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上下不当中,天地根宗妙无穷。
生生化化无不应,动静神机自然通。
——
“子不知,有无相生。”
“无中生有,谓之造。有中生无,谓之化。无有相生,谓之造化。”
“造化本无工,万物自造化。”
“盖万物有心,是心运造化。”
“一切有形,形本无,气生成。”
“心所运,惟气尔。”
“是故心应万物始动,气伏万物得静。”
“心之起灭,世之通塞。”
“观其心,则万事之变、万物之情可见。”
“执其心,则天地合乎我,万物备于我。”
“运其心,则通天地之统,尽万物之性,形无形之户,用无用之材,玩不死之书,枢无生之曲。”
“纵横肆任,造化同功,天下无敌。”
“且问子,可运心者,何也?”
林笑应道:“灵明之神,万尘不染,万心不污,可乎?”
缈者回曰:“此为天地无心之间,连通万物之心,子尽可一试耶。”
林笑即凝神静意。
“我以我神,主万心。”
“天地之神惟我,我为天地之神。”
……
现实,高空。
长恨御万丈之躯,双拳炽亮,与黑巨人拼斗一处。
挥拳间,他只觉力大无穷,力量比拼尤胜几分,将黑巨人连连逼退。
黑巨人全无退意,紧咬不舍,似要将长恨收服。
长恨岂肯就范,凛然还击,反将对方压制。
白巨人见黑巨人落入下风,亦加入战团,替黑巨人解围,合击长恨。
三者斗作一团,如岳身形,遮天盖地,惊愕世人无数。
远隔数百里外。
怜心正携莫采薇飘行,霍然望见高天之上三影缠斗。
三者体型虽大,但距离较远,望之如数十步外常人大小。
怜心认出其中黑白身影,暗暗蹙眉。
正沉思,忽听耳边隐约恍音。
“他们有帮手,我们也有。想帮忙,就去吧。”
话音刚落,一套银白甲胄浮现加身,穿戴于怜心身上。
下一刻,天地一缩,她已至高空三人近前,身形与三者相差无几。
怜心未去多想,挥手召出白绫,迅疾窜出,缠绕黑白二尊,收紧一裹,当即裹成两条长虫。
长恨见状停手,看了眼银甲女子,认出怜心容颜。
黑白二尊极力挣扎,却无法挣脱白绫缠裹。
它们虽能抬手间翻天覆地,毁天灭地再造乾坤,也只若等闲。
但都是运用天地运转法则,调动天地之力自毁自造,本身力量虽也不弱,但终究有限,弱于天地合力。
怜心先得尘寂幽加持,又得林笑暗中相助,纵是简单一捆,对黑白二尊也犹如大地压身,力无可着之处。
看上去是怜心将二尊捆住,实为林笑将它们压制。
长恨靠往怜心,正要开口,忽听耳中一声音响起。
“它们是世间一切妖变背后的推手,你们想作何处置?”
怜心与长恨对视一眼,明白彼此都听到了耳语。
“驱逐(封印)!”
二人口未启,心中不约而同做出决定。
却是都没有想消灭黑白二尊之意。
白绫中,黑白二尊目光一对,身形骤然缩小。
在白绫未及收紧之际,化作两道黑白光尾,会合一处。
怜心长恨立有所觉,齐目望去。
但见两光一合,相互交融,光芒一炸,显出一半黑半白人形。
在二人眼中,细如微粒。
竟是已舍弃巨大体型。
黑白二尊,能身游太虚,对力量理解自然不低。
天地伟力虽强,但要作用于微尘,却不及微力针对。
它们凝缩自身,便立即挣脱压制。
林笑也觉察机理,动念间,怜心长恨身形迅速收缩,转眼恢复常人大小。
地上之人也失去几人身影。
云空,怜心与长恨分左右对峙黑白混尊。
白绫如风窜出,再次缠去。
然混尊身影一闪,瞬息移至另一侧。
二人目光皆无法跟上其速。
混尊又一晃,闪至长恨背后,一手勒住长恨喉颈,一手擒住胳膊,连带长恨瞬闪消失。
怜心急目四扫,却无法察知去影。
——
无心地。
林笑念道:“玩速度,咱也有高手。”
“出来吧,光之奇。”
——
现实。
烈日蓦然一暗。
世间光芒当空汇聚,凝作一道炽阳人形。
其全身光芒炫目,通体白炽一色,彩光莹莹。
双眼一睁,万物宛若停滞。
“小奇,拦下他!”
