在顿感失落,瞬间就泄了气;她没精打采地走到软榻上坐下,将手肘放到案几上,撑着脑袋叹气。

“娘娘,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七巧试探性地问道;她见主子的样子,心知没有将事情办完美,心中略感愧疚,想着兴许还能帮着主子办好接下来的事儿,将功补过。

宁常在一听,立时恢复了些精神,坐直了身子,若有所思道:“暂且这样,先什么都不做了,晾他一段时间再说。”

说着,宁常在就窃喜起来,心中暗道:晾得他心发慌了,晾得他心痒痒了,接下来才好办。

这么想着,宁常在又是一阵娇羞浅笑。

宁常在这副样子,看得七巧心里是既担忧又心疼。

她担忧的是,主子会因此陷入险境。

她心疼的是,这身在后宫的女人,表面看似风光,背后的苦楚和寂寞却鲜有人知。自家主子因为脾性不讨喜,样貌也不拔尖,所以备受冷落,皇上已经许久不来菲微殿,也许久没传召过主子去锦阳宫侍寝了。

她上一次见主子这般娇羞,还是在五年多以前呢。

第二天一早,楚允礼就去大本堂上学了。等到妃嫔们请安散去后,皇后就让景祥和赵仁将查出的,那些在楚允礼耳边扇邪风的宫人给押到了云意殿。

先前听景祥和赵仁禀报的时候,皇后受到的震动还没那么大;如今看着底下跪得整整齐齐的三个宫婢和两个内监,皇后心里更觉惊骇。

楚允礼屋子里,一共就四个宫婢和四个内监伺候着,如今八个人里就有五个人是存着歪心眼子的。

这么多人,每天轮番的在楚允礼耳边吹邪风,一个尚未经世事的孩子又怎能扛得住?又怎会不乱了心神?

“在你们伺候大皇子之前,本宫就曾训过话,说过什么不该做、什么不该说,你们可都还记得?”皇后厉声问道。

“奴才记得。”一个内监回道。

跪在一旁地其他几个宫人也诺声应着:“记得,记得。”

听他们的声音,似是还不知道自己将要大难临头,只以为是寻常问话。

“那你们说来让本宫听听。”皇后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您曾训过,伺候大皇子,不能在大皇子跟前儿言他人是非,道他人长短,传宫中杂事;更不能教唆、怂恿,左右皇子行事。此为在颜悦殿伺候大皇子的两大禁忌。”另一个内监回道。

“你们可也还记得?”皇后扫视着跪在一旁尚未答话的人。

“记得,记得。”剩余几人齐声回道。

“那你们的说话行事可有触犯?”

“这......”跪在下头的五个宫人一听这话,立时明白了皇后今天传他们来所为何事。

五人面面相觑,心里发虚,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便将身子伏得更低了。

皇后冷眼看着底下的人,厉声喝道:“罚!”

在这些宫人去颜悦伺候大皇子之前,皇后不仅训过话要他们谨言慎行,还提前定下了惩戒法子:若是触犯,先木条掌嘴五十,再受杖刑三十,赏黥刑,以戴罪之身逐出宫去,永不起用,且只能以低贱生计为生。

这样的惩罚已经算是很重了。

挨不过去杖刑,一命呜呼了倒还算好;挨得过去杖刑的,脸上顶着刺青被逐出宫去,卑贱的活着,日日受人唾弃糟践,这样的日子光是想想就让人胆颤。

皇后定此惩罚,为的就是要让那些宫人心生畏惧,管好自己的嘴,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却不想还是有人会铤而走险,顶风而上。

这五个宫人自是知道厉害的,可他们也没法子。若是办了事情,不被人发现,还能有一线生机;可若是办不成,不仅自己要丢了小命,连家人也跟着遭殃。

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按那人吩咐的去办。

不等那五人高呼“冤枉”,赵仁就招呼了十五个内监进来,将那五人押到云意殿外的廊檐下。

三人一组。两个内监束缚着手脚,一个内监行刑。不多时,就听得外头传来此起彼伏的喊叫声。

“你去内务府,亲自挑选些老实、规矩、安分的人来,将空缺填上。”

