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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有无动静?”一个大嗓门伴着一阵脚步声渐近。

龙晏道:“是早上在早点铺子中的莽撞大汉。”

贝二爷点头,故意大声道:“闲着也是闲着,莫如咱们手谈一局?”说着捅了捅龙晏。

龙晏当下会意,“手谈什么谈?算账我算不过你,下棋你又哪次赢过?再说,这里也没有棋盘啊!”

正当他们煞有介事地一唱一和,明月照护章无象,沈驰音拉起捆住了手、堵住了嘴的琴仆,竟然不见了踪影。

贝二爷把屋门打开,搬了把躺椅当门一放,躺了进去,“既然这样,爬山爬的累了,你也去补个觉吧!”说话间,贝二爷看了看院子,像个乏了的普通老头,一歪头迷糊着了。

巡院的侍卫暗暗骂了一声:“妈的,还真以为自己是来享福的!” 但是听闻王爷对这姓章的十分忌惮,便也只好继续当他的差。

别院后墙,一座小山郁郁葱葱,一条小河蜿蜒而过。

行至山后一块大石前,琴仆按下一个枯枝,把大石前后左右推动数下,又按下另外一个枯枝,大石移开,露出一个一人多高的狭窄洞口。

一行人鱼贯而入。龙晏拉住贝二爷,“那些侍卫不会发现咱们都不在屋里了吧?”

“放心,你看那三王爷待先生的态度,不会贸然闯到屋里去的。他有意通过商号扩大自己的财力势力,巴结交好先生尚且不及,如果不是这二先生在太霞阁里养病,先生又怎会与他周旋。他那条腿是怎么折的,也不是那么轻易忘的了的。”

龙晏问:“怎么折的?”

贝二爷一笑,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自顾自地接着说道:“如果不是先生宽容,他的命都早已经交代了。”

龙晏闻言咋舌,却原来那个瘸子在章无象这里曾经吃了这么大苦头,今天能够做足这面上功夫,可见是真不敢正面得罪章无象,有什么企图也只能暗地里使坏。

“人都势力,谁有用就与谁交好,他是个王爷又怎样?从小宫里就恨不得把他养废了,现在也被龙椅上那位有意疏远。他要营造自己的势力,还不是得躲开京城远远的,以这千里之外的青州为根基,悄悄地干?”贝二爷悠闲地跟在队伍最后,低低与龙晏调侃。

“先生有器局,讲义气,关键时候能靠的上,这三王爷才不会轻易得罪这尊大神。”贝二爷满意地看着龙晏点点头。

“那不执和尚……”龙晏还没有问完,章无象没有回头却言道:“不执已经不在了,现在的这位唤作程位。”

龙晏这才反应过来,这石道又高又狭窄,形成了一个极好的共鸣腔,别看他只是和贝二爷极小声地交谈,却一个字都不落地被每个人听了去。

贝二爷一笑,附在龙晏耳边道:“这不执和尚,原是豫州一个极善音律的士子,因沉迷钻研荒废家业,被家族所不容,十几岁愤而出家。后来被人引荐给当今皇上,以和尚的身份担任了宫里的乐官,曾经也是有大才的人。当年先生年幼,章二先生因也专擅音律,被这不执有意结交,多有往来,渐渐成了朋友。”

龙晏恍然明白,却又有些地方想不通,“那不执又怎成了先生的好友?”

贝二爷道:“这是后话了。先生少年时受了一次重伤,因着这不执独具一格的琴音,被章二先生请回家中为病中的先生弹奏开解病痛。这不执不负章二先生所托,从早到晚,不眠不休,琴声清刚婉丽、典雅蕴藉,帮助先生度过了最煎熬的时期。先生后来因对他心存感激,也待他十分的好,曾用万金购得古谱谢赠他。”

“就是这一本?”龙晏掏出怀里的古谱。这谱子被章无象怒摔在桌子上,虽然龙晏走在最后,却没有忘记把谱子揣起来带走。

贝二爷笑道:“这可值钱了,你好好收着。”

龙晏道:“其实我也不识音律,只是不想便宜了那瘸腿的王爷。”

贝二爷哈哈大笑,笑得琴仆老头直回头瞪他。

“那不执指望着能在京城成点气候,却不想被西域利用,将一个装扮成乐手的刺客引入宫中,若非合妩郡主舍身抵挡,那个乐手的利刃就刺中皇上了。听说后来这不执逃赴西域,从此不履中土。”

那琴仆对贝二爷倒豆子一般例数主子的过往,似是十分恼怒,脚下几欲停顿反驳,都被明月推了回去。

贝、龙二人只作不知,继续谈笑。

不多时,通道到了尽头,却见一条湍急的地下河。

琴仆自河边一块大石之下拖出一条小舟,几人上了船,那琴仆解开缆绳,把小舟撑到河心,张起布帆。

龙晏这才发现,沿着河道清风正急,顺风顺水,那小舟如箭般向下游驶去,而那下游,却是在山体深处。

见众人精力都投入到了行进上,琴仆微微斜了下身子。

沈驰音立马一柄短刀抵着琴仆的肩头道:“我劝你别想歪门邪道,这舟要是翻了,第一个见阎王的就是你!”

