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明白月桃要做什么了。
不过对于这丫头竟然知道军营的的小兵会打旗，谢渊已经见怪不怪了。
若不是谢渊从开始认识月桃时，她就是生活在乡下，谢渊都不由得怀疑是不是有人给月桃掉包了。
这个丫头所涉猎的学识，都不是闺阁内宅学的。
就是他在书上都未曾见过。
月桃让小厮去准备两个灯笼。
“要红色的，显眼一些的。”
小厮把取了两个灯笼过来。
“阿权小哥，你把灯笼就当成是旗子，站在窗口往远处传递消息就成。”
阿权点头接过去。
檀香楼是三层高的楼。
月桃和谢渊带着阿权去往三楼。
唐知远感兴趣的跟在后面。
呼啦啦的一群人又都跟着上去了。
三楼的屋檐下也悬挂着各式漂亮的灯笼。
月桃指指，“这些挂在外面的灯笼都要拿下来。”
“还有雅间里的灯也要灭了。”
来福和秦府的小厮二话不说主动上前帮忙。
唐知远示意身后跟来的人，“你们也去。”
他虽然不知道月桃的用意。
可如今月桃做的事间接的就是帮助他爹，他没有理由反对。
三楼的灯笼都取下来之后。
本应该灯火通明的檀香楼，三楼黑漆漆的了。
在这样热闹的夜晚，肯定会更引人注目的。
也的确如此。
重大的节日，府衙也是要派人来回巡逻。
李桥也碰到了几波了。
不过这边的人多，巡逻的人没进来。
李百户自从上次和赵汉康有了照面后，赵汉康过后寻了个机会，就帮了他一把。
如今李桥已经有了实权。
手下终于有百余名可用的兵丁了。
今晚无事，索性就领着手下的几个得力的小兵到城里来喝酒吃肉，联络感情。
百户晌银可不高，李桥就招呼着几人去一个常去的小酒馆，几个大男人也没有什么赏灯的心思。
就打算从主街穿过去。
几人嬉笑着往里面走。
人流移动的特别的慢。
一个小兵感叹道，“府城的人好像都来了昌德街了！”
有消息灵通兵丁的笑道，都是调笑的意味，“今日檀香楼那里请了府城的几个头牌助兴，这人能不多吗？”
能成为这些姑娘的入幕之宾，那是需要银钱砸的。
都是平日想见都见不到的美人。
没理会几人的说笑。
李百户瞧着檀香楼的方向，皱了皱眉。
檀香楼明明是三层高的酒楼。
如今只亮了了两层，而且，这楼前怎么还有不寻常的火光？
只是距离实在远了些，摩肩接踵的人群，想过去都难。
几人就打算绕远，从别的的路穿过去。
李桥回头的瞬间，突然站定，檀香楼的三楼多了两点亮光。
两个灯笼交替着一上一下。
前后的摆动了几次。
停了一会儿，又重复了前面的动作。
反复几次。
李桥喃喃自语，“退后？退后？”
兵营迁徙安营扎寨之前都会有斥候勘察地形。
距离较远时，来回传递消息会不及时。
就会在高处打令旗传递消息。
他就是斥候。
对令语滚瓜烂熟。
檀香楼的三楼上的两个灯笼还在交替着位置。
红色的灯笼犹如两个令旗上下翻飞。
李桥不再迟疑。
喊着已经往回走了几步的兵丁，“你们停下，檀香楼出事了。”
“啊？”
几人懵了下。
他们都是没上过战场的。
不明所以。
李桥指指檀香楼的方向。
“有人用灯笼做令旗传递讯息。”
几人瞧了瞧，周边的商贩还在叫卖，街上热闹非凡，能出什么事儿？
谢渊几人站在阿权的身后，有个公子质疑道，“这成吗？”
“都在这舞弄半天了。”
“白白浪费力气。”
唐知远瞧了他一眼，“要不你想个办法？”
楼下喊退后的声音很大，可是更多的还是惊慌失措的惊叫声。
他们被困在楼里，就是一楼都不敢去，性命攸关面前，什么公子小姐身份地位，都不如有一处落脚之地。
那个公子哥闭了嘴。
明灭的灯光中，都盯着阿权的一次一次的打着手势。
不过盏茶的功夫，众人都觉得时间太过漫长。
月桃和谢渊都沉默无语。
若是人群再不疏散，就是他们也很危险了。