外头的惨叫声让皇后听得心烦,她吩咐了景祥几句,就由翠喜搀着回了棠秀阁。

兰香殿这边,李云裳正在悠闲地修剪屋内的盆景,季影就进得屋来,将侍立在屋内的宫婢打发了出去,关上了门窗,走到李云裳身旁禀道:“澜意宫那边有消息了。皇后已经发现,动手了。”

李云裳听了,不慌不忙的放下剪子,转身看向季影,平静吩咐道:“只有死人才最老实。去办吧,记得好好安抚他们的家人。”

季影听完,一声不吭地出了屋子。

李云裳嫌弃似的摩挲了两下手,冷声道:“太脏了。”随即朗声唤道:“来人!本宫要净手!”

很快,就有宫婢端着铜盆进来,伺候完李云裳净手,又用白色帕子擦干了李云裳手上的水珠。那净完手的水还如方才端进来时那般清亮,那张白色的帕子还同先前一般洁白。

那宫婢刚伸出手去,要将铜盆端走,就听得主子森冷的声音传来:“将那铜盆和帕子一并扔了。”

那宫婢微怔一瞬,应了声“是”,端着铜盆出去了。

那五个宫人,都是李云裳在三年前安插进澜意宫颜悦殿的。

当时的楚赫宁和楚瑾辰才三岁,尚不能入大本堂受先生教导,可楚允礼却是已经受先生教导三年有余了。由此,李云裳不免忧心,怕自己的孩儿失了先机,让楚允礼早早的抢占的风头,得了圣心。

不久,她就心生一计。

自古被立为太子的,要么德才兼备;要么就得有大德,能听取忠臣良将之言,国泰民安、国富力强方能有望。

幸而经过她试探,又辗转得知楚允礼资材平平,这才松下不少心;但她并未就此完全卸下“防备”,皇后德行高雅,楚允礼定会受她的嘉言懿行影响,成为一个谦恭温良、宽厚仁德、纳谏如流的温润君子。而这样的人,正是那些大臣心中理想的明君形象之一。

为此,李云裳便安排了下去,悄无声息地送了五个宫人到澜意宫颜悦殿伺候,命他们时常在楚允礼的耳边嚼是非、煽邪风、挑拨离间......总之,一切能够毁掉楚允礼那颗纯善之心的事,皆可做!以此,来让楚允礼生出逆反暗毒之心。

毁掉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操纵他的内心,让他为欲.望为所困,深陷痛苦不能自拔!

就算如今被皇后发现了也无妨,拔除藏在楚允礼身边的那些小人也无用了,已经为时已晚。

三年。

那些人在楚允礼身边日夜陪伴了三年,也就“言传身教”了三年。

小孩子学东西最是快,记性也最是好,且脾气秉性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

如今的楚允礼根基已坏,任凭皇后如何努力纠正,也是徒劳。

且皇后又除了陪伴楚允礼多年,已经有了感情的宫人,说不定母子俩还会心生嫌隙呢。

李云裳想着想着,突然轻轻地低声笑了起来。

侍立一旁地宫人见主子没来由地一个人低声发笑,心里不禁发起怵来。

澜意宫这边,楚允礼在午膳时间下学回到澜意宫,匆匆用完午膳后,楚允礼就回了颜悦殿准备午休小憩,却发现颜悦殿里多了许多生面孔。

他下意识地唤着他熟悉的名字,却不见一人进屋。

他心下疑惑,随便揪住一个宫婢便问道:“栖霞、庆柔、环儿,还有小平子和陈忠,他们都去哪儿了?”

“回大皇子的话,奴婢今日刚来,您说的这些人奴婢一概不知。”那宫婢回道。

楚允礼“啧”了一声,又抓到一个内监重复问着话,那内监也是摇头,言说不认知这些人。

好不容易看见一个在颜悦店里伺候的老人,楚允礼忙出声叫住了他:“奇兰!”