明月白她一眼,似乎很嫌弃她就会这么直白地放狠话,手上却已运功使力。

龙晏虽不懂武功,却也看出来,一旦琴仆有异动,明月就会直接在他动作之前先把其穴道点了。

这俩不省油的灯!

这哼哈二将倒叫人省心!

小舟急行,不多时就到了一个天然的巨石平台前,琴仆示意大家下船,然后将小舟又推进了石下晦暗之中,隐藏得毫无踪影。

龙晏看着这波操作,竟然看得呆了。

沈驰音不耐烦地拉他一把,龙晏这才注意到:琴仆已经搬动推动机关,降下了滑轮链锁。

明月暗暗记下机关的位置和推动的手法,不动声色地跟着进入罐笼。

除了机械转动及升起的声音,地下的这个空间极其寂静。

升至一段高度,众人在琴仆的引导下登上一个极窄的平台,那空罐笼又接着向上升。

只见琴仆在岩壁上渐次拍动五下,音高长短均不相同,石缝里另一个罐笼自动滑出。众人一次登上,行至一段高度,又是如此一番操作。

明月、沈驰音、龙晏都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尤其是明月,努力记忆琴仆的一举一动。

章无象道:“此为水尺律的清长音。”

龙晏等人恍然大悟,但因为不通音律,仍感觉实难记忆。

最后一个罐笼连着一个洒满阳光的大石台。

时序虽为初冬,但是这石台由于向阳开阔,反而象已进入了春天。崖间一株花树尚在花期,微风过处,花瓣轻轻飘落,偶尔山鸟穿行翻飞,青山碧林,更显空寂。

龙晏道:“唉,这和尚倒会享受!”

明月远目眺望,忽然发现这个平台侧方的山崖,自己与沈驰音昨晚来过。夜色之下,没有发现这里,原来这才是正对章二先生木窗的位置。

明、沈二人略一对望,倒是都发现了这个 “巧合”。

明月看向章无象,章无象也发现了这个位置的秘密,微微一点头。

忽然,一道琴声呼啸而至,似是战歌,开始微弱、隐忍、渺小,几个旋律过后,就几乎完全是以强音演奏,激烈恢弘,似带着凌驾于万物的睥睨感。

琴仆跪倒在地,浑身瑟瑟发抖。

章无象等人竭力稳住心神,琴音却如水过石隙,无孔不入。

再看贝、明、沈三人,皆忍得辛苦,觉感头疼欲裂,全身的感觉知觉都转化为痛觉,却又思维一片混乱,手脚仓促麻木无以应对。

龙晏暗叫不好。这曲子是专门害人的!闻者越是没内功的越是不受影响,越是有内功的越是心神大乱。这还没正面对上,就要折损三元战将?

再看章无象,他本就有头疼痼疾,此时更是头疼欲裂,似是五内俱焚,好像有一个个巨雷在他头顶炸裂,视线竟然开始游离。

龙晏大叫:“悲则气消,惊则气乱,恐则气下,怒则气上,思则气结,喜则气缓。想想自己高兴的事儿!实在不行,就念阿弥陀佛!”

