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事情，不用林海洋操心了，除了那位办公室主任帮不上忙，其余五位副总为了一个共同目标集体出击，拿捏影视城太容易了。
要说最郁闷的不是林海洋，而是于安国。
刚上任开发区没几天，突然发现一大帮局委办找麻烦。
再一打听，这帮人全都来自市委下属的投资公司。
气愤之下，一个电话打到林海洋这里。
“我说海洋，你怎么回事，故意针对我是不是？你想要什么就直说，没必要搞这么大动静吧？纪委的人都介入了。”
“于市长，搞谁也不能搞你啊，我现在终于体会到什么叫身不由己了。这么跟你说吧，我就是给投资公司打工的，面对着一帮老板，你多担待吧。”
于安国听了直挠头，到底什么情况啊？估计林海洋遇到难处了，不方便说就算了。
“海洋，不就是一次招标嘛，下次再有这种事，提前跟我说一声。别的事情做不了主，开发区内部的事情还是可以关注一下的。不过我确实不知情，负责采购的部门有点过分了，严重违反招标的公平性。只是呢...别搞得太大，贾波很快要调过来了，把招标办公室掏空了，面子上过不去。”
呦，这是给贾波安排肥差啊。
“于市长你放心，我跟纪委的同事说一声，不会牵连太广，象征性的查一查就行了。”
“对了。”于安国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之前劝我来开发区任职，当时好像有什么消息，怎么没下文了？”
林海洋根本不敢给于安国打电话，就怕他问起这件事。
当初准备用于安国手里的权力，结合季元武的资金，一起搞定收购影视城的事情。
已经黄了，肯定不能承认放空炮。面子上过不去，也容易遭人记恨。
为今之计，只能用谎言圆谎。
“你说这事啊。”林海洋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开发区不是有创业基地嘛，我最近打算联系几家高新技术企业过来落户，肯定首选开发区，得帮您老人家涨涨业绩。”
“哦，是这样啊。”于安国稍稍有些失望，不过这样也可以，身为开发区主任，拿实打实的业绩出来很容易回到权力中心。退一步讲，即便回不去，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有足够的折腾空间。
“海洋，这件事你可得放心上，有了消息马上通知我。”
“老领导请放心。”
林海洋默默的叹息一声。
没过几天，影视城的采购订单顺利拿到手，供货安装不用操心，投资公司等着数钱就行了。
......
时间一晃就来到11月，心心念念的盾构机项目终于有消息了。
当消息传来之后，林海洋大失所望。
盾构机项目通过了，作为重点扶持项目完成了省级立项工作，但是立项的形式很难让人满意。
项目由省交通厅主导，科技厅、商务厅、审计厅等多个部门协助，相应厅局都拨出一部分款项支持，但是项目的实施却一分为二。所有研发工作及资金都落户唐安市，西风机械厂只得了一个总装项目。
换句话说，如果研发没结果，总装只是个名头，带不来一分钱利润。
当然了，研发肯定有成果，起码是五年八年之后，机械厂怎么办？
从一开始就觉得李天华目的不单纯，现在彻底坐实了，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是贺东来副省长。
林海洋不在乎被人利用，在乎的是利用完了机械厂一点好处都没有。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林海洋都不愿意去投资公司上班，天天窝在机械厂。
贺文斌也知道了结果，本来还想找林海洋谈谈，看到厂长这副模样，只能把一肚子话憋在心里。
“厂长，看开点吧，摘桃子的事情太常见了。全厂职工都知道你努力了，没有怨言。”贺文斌反过来还得劝他。
同样都姓贺，做人的差距太大了。不过另一个姓贺的是副省长，不用在乎林海洋的感受。
林海洋郁闷的摇着头，“没有结果的努力只能叫辛苦，但是辛苦换不来钱啊，300多张嘴代表着300多个家庭，都等着吃饭呢。”
贺文斌管着所有内务，更知道问题的严俊，账上的钱一天比一天少，撑到过年就是极限了。
二人正聊着，响起敲门声，“二位厂长，姚秘书长已经到楼下了。”
贺文斌一听赶忙起身往外走，他可没资格跟姚广义聊天。