白炽光人微一怔,往上轻一晃,便移至混尊身前。
于他眼中,黑白混尊正勒锁长恨,凝滞空中,往天外飞去。
“师伯,是你吗?”
光人反倒不急,往四周搜寻。
“别看了,光照我不到,你见我不着。”
光人却似松一口气,道:“多谢师伯,弟子终得脱困。”
他正是与尘寂幽等人随队而来的最后一人,复容奇。
林笑回道:“你一直未受困,只是你尚未掌握动静之机,才没能分辨快慢之间。”
“极动复静,你真灵落入光中,与光同行,世间一切对你而言犹如静止。”
“并且,你灵与光合,身皆作光,而万物无光,只反光显色,故而你难以分辨万物。”
复容奇道:“那弟子如今所见……”
林笑道:“我暂且给你塑了一对法眼,让你能辨光中色差。你如今所见,乃法眼置换后之影像。”
复容奇恍然。
他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困身于一片白茫之中。
林笑又道:“我再传你一个时速道标,你用以参照,切换回常人之速。”
复容奇心中霍然多出一道明悟,犹如呼吸调节之法,快呼为光,慢呼回常。
正体会间,黑白混尊忽而徐徐转脸,似朝复容奇望去。
复容奇当即一惊,不再悠哉,连忙出手拽开其锁臂,解开长恨。
刚要伸手拉人,林笑忙提醒道:“勿要轻碰!他的身体,尚经不起与光同行。”
“你将半黑白那人推开,将他留于原地便可。”
复容奇遵言而做,缓缓推开黑白混尊。
这一推,顿让他看到自己妄动他人的后果。
只见黑白混尊体表,燃起火红赤焰。
“好了。”
刚推出少许,林笑便再次提醒他停手。
复容奇缓缓退开身形。
“我回常态了。”
林笑支会一声,再无下文。
复容奇会意,依照先前所悟,心神徐徐靠往道标。
快慢一切,入目如常。
而仅被他推开少许的黑白混尊,如流星般撞往远际。
依惯性,长恨本要往上疾去,但遏制一解,他也迅速反应,冲出不远即止住身形。
往下一看,见一白莹光人。
此刻,复容奇身上光芒收敛,只如月华般柔和。
二人微微颔首致礼。
旋即目光一凛,齐看往一处。
只见黑白混尊去而复返,悬停前方不远。
它身上微起焦烟,朝复容去看去。
只听一双重混音响起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插手我们的事?”
在它看来,这等力量的人物,绝非来自地上,只可能与它一样,来自天外。
复容奇本该听不见,但林笑已为他转译。
他回道:“是你先坏了规矩,逼在下不得不出手。”
随手一指,一道赤阳光柱打黑白混尊耳边掠过。
而后淡然道:“你还要挑战规矩吗?”
黑白混尊不语,抬手一托,一枚炫光圆珠悬浮掌上。
祈愿星再现!
长恨立时一惊,喝声提醒道:“小心!”
复容奇暗暗警惕。
无心地,林笑一阵欢笑。
“哈哈,正等着你呢!”
“拿来吧!”
现实,黑白混尊掌上光珠忽而飘出,至复容奇身前悬停。
混尊当场身形一滞,惊愕道:“怎么可能?”
无心地,林笑悠然道:“怎么不可能。”
他如今已明白,这枚祈愿星,实为一个小型天地处理器。
本身几乎不具备力量,只要放入一方天地之中,就可随意调用天地运转逻辑,从而运用天地阴阳五行之力,实现所谓愿望。
然而,这枚处理器求简为上,执行方式,如何简单如何走,可不会考虑许愿者的感受。
只要能以最快最简易的方式实现,纵使毁灭天地,也会执行。
而如今,它的控制权到了林笑的手上。
现实,复容奇听见一声音道:“小奇,来许个愿吧。”
林笑要向黑白混尊演示,他不仅能夺过来,还能运用。
复容奇略作沉吟,便道:“让我与同伴们得以重聚。”
“简单之极,你的愿望,马上实现。”
话一落,数道虚影,缓缓浮现于复容奇身前。
正是尘寂幽等人。
几人似有所感,齐齐睁眼。
见到复容奇,皆显好奇。
“好了,你的愿望实现了。”
话一完,周围虚影淡化,转眼消失无影。
“哈哈,少年呦!想实现愿望,靠自己吧!”