其他人似乎根本听不到他的话,各自止不住地痉挛。

龙晏咬咬牙关,一横心取出自己的银针,以最快的速度针刺四人的百会、四神丛、风池、头尾、太阳穴,又行功运气指端,轻点四人中渚、听宫和少阳经。

不一会儿,琴声渐渐低沉,弹琴的人似乎需要忍耐巨大的伤害,琴音无助迷茫,让人黯然忧伤。

缓缓地,四人镇定下来。龙晏取回银针,把四人一一扶起。

明月、沈驰音上前拉起尚且腿软的琴仆,龙晏和贝二爷扶着章无象,一队人循着琴声拾阶而上,进入了一个隐秘的石室。

石室的小窗前,一个白发白衣的琴师面窗端坐古琴之前,犹自弹奏着那首悲伤到已经仅存倔强的乐曲。

看来这个曲子太伤神了,他的嘴角挂着一道血痕。

“伤人一千,自损八百,这曲子着实缺德!”龙晏喃喃道。

听到人声,琴师慢慢转头,手却仍旧弹着琴弦。

看到章无象,琴声戛然而止。

“章昉?你终于来了!”琴师眼睛一亮,开口却声音暗哑。

“你看清楚,我不是章昉。”章无象道。

琴师愣了一下,扭头看向对山的小窗。因为距离有点远,从这里看去,只刚能辨识人影。但是,他仍然能够确切地看到,窗内的章昉依旧盘坐在半旧的蒲团上,两眼空空地看着流云。

“是了,章昉已经疯了。”琴师的嘴角含着凄冷的笑容,“那你是呈祯?哈哈哈,想那章相烝烝皇皇,桃李天下,一门四子,又是鳌里夺尊,能事毕矣。只要你们愿意,仅一步即可立于庙堂,佐庇天下太平。谁知你的兄长们死的死,疯的疯,只留下你一人,还终究沦为一介布衣,只能在江湖上漂游。可叹!可叹!”

明月待要起跳,上去制止他的胡言,不料被贝二爷按住,甚是焦急,欲待开言,手臂已被章无象拉住。

章无象道:“没想到,这么多年未见,你对我们兄弟仍旧如此关注,不妄当年我二哥出面周旋,让你能保住性命出逃西域。”

“可是,要不是章晦多事,排查出那个西域乐手,那合妩又怎能发现端倪,坏了我的计划,毁了我的前途?说到底,还是你大哥导致了你章家的崩坏!”

“我父亲功高盖主,虽已被皇帝赐死,皇帝依然视我章家为心腹大患,只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藉口,水波不兴地把我章氏一门清理殆尽。

你的愚蠢,却把刀子塞进了皇帝的手中,我大哥、三哥以及府内百十人口都被罗织上知情者的罪名,葬身血海。

我若不是仗着年少,四海云游,不问政事,也难逃这场屠毒。

我二哥若不是因合妩郡主情深,以命换命,加上事后已然心神俱乱,恐怕也已命赴黄泉!

凭什么你还能苟且人间?!

你欠我章氏一门的,俱是血债!”

章无象一贯云淡风轻,此时却像忍了多年,乍见仇人,即被人捏碎了镇静,仇恨带来剧痛难熬,全身冷汗。

“原以为你再不踏足中原,我还想要到西域寻你偿罪。不想你自己送上门来,还修了这等邪恶法门。也就是你,身为乐师,不好好修心养性,却总是故弄玄虚地动不动闭关!

先告诉我,你和那于清会到底在搞什么阴谋?!”

“哈哈哈,被你看出来了!”琴师程位踱了几步走到窗前,“我在西域偶得《乐阵》秘籍,一曲能敌千军万马,岂是你们这些凡夫所能想象?那三王爷,也不过是想借力打力罢了。”

程位得意地抚着自己的白发,“我对他的价值,自然是我的乐阵,他对我的价值,你却要好好猜上一猜。”

不等章无象回答,程位就叹道:“为了修习乐阵,我千难万苦逃回中原,隐名埋姓藏身在这青州云门,”他转身看着章无象,“时光如白驹过隙啊!转眼十年已逝。我这般寂寞隐忍,你道是为了什么?”

龙晏见他语带挑衅,手不自觉地就伸向了针囊。明月、沈驰音也俱是全神戒备,不时观察周围,唯恐被其埋伏。

“想我即得乐阵,我自己就是天下最锋利、最无敌的武器,又何须被别人保护?”程位看着准备伺机而动的三人,眼神里俱是不屑。

贝二爷笑道:“既然你已习得乐阵,又为什么还窝在这个山沟沟里,每日对着这空山狂野?难道章二先生那里还有你想得到的东西?”

程位一指贝二爷,笑道:“你还真是一个老江湖,一下就猜到了关键。但纵然再老道,也不过章氏门中的一个老仆。我想从章昉那里拿到什么,难道你还拦得住么?”

“怕只怕你是不知道那东西到底在哪儿吧?”

贝二爷的这句话彻底激怒了程位。只见他从衣袖中取出一支玉笛,吹出的曲调却布满强大凶悍的战意。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回各人都紧要防备,加上龙晏已悄悄传授了穴道经络的保护之法,众人各自强行镇定,虽亦难免痛苦难受,却未至心神混乱,俱竭力表现得轻松。

龙晏笑道:“你修了这乐阵,难道却没习得这阵的真意么?轻易给人破了阵去。”

程位道:“你倒天真可爱。”

他转而对着章无象:“你不会真以为凭这个毛孩子,就能破了我的乐阵吧?好,咱们日后见真章!”

章无象道:“你的乐阵,并没有你设想的那般强大,只因它缺少最核心的力量。这也正是你甘于十年埋名于此的原因。”

程位望向远处,云雾中时隐时现的窗口,以及那个雕塑般静寂不动的身影,“如此,只怨那章昉。若不是当年他想方设法的得到那两根龙须,却巴巴地送去讨好合妩那个蠢女人,我早已经圆满此阵,又如何能在这里,日夜观察他那木头一样的人,耗费十年?”

