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嫣不明白，自己哪里救了眼前气息逐渐衰微的老人。
她上前欲为老人喂些丹药，但老人好像看透她的想法。
“不必了，老身至此，已得偿所愿，再无遗憾。”
鹿嫣：“真的吗？”
老人颔首：“对，老身最后的心愿便是愿您随心而为，开开心心。”
鹿嫣蹲下身子，与老人面对面，认真道：“你像一个姥姥。”
老人笑：“为何是‘一个’呢？”
鹿嫣认真回答：“因为我没有姥姥。”
她有记忆起，便是父亲与弟弟，弟弟只比她小两岁，父亲说，他们的母亲难产去世了，他们，就是母亲留给他的珍宝。
可是母亲没有其他家人了，父亲也没有其他家人了。
她小时候，听到别的小孩被奶奶与姥姥疼着长大，还挺羡慕。
得亏她自己的家庭很幸福，否则，她可能就要闹她爸爸了。
老妇人闻言沉默。
许久，她道：“您没有姥姥，也是幸福快乐的孩子。”
鹿嫣听到这话，从回忆中抽回思绪。
“没错，但我还是想要一个姥姥。”
她轻轻握住老妇人那只没有拿着任何东西的手。
带着撒娇的语气轻轻道：“所以，你可以留下当我的姥姥吗？”
若说开始狐姥姥不知鹿嫣所言为何，此刻却清晰地知道了鹿嫣的企图。
她皱巴巴的唇角扬起一抹苦笑。
“恐怕不行了。”
她举起另一只像干树枝的手，露出里面还在发着光的东西。
鹿嫣看着那件东西，好似是用一块玉，雕刻出的一只蝉，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灵气布满双眼，鹿嫣看到，那个东西亮一分，老人身上气息便强一分。
那个东西不亮，老人身上的气息便又会持续减弱。
“我拿着轻蝉玉，守在阵眼许久了，我的身体早已到了极限，只是轻蝉玉使我还留有一口气。”
她仍慈祥地看着鹿嫣，“我知你想我活着，可是，我生机早就被大阵耗光了。”
鹿嫣明亮的眼睛对上她的视线：“值得吗？”
狐姥姥笑：“这就是我的使命，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呢？”
鹿嫣：“那你为何说我出现在这里，就是救了你呢？”
狐姥姥的眼神，渐渐放到手上的轻蝉玉上。
“或许，见您一面才是我毕生所求呢？”
鹿嫣不解：“我？”
老人笑：“对，您。”
鹿嫣：“你知道我的来历吗？”
她指的是她这具身体。
老人摇头：“不，我不知您从何而来，但我知您为何而来。”
苍老得不行的人转头看向那扇小小的木窗，那是这个房间唯一的光源，她像是在透过那扇窗，看外面她再也看不到的天。
鹿嫣没打扰她。
她就看着眼前的老人，浑浊的眼睛里好似有抹浓浓的怀念。
随即她缓缓转过头来，对她释然一笑，慢慢把发着光的轻蝉玉，放到她手里。
玉质的蝉到她手里一瞬间，好似活了过来。
它开始摇动着翅膀，扑闪着朝鹿嫣头顶而去，化作她长发上一枚好看的发夹。
鹿嫣下意识看向老人。
弥留之际的妇人只来得及对她说一句话：“若是有可能，请您带我回妖界看看，我太久，太久，没回去了。”
鹿嫣沉默着点点头，看着老人笑着，身上再无气息。
这一瞬间，她感觉到什么东西飞到老人面前。
鹿嫣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只石头雕刻的狐狸。
它闪着光，褪去灰扑扑的外表，变成一只真正的，红色的，长着九条尾巴的，栩栩如生的狐狸。
小小狐狸闭着眼睛，化作一道红光，飞到鹿嫣手腕上，变成一只红狐镯子。
鹿嫣一只手抚摸着镯子，一只手想轻轻为老人抚闭双眼。
不曾想，在她的手碰上老人一瞬间，那含笑的身影瞬间化为星星点点，消失在鹿嫣面前。
鹿嫣手抬着怔愣许久，才回过神来。
她把视线看向自己的手腕，原来，那个石头雕刻，竟是一件八品灵器。
原来老妇人，是一位高阶炼器师。
她听到外面传来一声什么碎裂的声音，旋即许多打打杀杀的声音跃入她耳中。
阵法破了。
但慕容禹他们，应该胜了。
她放下心底的情绪，打开房门，抬头望天。
厄兽群被打得连连败退，已有许多，开始撤退。
唯剩的那些，在众人齐心协力下，也被一一斩落。
系统为她转化的灵气，早就到了瓶颈。
现下，在问她还需要什么。
“刚刚那个老妇人，能复活吗？”
系统：“......不能，她灵魂都献给护城大阵了。”
鹿嫣不开心：“我就知道，垃圾系统！啥用也没有！”
系统：......
谁能复活一个灵魂都没有的人？
神都不能好吧！更别说它不是神，只是一个小小的系统！
系统没法给难受、想作的鹿嫣解释，它只能进小黑屋躲着，眼不见心不烦。
鹿嫣没得到回应，她看到天上完事的慕容禹，正想飞下来找她。
但他身后还跟着一串人。
鹿嫣带好帷帽，皱着眉看那一串人。
果断离开原地。
话说，这里是不是还有一群半妖？
她顺着驳杂的灵气波动，朝着一个方向走，就看到墙边一群半妖瘫倒在地，脸上却透着劫后余生的喜庆。
唯有几人，他们抬头看着天，像是知道了什么。
不言不语，也不笑。
鹿嫣站在不远处喊：“喂，景晨。”
靠墙的几人瞬间转头看过来，面色苍白的景晨发出惊讶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鹿嫣歪头没回答。
不是她在这儿，他们可能全死这儿。
“你们要喝水吗？”
那些人不解地看向她。
唯有大大咧咧的猿二上前道：“鹿仙子，我要喝！哎呀，补这么久墙，渴死了都。”
面色不好看的余西，用不好的语气道：“今后都不用补了。”
众人闻言，脸上开心的表情也都没了。
谁不知道，墙与阵息息相关，而阵与城主，一脉相连。
阵都破了，那城，也没必要补了。
猿二接过鹿嫣的灵泉水，一口下去才感觉不对劲，他的灵气竟然瞬间恢复大半。
景晨也发现鹿嫣所说的水并非凡水，他让余西组织那些人，尤其是灵气快枯竭的人，去鹿嫣那里讨水喝。
鹿嫣也干脆，直接搬出一桶，让他们自己舀着喝。
她自己则走到景晨身旁，告诉他，半妖有新的家园了。
景晨认真对她鞠躬道谢，视线却扫到她的手腕，看到那精致的红狐玉镯。
他的瞳孔瞬间放大，却又很快恢复。
他早就料到了不是吗。
他直起身，面色复杂道：“你见到我姥姥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