那叫奇兰的宫婢一听到大皇子的声音,就像欠债之人遇上债主追债一般,拔腿就跑。

楚允礼忙疾步追去,跑了好长一段路,才抓住了奇兰。

“你...你跑什么呀?”楚允礼气喘吁吁地问道。

“奴婢...奴婢没跑。奴婢只是忙着去做掌事儿的交办的事,所以走得急了些。”奇兰埋着头,不敢去看楚允礼。

这要搁在平时,奇兰定会笑靥如花地迎上前去,知冷知热地问上一番;可今日却如此反常,实在让人奇怪。

“瞎说!你休要糊弄本皇子!你方才明明就是见了本皇子就躲!”几次询问无果,如今这些奴才还躲着他,楚允礼是气不打一处来,再也没了耐心。

“你快说!栖霞、小平子他们都去哪儿了!?”楚允礼双手叉腰厉喝道。

奇兰手中的黑漆金边漆盘一下掉落在地,放在上头的宣纸也随之散落一地。

奇兰连忙跪了下去,带着哭音喊道:“大皇子,您别为难奴婢,奴婢也不知晓。”

见奇兰快哭出来了,楚允礼立时慌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声音也软了下来,伸手就要去扶奇兰。

“哎呀你别哭嘛,我这...我这又不是要罚你,只是问你一句话而已,你照实说了就行。”

奇兰将手从楚允礼里的手中抽出,不愿也不敢起身,随即开始低低地啜泣起来:“大皇子,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您别为难奴婢了。”

楚允礼一听这话,更觉其中有蹊跷。

他见奇兰这般模样,又想着方才那些宫人们的反应,想来继续问这些宫人也问不出什么,反倒让他们难做,索性去了棠秀阁问自个儿母后。

也不等翠喜通报,楚允礼就直冲冲地进了屋子。

皇后见楚允礼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惊诧道:“允礼,你这是做什么?如今怎么越发的没规矩了!?”

楚允礼不答反问:“母后,儿臣问您,栖霞、庆柔、环儿、小平子和陈忠,他们为何不在澜意宫里!?”

楚允礼的语气里满是质问,听得皇后心寒。

她养育了楚允礼七年,竟还抵不过伺候了楚允礼三年的几个奴才;竟还为了这几个坏他前程的奴才,对自己母后如此无礼!

皇后冷着一张脸静静地看着楚允礼,紧抿着双唇不说话。

“母后!儿臣在问您呢!”楚允礼再次高声喊道。

“景祥,送大皇子出去!”皇后厉声喝道。

景祥连忙示意了几个宫婢,连推带拉地将大皇子给弄出了棠秀阁;景祥也快步跟了出去。

对于母后此举,楚允礼甚为不满,边挣扎着边高声喊道:“母后!您为何不回答儿臣!?”

景祥出得屋来,眉毛和脸上的皱纹都皱到了一起;她边抖着双手,边心焦地安抚道:“哎哟,我的大皇子啊,您可别再说了!眼下皇后娘娘还是忍着脾气的,您若是再说下去,惹得皇后娘娘发作起来,那谁都保不了您呀。到时候,又免不得要遭一顿皮肉之苦。”

“本皇子就是问句话而已,她凭什么发我!?”楚允礼故意大声嚷嚷着,边说边朝屋子里看去。

他就是要嚷,让坐在里头的母后听得清清楚楚,明白他此刻有多愤怒!

“大皇子!您说这话老奴就算是以下犯上,也好好儿说说您了。您千不该万不该,将所有的礼数都抛之脑后,擅自闯入棠秀阁;也不该用那样的语气,去质问皇后娘娘;您更不该用什么‘她’啊‘你’啊的这么去跟皇后娘娘说话。这屋子里头坐着的,不仅是您的母后,感谢大月国的国母!于情于理,您都不该如此顶撞皇后娘娘!”

听了景祥这番话,楚允礼才算是冷静了些许,也不高声嚷嚷了,但从他剧烈起伏的胸.脯和粗重的呼吸来看,他的气是一点儿没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