“是你痴心妄想,哪能怨的别人?凭什么章二先生得到的宝贝,就得给你?”贝二爷抢白他。

程位道:“你说的没错。但是那合妩根本就不识货,坚拒不收。但我知道,这些年来,我与那于清会周旋拉扯,无非也就是借他之力找到龙须。”

程位再次看看窗外,云雾已经越滚越厚,但是他好像要穿过云雾盯住章昉般,恨道:“只是十年已过,却仍旧没有发现龙须端倪,然而终有一天我会找到龙须的下落。因为,我知道章昉在,龙须在。我只要紧密监视章昉就行了。”

“那你求之不得,就能给我二哥用毒了?!”章无象语气冰冷,想着神识不清,每夜被用毒的章昉,不由心力交瘁,

“用毒?一定是于清会!这个蠢货!”程位又恨道。

“你的乐阵没有龙须,你就不能针对章二先生,他若清醒,你还有机会,若致他昏沉,到头来只能两败俱伤,你还得嘱咐嘱咐那个傻瓜王爷。”

龙晏的笑声之中,明月忽然双足轻点,如乳燕投林般从章、贝之间斜身而过,直欺到程位面前。

沈驰音看到,也致力一跃,使出一招俊捷“白日飞天”身法,落于程位身后。

这一合击之势看着威猛异常,但程位不屑一顾。

只见他又端起玉笛,笛音喑喑哑哑,似断欲泣,众人俱感胸内一阵激荡,将将涌出泪来。

明月强稳心神,与沈驰音对视会意。只见明月在前,沈驰音在后,掌风凌厉而来。

程位料想明月在自己视线内,应为虚招,专注精神以笛音对付沈驰音。却不想,沈驰音才是虚招,不等程位完全转过身来,已经收掌跃上石壁。

反是那明月,在程位鼓气发声时,一掌击上他的咽喉,时机恰到好处,又快又准。

程位翻手握笛,却并不吹奏,而是连击明月眉心。可是那明月受之前笛音扰神,身手已经大不如往日,眼看着就要吃亏。

贝二爷护住章无象,一脚还踏着那个琴仆。

龙晏见状,想着齐全之前教他的身法,奋力起跳,手中几根银针同时飞出。但他准头有限,力道又小,大部分都中途掉落。

明月在程位挥笛时,已经折下身去,向旁闪开,此时看到龙晏银针方向蛮对,力有不逮,连忙抬起一脚,足尖使力,送了最快得那一支一程。

程位刚想大笑龙晏自不量力,那只银针就刺中了他持笛得手腕。

明月也是厉害,身姿那么低也能瞄准程位的穴位经络。程位只觉得一阵剧痛,半身几乎麻痹。

龙晏见偷袭得手,心下喜不自胜。因银针是家传宝贝,舍不得在浪费,连忙掏出那袋藻凝珠。

沈驰音道:“掷来!”

可是未等龙晏抛出袋子,她一根金索已经挥向程位。

那夹裹着金属丝得长索,甩起来呼呼作响,带起一阵疾风,声势骇人。

程位暗暗心惊,不敢硬接她招术,只是闪躲退让。

退让之间,他刚好近身古琴,遂将玉笛向着章无象用力一掷,另一只手却已经抚上了琴弦。几个旋律铮铮淙淙,却恰恰在几个人均未及护住心脉之时蹦出。

贝二爷当时就神智迷糊,眼看就要跌倒。章无象口中鲜血喷出,已是体力难支。

龙晏情急之下,来不及细想,一个跃起以一己之躯挡在章无象身前——玉笛恰恰击中他的后背。

幸好龙晏穿着龙片羽,卸下了玉笛得大部分力道,却也难保不受内伤。当下龙晏不敢怠慢,运功行气疏通血脉。

明月已经自地上弹起身来,与沈驰音合力,各执长索一端,揉向古琴。两人力道恰到好处,竟正好将古琴压在台上,

程位眼见势急,已自不及抢上相救,手腕一转,玉笛竟然受其掌风吸引,飞旋回来,冲着金索挥去。

明月与沈驰音拉起金索,避开玉笛。却见那程位已抱起古琴收起玉笛。

二人见状,合力将金索再行甩出。眼看着金索就要扫到程位身上,将他逼到窗口,一个黑铁的大栅门咔啦一声自壁顶降落。

原来那琴仆趁着贝二爷眩晕失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到琴桌之后,颇有节奏地快慢长短各拍几下,发动了岩顶的机关。

程位一扶琴仆,两人就着窗口随后降落的一条长索,飞出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