林海洋叹了口气站起身，不紧不慢的往外走，刚走到楼梯口，姚广义带上上来了。
看到林海洋这副模样，姚广义狠狠瞪了他一眼，大步流星走进办公室。
林海洋的借调性质不同于其他人，是可以两头跑的，说兼任比较合适。但是一连半个月都不露面，那就有问题了。
姚广义大概猜到原因，又不好在电话里说重话，只能亲自跑一趟。
二人坐定之后，姚广义幽幽开口，“怎么？情绪不高啊！”
林海洋苦笑一声，“为机械厂三百人的生计犯愁呢。”
“我一猜就是这事，这么点挫折就承受不住了？以后怎么承担更艰巨的工作？”
“您说的很对，我还缺乏锻炼。”林海洋眼神黯淡，说得言不由衷。
姚广义暗自叹气，林海洋确实缺乏锻炼，有时候太过顺风顺水反而不是好事。自打林海洋步入仕途，没有经历过大的挫折，一旦事情压下来，很容易意志消沉，就好比现在。
“林海洋，有些事我希望你眼光放长远一些，不要局限眼前这点事。在你没来机械厂之前，也没听说谁饿死，不要把责任全都揽在自己头上。”
林海洋不想反驳这种言论，在其位谋其政，如果都是这种想法，老百姓要骂娘的。
远的不说，就说阳峰县，为啥穷成那个样子，就因为集体不作为，整天忙着争权夺利，谁关心过老百姓的死活。魏成明算一个，但他权力有限。
姚广义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更加窝火：老子都亲自来劝导你了，还要怎么样？难不成要告诉你，贺省长很欣赏你，已经在他面前挂名了。
别说林海洋受益，李天华在这件事上受益也很大，只要贺东来一直往上走，李天华必定受到重用，连带着很多人都会升迁。
就为了眼前这么点小事，郁闷成这个样子，值得吗？
在姚广义看来，在领导和百姓之间，肯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只有登上更大的舞台才能有更多的话柄，其次才是做事。
“林海洋，我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打起精神投入到正常工作中来。就算没了盾构机项目，我相信你也能带领机械厂创造奇迹。”
“姚秘书长，其实我并不担心机械厂的出路，大不了就搞个合资公司呗，引入外部投资是很简单的事情。”
“哦？这么说你已经想好了？说说看。”姚广义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下个星期，马少春要回国了。有他的投资作保障，振兴机械行并不难，难的是用什么形式，用什么项目。”
姚广义似乎没听懂，“你说清楚一点。”
“形式有两种，一是合资，二是把厂子卖了。无论哪种形式，控股权都是别人的，具体做什么项目就变成人家说了算。一旦不适合机械厂现有职工，很可能二次出现大面积下岗。”
姚广义明白了，说来说去还是林海洋心气不足，想脱手了。
即便真的走到那一步，对政府来说甩掉包袱，也不算坏事，姚广义觉得林海洋想得太多了。
“海洋啊。”姚广义的语气软了下来，“机械厂走到今天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这是改革发展的阵痛。机械厂也曾经辉煌过，为西风市的发展做出过巨大的贡献。但我们要带着前进的眼光看问题，不能总是背着历史的包袱。对了，纪录片拍的怎么样了？就算机械厂没了，起码还留下了珍贵的影像资料，谁也不能否定机械厂曾经的光荣历史。”
林海洋微微摇头，“姚秘书长，感谢您说了这么多。不过...我还想再试试，不能看着机械厂就这么消失。不是为了我个人的荣誉，是为了机械厂几百号职工，更为了那些把一辈子青春和热血洒在这里的人。”
姚广义重重的点头，不得不承认，林海洋是个有责任心的干部。
“好吧，那这样，以后投资公司赚的利润一半归属机械厂，我做主了，其他人有问题我来处理。”
“姚秘书长，太感谢您了。”林海洋终于有了一丝情绪。
“你呀！真拿你没办法。”姚广义苦笑着摇头，“不过咱可说好了，这回要是再搞不起来，赶紧处理掉这个包袱，你乖乖的去投资公司上班，大家都等着你赚钱呢！”
“行！我保证，两不耽误！”
林海洋终于露出笑容，只不过这笑容再也没有原来的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