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学生，谁都负担不起啊。
万木春好像理解为什么学习这么好的陈兴华要辍学了。
按照他的经验，陈兴华考不上中专也不是一件坏事，大概率陈兴华上了高中之后会考上大学。
只是学生太多，就是街上的家庭也养不起，何况是贫穷的农村了。
但看陈兴华和两个妹妹的穿着，他估计这些都陈兴华的功劳。
万木春就是有一点想不通。
现在这个年代都是重男轻女，陈兴华家却偏偏是儿子辍学养家，供两个女孩上学。
他感觉陈兴华的父母一定比一般人开明一些，不然也不会一家供三个学生，更不会让女孩上学了。
在将近20年的教学生涯中，万木春看多农村人的现实，读书无用在农村还是比较普遍的认识。
他当然不会知道，这是陈兴华的主动选择。
“老师，人齐了，我们走吧。”
万木春虽然是公办老师，但不是金川乡人，陈兴华知道万木春吃完中饭也是要赶着回家。
“去哪儿，你可别花太多钱，现在刚挣钱也不容易。”
万木春知道陈兴华是个感恩的人，不想让学生失望，才答应出来吃饭。
“就去街上找地方吃一点。”
“好，我们走。”
万木春知道街上都是一些小饭馆，心想应该花不了陈兴华多少钱，如果钱多的话，就由他来请客。
万木春、陈兴华、刘飞翔三人在前，苏雨灵、陈雪莲、陈雪梅三人在后，六个人往校门口走去。
桑塔纳静静停在离学校门口最近的操场边。
学生们经过时都会好奇的打量几眼，又匆匆离去。
毕竟对大部分出身农村的学生来说，这辆车距离他们太遥远了。
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彼此的生活就像在两个世界，完全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不是心不动，是因为距离太过遥远，有些虚妄，就变成了漠视。
只有少数街上的学生，见过或者坐过桑塔纳，眼睛里明显多了几分火热，有几个学生甚至还走过去往车里面看。
金川乡的街道很窄。
好在全修成了水泥路，两旁的行道树不时有落叶坠落，打着旋儿落在水泥地上。
又是一阵风吹来，落叶又被吹进街道旁的水沟，于是街道上又干净起来。
因为是中午饭点，街道两旁的小饭店都坐满了人。
有胡子拉碴的大叔，有头发蓬乱的工人，有晒得黝黑的青年...坐在小饭馆里吃饭。
也有路边摆摊的农民，用几个化肥袋子铺在地上，在上面放几捆青菜、几袋青白萝卜，经过一上午的风吹日晒，翠绿的青菜已经有些脱水。
其间一个推自行车的少年，自行车龙头上架着一杆秤，怯生生的四处张望。
自行车行李架两旁各吊着一个塑料袋，袋口露出几根又粗又长的萝卜，通过袋子鼓囊囊的形状来看，少年应该还没有开张。
六个人在街上走着。
有的饭店人太多，有的饭店又太小，都没法一下子接待这么多人。
万木春打量着街道两旁的一家家饭店，插在裤子口袋里的右手摩挲着几张钞票，暗自思量着哪些饭店他能承受。
“兴华，饭店生意都不错啊，咱们随便找个地方就行。”
万木春担心陈兴华为了面子把一行人带到一个他也承受不了的饭店，到时候就很难收场，不由出声提醒自己学生。
“万老师，你就放心吧，这条街上他熟悉的很。”
刘飞翔扭头看着万木春，他也注意到万木春刚才看的一家家饭店，他是一家都看不上。
毕竟是初三班主任，消息灵通的家长平时也会请万木春吃饭，再送点小礼物、土特产给他。
万木春到金川乡食堂吃的最多，他心里想实在不行就到金川乡食堂去，那里虽然比小饭店贵一点，但胜在地方大随时有位置，坐下他们六个人完全不成问题。
金川乡食堂的门面在变电所和一家服装店之间，宽阔的门面后面是更加宽广的内部空间。
从门口看进去，可以看到一排排排列整齐的四方桌、长木凳，里面闹哄哄的，一片火红景象。
“这里怎么样？”
万木春停下脚步，看着陈兴华、刘飞翔。一行人都是他的学生，他还是要替学生们多想想。
“万老师，前面还有呢，这里也太吵了，吃个饭跟吵架一样，声音小了服务员都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刘飞翔笑了一下。
“那倒是。”
万木春难得赞同他的学生，他是深有体会，坐在这里吃饭，即使是一桌人之间说话，也是伸长了脖子大家一齐往桌子中间凑，那情景活像一只只等待喂食的鸭子。
“老师，再往前走走，咱们找个安静的一点的地方，吃点饭，说说话。”
见刘飞翔替自己挡住了万木春去金川乡食堂的想法，陈兴华提议再往前走走。
他就是想去姐妹饭店，主要就是图一个人少安静，同时一个星期没见了，他也想看看服务员们在这里怎么样了。
虽然直觉告诉他服务员表现肯定不差，他还是想来看看。
即使是中午时段，新华书店的门还是开着，倒是一旁的政府大院上了锁。
不过也容易理解，新华书店是服务业，需要一天到晚开门。机关大院是上班的地方，好不容易到了周末，肯定个个都抢着回家和家人团圆了。
乡政府大院旁的姐妹饭店，现在中门打开，透过大门看进去，大厅里坐着两三桌客人。
星期六了还是这么多客人，陈兴华也不知道大美小美两人收入怎么样，不过联想到高额的饭菜价格，也就懒的理会了，人家这是走高端市场，不走量，就是逮住有钱人服务。
“老师咱们去那儿。”
陈兴华侧身指着姐妹饭店。
“好。”
再往前走就是到孙庄的泥土路，最后一家饭店，不吃也要吃了。万木春没有想太多，他只是觉得，这街上的饭店也太少了，连个合适的吃饭地方都没有。
古香古色的大门旁，站着两位婉约的女子，正是彭秋英、周香梅两人。
两人看见一群人走过来，再一看是陈兴华，就想上前打招呼。
这边陈兴华看着二女看着自己走过来，连忙使了一个眼色。
彭秋英、周香梅到了嘴边的招呼，化成了一句“欢迎光临！”
这四个字好像是百无禁忌，不管是饭店、宾馆、大商场，到哪儿都是这一句，只是平铺直叙毫无感情的四个字，明着是欢迎人，实际是欢迎你掏出口袋里的钞票，一点诚意也没有。
“兴华，这里不会太贵吧。”
打量着大门、迎宾的衣着，再看向大厅里布置，万木春感到有些心虚，低声跟陈兴华说道。
“老师，不会，你就放心吧。”
陈兴华看到万木春的不安，这倒这是替他担心，不想让他多花钱。他安抚了一句，扭头看着彭秋英、周香梅，又道，“现在还有没有包间？”
刘飞翔落在万木春身后，跟苏雨灵三个挤眉弄眼。
他早就知道陈兴华肯定会来这里吃饭，街上那些小饭馆，他都看不上，遑论陈兴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