复容奇一时不知该作何神色。
对面,黑白混尊立生感应。
它们的东西,方才启动了。
与之相应,复容奇的虚影,亦同时浮现于尘寂幽等人身前。
只看得一眼,便淡去。
云空,林笑的声音,再次于复容奇耳边响起。
“小奇,再帮我转述几句话。”
复容奇微微点头,飘身靠近黑白混尊。
“给你们两个选择。”
“一,没得选择。”
“二,投生为地上凡民。”
“给你们不死之身与无尽寿命,让你们能好好观察,这世间演变。”
“选吧!”
黑白混尊道:“我们可以选,但我们不明白,为何要我们做地上凡民?”
复容奇道:“之前,你们高高在上,冷眼俯瞰世间,肆意摆弄世间自然。”
“而今,不过是想让你们好好感受一下,这片被你们来回折腾的土地。”
“任何的旁观,都比不过置身其中、亲身体会来的真切。”
黑白混尊疑声道:“置身其中?”
复容奇道:“当然,为了避免你干涉世间自然演变,会剥夺你的大部分力量。”
“你会像地上凡众一样,会饿,会痛,会累,只不会死。”
“你的力量,只有一般人的水平。”
黑白混尊道:“这……有何意义?”
复容奇道:“那就得你们自己去寻找。”
黑白混尊沉默片刻,道:“我们无法与你的力量对抗,也无法在你面前逃离,只能选择第二个选项。”
复容奇道:“若想逃,刚才便不该回来。当然,不回来,也逃不掉。”
“这就是你们的局限,一切都只能综合实际去选。”
“却不明白,这世间,除了实际,还有幻想。”
“不过,我想你们之后,有的是时间,去理解。”
手轻轻高举,悬浮掌上的光珠,炫光大亮。
炫光下,黑白混尊身躯崩溃,无声化粉。
粉尘散落,显出两点光粒。
天地注气回风,以两点光粒为中心,凝气化形。
须臾间,形成一对婴孩。
一通体古铜,一白皙如雪。
双婴闭眼蜷缩,凭空悬浮。
光珠炫光敛去,复容奇缓缓收手。
天地间却生出一阵柔风,卷起双婴往上飘浮。
不远处,长恨正觉奇异,忽见大地各方,七道擎天气柱,横空一折,射来七道光,正中双婴。
七光没入,双婴身上却毫无变化。
风卷裹着双婴一移,飘至长恨身前。
长恨大眼茫然。
复容奇上前道:“你可愿暂时代为收养他们?”
实则林笑的原话,是问他要不要收两个儿子。
长恨亲眼见证双婴诞生,明白他们非同小可,只当是要他代为监护,故不敢拒绝,小心翼翼抱起双婴。
复容奇道:“只需照看他们至四五岁便可,之后可由他们去。”
不等长恨反应,身一闪,已化光消逝,不知所踪。
恰此时,怜心追空赶至。
长恨被掳走后,她便不知两人去向。刚才七光汇聚,她才循光定位。
待近前后,见长恨周身无碍,反而多了两个婴儿,不由目光微奇。
她问道:“那怪人呢?”
长恨略显苦涩道:“这两位,就是。”
遂与她解释经过。
……
尘寂幽身前,林笑的虚影缓缓浮现。
“抱歉师弟,未马上替你们解除束缚。”
“实则,尚有一事,需大家助力。”
他一挥手,风素笺墨月丹六女虚影,亦缓缓浮现于前。
对她们而言,其余人的虚幻身影渐渐浮现于前。
“师兄但说无妨。”
七人并未就此停下,仍在鼓势释放妖气。
林笑朝众人拱手道:“欲借众至友之正气,涤荡乾坤,再造新世。”
风舞幽华笑道:“这种活,我喜欢。”
月冰岚对此不感陌生,问道:“先生可是要荡污除秽?”
林笑摇头道:“此界的妖气,并非邪气。”
“其根源,乃此界上古先民所遗灵性之气,本是为后世留一线超脱之机。”
“只是有两个家伙,太过急功近利,一番鲁莽之举,将那灵性之气,变得极为暴躁。”
“后果,便是让得气之人,无法自控,失序变形。”
素芸奇道:“怎会如此?”
她不禁有些担忧,灵界灵气是否也会如此。
林笑道:“原先,若顺其自然,那灵性之气滋养万世之后,此界会衍化出新世之民。”
“新民成长后,探索古迹,不难获得入道之法。”
“然而,他们为了缩短观测之期,极大加快了此界造化速度。”
“若一直维持加速,倒也无妨。但他们在大地衍化出新民后,便停下加速。”
“世间运转之速虽复归正常,但那灵性之气,并未归正,仍以超乎自然之速,流转于万物之间。”
“结果,便成了乱世之妖气。”
“是故,若不扶正妖气,此界妖化之情,不会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