暴乱也只是一瞬间。
月桃脑袋里急速的运转。
还有什么办法能通知到外围的人呢？
紧紧盯着远处。
月桃突然神情一动，一扯谢渊的胳膊往前走了两步，兴奋的说道，“谢渊，快看，街口的人是不是在向后移动？”
多亏了街面上高悬的大灯笼，隐约中瞧得见，人群一边退，一边在喊着什么。
虽然慢，但是人的确是在动的。
谢渊不由得跟着弯了嘴角，肯定道，“你没有看错！”
众人闻言都挤在凑到窗口看，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阿木悄悄的站到了谢霄的身后。
谢霄瞟了眼旁边没人注意到他们主仆。
慢慢的三楼的拐角处。
阿木看着楼下拥拥挤挤的哭天喊地的场面，有一点心慌。
“公子，这楼下……”
谢霄一瞪眼，手指竖在唇边示意他闭嘴，用着气声说道，“可有人看到你？”
阿木摇头，“我是从侧面爬到的屋顶，无人发现。”
“刚刚也是从后面的窗户直接翻进来的。”
谢霄点头。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此事从头至尾都和我们无关。”
“记住了！”
谢霄重重的说道。
阿木轻声应是。
刚刚谢霄交待的事是等谢渊经过，阿木扔了铜板下去，众人在捡钱之时，谢渊肯定会被绊住脚，他就可以顺势捡了瓦片扔下去。
给谢渊制造点麻烦也是好的。
阿木也没有预料到会因为撒铜钱引发这么大的事儿。
他在屋顶看的清楚，有几个人蹲着时被撞到了，受伤是避免不了的了。
主仆二人不敢离开太久。
神色如常的又返回去藏在了人堆了。
来福倒是留意到阿木的身影。
他明明记得刚刚没看到阿木，他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呢？
如众人所料。
李桥接收到令旗的暗语，回头看到旁边有个茶楼。
茶楼也是高朋满座。
李桥顾不得和几人解释。
钻进茶馆，不等跑堂伙计说话，就直奔二楼。
身在局中，当然是看不清楚的。
登高望远，才看的更真切了些。
檀香楼前的人头黑压压的，竟没有一盏提灯的，半点节日的气氛都没有。
实在是不合乎常理。
而三楼处有人拿着灯笼不停的打暗语。
李桥断定檀香楼绝对出大事了。
刻不容缓。
李桥飞奔下楼，扯开嗓子就把街口还在往里走的一群人拦住，催促着他们，“退后，！退后不要进去了，里面出事了。”
行人看傻子一样的看他不为所动。
几个兵丁也尴尬的要扯着李桥走，“大人，兴许是檀香楼表演节目呢，咱们还是绕道走吧，”
距离里面有好好几百米远呢。
哪里能看的清。
这府城自有府衙的衙役巡逻，他们是从军营出来的，按理讲是不好多管闲事。
李桥脸上都是凝重的神色，“若是无事不过虚惊一场，必须马上去檀香楼！”
他们虽然都是刚刚跟李桥做事，也摸清了一些他的脾气。
固执，说一不二。
既然头头这么的坚持？
几人当然不能在一边看热闹。
异口同声道，“听大人的。”
过路的人之给李桥一个白眼，还在往里面挤。
根本就没把李桥的警告当做一回事儿。
李桥指着一个兵丁，“你去找巡逻的衙役，让他们赶紧的派人来。”
兵丁转身从另一条路穿过去。
李桥又招呼几个人，“来，咱们手拉手，把里面的人都隔开。”
李桥几人一边拦着外面的人不准进来，一边喊着退后，前面有危险。
有好些人都犹疑的停了下来。
一层一层的。
很快李桥几人就截停了人流。
檀香楼里。
退后的声浪一波波传递出去。
被挤在最前方的人也拼尽全力的一起发声自救。
等李桥几人处于人流的中心时，移动的空间逐渐缩小。
李桥也发现了问题。
街道本就是双向的，可现在人进不出。
那么多人去哪里了？李桥毕竟是经过事儿的。
虽然没有学过兵法，可是在军营当中也是听过老兵讲过的。
