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王，臣会蒙瓦语，沟通起来无障碍，这点臣比王妃厉害。臣还是六品翰林院修编，虽谈不上着书立册，但字写得还不错，两国将来交好，少不得互通言语，臣不才，可以教汗王子民简单的汉话。”纪高毫无脸皮地自夸，“就是臣有些个顾虑，臣虽愿意放羊牧牛，想把一家都接过来，就怕家中内子有意见，您是不知道我家内子那脾气，发起脾气来就喜欢砸东西，我都怕。臣还有三个孩子，老大入了太学倒是不用管他，老二老三在也在上学，臣得和学堂夫子说明一下情况，办理一下退学，不知汗王此处可有学堂，总不能不让孩子上学是吧。臣上无父母兄弟，倒是内子有二老... ...”
纪高滔滔不绝地说着，坐在上首的阿古达木听得脸越来越黑，心中吐槽，这位纪大人怕不是个话痨。
阿古达木听不下去，下首的荣王也听不下去了，别以为他听不出来纪高话里藏话，拿起茶盏清咳了几声。
纪高很心领神会地说了结束语：“不知汗王，可否容许臣先回一趟家，安排妥当家中事宜？”
“纪大人有心了。”阿古达木干巴巴说了一句，历朝人难道个个都长了八百个心眼。
... ...
外面吹响了号角，拉克申进了议事厅，在阿古达木耳边禀报了情况。
阿古达木神色严肃，最先看向了下首的今襄，见她无神色波动，心中便有了几分确定。
“王妃，可考虑清楚了？”
“多谢王爷盛情相邀，只是我向来畏寒怕燥，怕是要辜负汗王美意了。”
“那真是可惜了。”阿古达木很遗憾道。
蒙瓦的号角，她虽然听不懂，但这一声她是明白的：是外军集结，压境的号角令。
有人来接她回家了。
“汗王，两国谈判许久，诸位亦都在场，不若便今日便签订盟约吧。”谢繁出言道。
“谢相未免过急了些。”阿古达木道。
“这些时日我等忙于交涉，还未好好领略境外风光，自然应该好好体验几日。”没关系，我们可以等，只要汗王您也等得起。
... ...
“老师。”沈晖造访今襄住所。
“找我有事？”
“是我哥吗？”沈晖很期待看着她。
“是镇守昌西和隋关抽调的兵力。”他的问话问得隐晦，她也只能模糊回答。沈故是叛逃出京，他不能出现在北境，即便来了，也不能显于人前。
“老师，您说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做？”荣王负责领土谈判，沈晖自然知道其中利害。
今襄看着沈晖，然后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汗王要留下的是你父王，你会怎么做？”
“他留我父王干嘛？”沈晖说完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紧张道歉，“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别紧张，我不生气。”
沈晖尴尬地挠挠头：“我自然会带父王回京... ...呃，您的意思是，汗王一开始就没有想要以城换人！”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条件吗？”今襄没有回答。
“为什么？”沈晖不明白。
沈故六月叛逃出京，阿古达木不可能不知道，猜测其将来北境，也是因此顾虑，今襄才能说动阿古达木发动政变。
这场政变突然，仓促，同样高效率。
然而政变结束，北境内迟迟未有消息，期间让今襄发现了阿古达木和六王之间的勾结，隐藏在历朝背后的阴谋。
阿古达木意识到不对之后，发动了对北境的进攻，为自己争取足够的谈判筹码。
从战场上救下沈重，攻城后不屠城，同意以银买民，这一步步，阿古达木早就想好了所有，或进或退皆可保全蒙瓦，且获取足够多的利益。
至于提出以三城换一人的荒唐提议，不过是为了引沈故出现在北境，也是与六王合作的最后一步。
今襄简单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告诉沈晖，并没有说其他：“想不通的，可以去问问你父王。”
... ...
两日后，两方协商终成，在签订之时，今襄被请到议事厅侧室内旁听。
两方退场后，今襄从侧室出来。
盟约条款长长的一卷，另附详细条款厚厚地一叠，她粗略的看了几眼，不得不说两方谈判官的工作量是真的大。
盟约一语两译，一式两份，各持一份双语盟约，很正式。
“朕曾听闻，北境王妃想留史书青名，可惜有人不同意。”阿古达木到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打趣她，“朕有个好主意，不若在签字一行留下王妃的芳名如何？好歹也有王妃的一份功不是？”
今襄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可她又不能说什么，低头看了看条款。
盟约内只两条主要事项，一是子民，二是国土，其他政策条款若干。子民一项尤其多且详细，倒是国土一项，相对简单了许多。
今襄扶额，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临结了还不忘给她挖坑，条款上终是以镜外之地置换历朝城池。
... ...
在签订前一晚，阿古达木曾叫人传话给今襄表明诚意，与其说诚意，不若说是变相地威胁。
盟约上被作为交换的境外之地，在十几年间也算得上是历朝国土，生活在那里的百姓亦算得上是半个历朝子民。
如今入蒙瓦，凭阿古达木的手段，以后的命运全在其一念之间。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阿古达木对今襄的脾性说不上了解，但也摸透了七八分，看似冷漠自私自利，实则怀有恻隐之心，博爱之情。
议事厅内，阿古达木与今襄两人。
“王妃可有决断？”
厅内一时静默。
“老师。”沈晖从侧室入内，来到今襄面前躬手叫了一声。
阿古达木对于沈晖的出现并不惊讶，王庭是他的地盘，前有谢昭，后有沈晖，他能不清楚？不过都默许了。
“想清楚了？”今襄问沈晖。
沈晖点头：“想清楚了。”
未经此事之前的沈晖，即便了解事态，他也是犹豫的，只在这一刻，他坚定了。
“不后悔？”
“不后悔。”
今襄反复确认。
“汗王既有诚意，我等自然也有诚意。”今襄言道，“他便是汗王想要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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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晖，历朝第十四位帝王——淳元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