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谦边说还边比划，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很激动亢奋，“娘，你都不知道打那种人有多痛快，平日里谁都看不起，那一顿打还不是……”
“孙谦！”陈玉一个眼刀子就飞过去。
那眼刀子似乎正中孙谦的喉咙，他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怎么？你们还觉得自己很厉害是吗？”陈玉黑脸。
陈玉心里默默想，她自己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觉得自家孩子挺厉害的。
嘴角刚翘起来，就被孙淳揉着脸颊憋住了。
她才想到，这里可不是百家村，他们打的不是像村子里的那些孩子一样。
你敢打我，我就能打回去。
别看钱永贤只是一个商户家的儿子，钱家和官府可是打好了关系的。
今日不给这三个孩子长记性，明天他们指不定还要打哪个官员的孩子。
这还只是青舟县，往后他们是要到上京去的。
那里遍地是贵人，再这么冲动，到时候谁救得了？
“你们计划打人的时候，就没想过后面该怎么办？”陈玉瞪了孙诚一眼。
孙谦是个冲动的，陈玉心里有数，这要是孙谦一个去打的，她还觉得没什么意外的。
可是，孙诚和宁怀远这几年可是成熟了不少，尤其是念书了以后，稳重很多，至少不是像孙谦那样冲动的。
居然非但没有阻止孙谦，反而加入了。
“那时候钱永贤是偷偷跑出学堂的，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好像是一个叫‘聚宝盆’的地方，还不让平日跟着他的那几个人跟着，一路偷偷摸摸的地。”孙诚解释。
宁怀远接着说：“西柳巷那个时候很暗，巷子里七拐八拐的，我们在的地方是一个死角，旁边的人家都没人在。我们肯定不会有人看见。今天那两个人说的什么看见我们了，就是在瞎扯。”
“后来，我们立刻回到学堂了，平常我们就是不出学堂的，这个大家都知道，怎么都不可能怀疑我们。”
陈玉没好气地问：“那怎么人家现在就怀疑你们了？”
三个孩子没话说了。
“是不是打人的时候你们说话了？然后被钱永贤听到了？”孙诚两边胳膊肘推他两个弟弟。
“没有啊，我都是咬着牙的。”宁怀远仔细回忆。
孙谦也否认，“我打他都忙的不行了，哪还有时间说话。”
“我也没说话，那他是怎么发现的？谦儿，是不是你找点麻袋漏洞了？”孙诚又问。
“怎么可能，我都里里外外检查过了。”
宁怀远静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说不定是钱永贤自己想到的，你说整个学堂还有谁敢这样对他啊？不都是捧着他的臭脚吗？只有咱们才不服软。”
孙谦一拍大腿，“是啊，咱们是谁啊，可是和那些泥腿子不一样啊。”
“哼，要我说，那个钱永贤也是装晕的，他本来就不想念书，这一次恰好让他找了个机会躲懒。我们打的时候可都是避着要害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晕过去，顶多就是疼了一些。”
孙谦越说越觉得那东西可恨了，气鼓鼓地猛然站出来，“那个混账，就算不知道是我们做的，肯定也都想赖在我们头上。”
“孙谦！”陈玉又是一嗓子。
孙谦一个哆嗦，缩回去了，躲在他大哥身后。
“娘，这本来就是钱永贤的错，他打虞江在前，还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事魏先生是知道的，可是他不管。还有那天，那些官差肯定也是知道钱永贤在巷子里做混账事的，他们也装作不知道。为什么钱永贤做错了事却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孙诚有些不服气。
宁怀远也是这样想的，“我们也不是主动去欺负他的，就是替虞江报仇。之前钱永贤想要欺负我们的时候，我们不也没有跟他计较什么吗，就打了他一次，这还是便宜他的了。”
“怎么？你们还觉得很委屈是吗？”陈玉气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孙淳把她拉住。
“其实我们都知道，你们就是想替虞江出口气，可是，这里不是百家村。”孙淳拍着陈玉的背，让她冷静一下。
“诚儿，你不是还说以后想入仕的吗？难道以后有和你意见相左的官员，你就把人打一顿吗？”孙淳问孙诚。
“那怎么能一样呢？”孙诚不服气。
孙淳摇头，“没什么不一样的，像是钱永贤这样的人在官场上也不少。如果你们只会这一种解决办法，那么能走多远呢？别的不说，还会连累到家人。”
“不管以后你们能坐到多大的官位，你们之上，永远都会有人。而你们之下的人，也会想尽办法，把你们拉下来。所以，你们的一点点错处，都有可能被人揪出来。”
“就像今天这样，即便你们没有真的打钱永贤，他们钱家也有办法让你们背上这个黑锅。就你们这点儿心眼子，脑子一热，就真的蒙头就打，要是没有虞江出来作证，我们想救你们都难。”
三个孩子沉默了，这一次是真正地反省。
他们是图自己爽快了，以为给自己和虞江都找回了面子。
可实际上呢？
要是昨天真的有人看见他们打人了，要是昨天有人注意到他们根本不在厨房，要是昨天他们真的留下什么把柄，不仅他们三个要遭殃，他们的家人和虞江都有可能会背牵连。
为了一时的痛快，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吗？
有勇无谋的莽夫容易害人害己。
“对不起，我们知道错了。”
宋清和看着三张小脸愧疚的样子，心中郁闷。
孙淳说的还是委婉了。
官场的险恶不止于此，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尽的。
可是，这三人身上的一腔热血实在难得，实在珍贵。
就是这种赤诚，才是能为民请命的。
许多人最初也和他们一样，凭着赤胆忠心，想要闯出一片天地来。
宁既明道：“不过，你们能有这样的心是好的。往后，也不能忘记了今日的心情，为百姓出气出声，这才是你们为官的根本。只是方法要走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