在峡谷中，逃兵在前，追兵在后。
败兵匆忙的逃命之时，
是无人会注意到是否是自己人。
拥挤，踩踏，等打扫战场时，被踩死之人不计其数。
李桥蓦然心惊。
他离着檀香楼还有百米的距离。
此时的状况，大同小异。
李桥更是放开了嗓门，“全部退后！全部退后！退出昌德街！”
几个兵丁有样学样一起喊，引得周围人都停了下来。
指指点点的，有个男子不满道，“这是哪里来的人，可真是扫兴。”
李桥虎目一瞪，大声的呵斥道，“你是想挤到里面被踩死吗？”
说话的这人气愤的要上前理论。
“这大过节的，你竟然敢诅咒我？”
“让你尝尝爷的厉害！”
说着撸胳膊挽袖子就要过来。
李桥哪里有时间搭理他。
继续催着众人往回走。
很快不用李桥解释，就看到刚刚还慢慢向前移动的人流，此时只稍微停顿了下，就能听到前面隐约传来整齐的“退后”声音。
这次不用李桥阻拦了。
有人惊呼，“快回去，前面踩到人了。”
人群哗的一下就调转了方向，有人转身往回走。
乌泱泱的人比来时更快的往出反方向移动。
李桥不敢放松，招呼几个兵丁，“进去瞧瞧。”
更多的人往外走。
李桥大声道，“不要急，不要慌，迈稳了脚步，若是倒下了可是要见阎王了。”
众人擦擦额头上的汗，加紧了脚步。
月桃几人回到了雅间，看到昌德街的上的人已经跑了一半。
看来是有人疏散了。
冯姝探头看着楼下，“月桃，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月桃指指楼下，“等府衙来人把伤员抬走，咱们就能走了。”
“什么？还会有伤员？”
几个小姐的丫鬟生怕让自家的小姐受惊，赶忙把让几人坐在桌边，不去看楼下。
谢渊就和孟景安去了旁边的雅间。
此时檀香楼再没了过节的气氛。
刚刚还挤在外层的人，见有了空隙急忙的退了出去。
一楼大厅的人也慢慢的走了。
谁还敢逗留？
人如潮水一样都迅速退走。
完全都没想到来看灯会，人挤人，竟险些把命都挤没了。
虽然没看到，可楼下已经传来哭嚎之声了。
不用想，受伤的人不在少数。
檀香楼的掌柜的扎扎着手，嘴唇哆嗦着，默默祈祷，可别死了人呐！
高台那边，魏掌柜几人跌落下来之后，紧靠着高台的背面，坚持到现在。
芜湖几人更是惊魂未定。
三人才相互搀扶着出来了。
都打定了主意，谁以后都别想再请她们出来表演。
这些人再来晚一点点，她们都可以葬身火海了。
檀香楼的掌柜的先吩咐小厮赶紧灭火。
幸好高台离酒楼还有一段距离。
月朗星稀，没什么风，就是不扑灭，自己也会着完了。
月桃到了下楼，谢渊跟了出来。
李桥和几个兵丁也穿过人流刚到楼前。
地上十几个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喊疼。
身上没有血迹，可瞧着就伤的不轻。
哭天抹泪的喊叫着。
几人看到眼前的惨状，兵丁震惊，“这，这是怎么了？”
巡逻的衙役也到了近前时有点傻眼了。
李桥刚要上前去扶地上的人。
月桃赶紧阻止。
“百户大人，不可。”
李百户又直起身子听月桃说话。
月桃说道，“他们不知有没有受内伤。还是要郎中来确定下才好。”
一个兵丁请示李桥，“大人，我去寻郎中。”
李桥点头，“一个不够，把闲着的都找来才行。”
巡逻的衙役此时也反应过来。
“快，快让人去禀报城正大人，这里出人命了。”
刚刚兵丁遇到他们，他们还说嘲笑他们没事找事，大惊小怪呢。
现在只求不被上头怪罪就是烧了高香了。
有几个女子个子矮，身材瘦弱，脚下不稳，刚刚被踩在底下，身上都是别人踩踏的脚印。
也都躺在地上，不知哪里受伤，不敢起身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