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广义出了机械厂，扭头就给李天华回了电话。
事实上，是因为李天华拉不下脸面跟林海洋当面讨论盾构机的事情，只能委托姚广义过去。
别说林海洋郁闷，李天华自己都过不去心里那关，摘桃子的人太可恶了。
姚广义知道的事情有限，他只看到了贺东来因为这事得了业绩赚了脸面，根本不知道项目落在唐安的实质原因。
这件事要从贺东来操作立项开始说起。
交通厅作为项目主导单位，其他厅局从旁辅助，这些都正常。
问题起因出自袁建山，他作为唐安市市长，也是省委常委，肯定希望这种好项目留在唐安，少不了背地里开始运作。
加之他本来就对林海洋有一点小私怨，而且又是范省长面前的红人，他的话有很大份量。
还有一个人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省办公厅的汪主任，上次那件事他就觉得林海洋不顾大局，竟然为难范省长，这不是反了天嘛。
有他从旁协助，盾构机的项目花落谁家有了悬念。
贺省长的本意肯定希望把项目给西风市，一直跟各方面进行沟通，虽然进展不大，至少维持平局。
对于范省长来说，没有太大的倾向性，你们谁有能力尽可能展现，只要能获得大多数人的支持，范省长乐得顺水推舟。
好巧不巧，不知道谁把这个事通知了邵家，对方一听顿时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很快通过京城有关部门传话，这个项目很重要，肯定要留在省会城市。
表面上看从发展、资金、人才角度，这个要求无可厚非，但李天华已经得知消息，邵家不希望项目落在唐安的真正原因，就是因为项目是李天华提出来的，或者说是贺东来操作的，这二位都不属于邵家的势力范围，有必要为了反对而反对。
因为来自京城的压力太大，贺东来只能退让一步，死死把项目攥在交通厅。
李天华了解到这些事情之后，不可能埋怨贺东来不努力，只能表现出大度：请贺省长放心，一定会做好下面同志的安抚工作，重整旗鼓另觅出路。
接下来才有了姚广义去机械厂的一幕。
丢了项目，李天华肯定郁闷，更郁闷的是谁把项目信息捅给了邵家，大概率就是袁建山或者钟岳民。
不管是他俩中的任何一个，都意味着以后没办法好好相处了。
李天华从来不是肯吃亏的主儿，马上就开始琢磨怎么收拾钟岳民。
第一种办法，彻底架空钟岳民。各区县各行局很多都是杜飞鸣原来留下的人，把柄真的不要太多。就好比拿影视城的招标订单，如果没有李天华暗中点头，纪委怎么干大张旗鼓去张罗？
这个办法好用归好用，但不能用的太频繁。一来杜飞鸣面子上过不去，还指望他以后隔空给默契呢。二来大面积落马干部会引火烧身，李天华刚来的时候可以说没有责任，眼下已经上任两年半，这么多干部在眼皮子底下搞事情，市委书记肯定有责任。
第二种办法，由市委抓业绩。钟岳民管政府，负责民生和经济，那就让他做不出成绩。钟岳民能扯后腿，李天华更有资格做这件事。
姚广义在电话里提到了马红旗即将回国，这就是最大的突破口。
闲下来的投资公司正好去做这件事，林海洋依旧是最佳人选。
......
一周的时间匆匆而过，明天马红旗即将达到唐安。
今天白天闲了一整天没事可做，上午在机械厂待了半天，下午又去投资公司坐了一下午，正准备下班回家，刚走到车子旁，有人从旁边过来，喊了一声。
“林总。”
林海洋扭头一看，曹刚在不远处站着，看表情似乎很纠结。
“是曹总啊，你怎么来了？上去喝茶。”
曹刚苦涩的笑着，“不上去了。有没有时间，咱们聊几句？”
“成，上车吧。”
曹刚也没客气，拉开车门坐进副驾。
车子开出去一段距离，曹刚再也忍不住了，“林总，上次咱们不是说好的嘛，收购销售公司的事情怎么没信了？”
这事是9月说的，眼下都11月底了，医药公司混的越发艰难，一旦到了年关，有些事又得挠头。
老百姓最重视的节日就是过年，没钱怎么过年？谁家孩子不得添置两件新衣服。
“你说这事啊。”林海洋轻笑一声，“要是不提我都快忘了。”
“别啊，怎么能忘呢。”曹刚一听就急了，“林总，我可是心心念念一直等着，医药公司真的撑不下去了。”
林海洋当然没忘，上次得了邹大通的指点，就打算晾一晾曹刚，反正谁急谁知道。
再说了，盾构机项目也没了，林某人不用着急。
“曹总啊，这事恐怕难办了。”林海洋长叹一声，“原本我想拉你一把，投资公司也能赚点钱，眼下估计不行了。一来投资公司刚成立不久，今年没有利润任务。二来...”
林海洋瞄了他一眼，发现曹刚嘴角不停抽动，估计真着急了，“二来，收购医药销售公司绕不过孔杰副市长。我找人打听了一下，孔副市长好像不太支持这个方案。要不我看，还是算了吧。别板着一张脸嘛，买卖不成仁义在，我请你吃饭。”
曹刚现在哪有心情吃饭，再拖下去，医药公司的职工就要闹事了。
为了盘活医药公司，曹刚也没指望在一棵树上吊死，这么长的时间找过孔杰好几回，每次都被各种借口顶回来了。什么市里没预算，什么比你更困难的单位有的是，什么责任不在你，不要这么冲动......
能不冲动嘛，医药公司的职工代表隔三差五就去堵曹刚家的门，倒是不敢去堵副市长的家门。
林海洋刚才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办不下来肯定不能硬来，谁会没事去找副市长的麻烦。
思来想去，必须给林海洋找个出手的理由。
“林总，是不是只要搞定了孔杰，你就愿意收购销售公司？”
林海洋并没有太兴奋，“曹总，我可提醒你，我跟孔副市长无冤无仇，犯不上得罪人。就算你让他点头了，到头来人家记恨到我头上，这笔帐划不来。”
曹刚属于走投无路，眼见林海洋不肯松口，只能放出大招。
“林总，我有证据证明孔杰极其家属在卫生系统胡作非为。贪了多少钱我不知道，起码他们任人唯亲，很多人的提拔都是违规的。”
“既然你有证据，可以去纪委举报啊，跟我说没用的。”
曹刚暗暗咬牙，当然有用！
谁会没事去举报一位副市长，而且还是同系统的，除非疯了。
孔杰一家三代都在卫生系统工作，典型的树大根深，若非强有力的人物介入，根本搞不定。
曹刚也看出来了，林海洋不想沾染任何因果。
“林总，只要能救活医药公司，我可以去纪委实名举报孔杰，但你能不能给我个保证，不管调查结果如何，让我继续留在医药公司的位置上。这辈子我也不想升职了，就想把医药公司救活。”
“这你可为难我了，谁知道你的证据到哪种程度？再说了，医药公司对我来说可有可无。老曹，别想太多，混日子嘛。”
林海洋经历了一次心路历程的转折，再也不想头脑一热就去做事。
说句不好听的，医药公司的死活关自己毛事？又不是救世主。
曹刚完全搞不懂林海洋为啥前后变化这么大，以前说话斩钉截铁大义凛然，现在各种打官腔。
行吧，也许林海洋有他的顾虑，但这件事必须做，曹刚拼了职位不要，也要给医药公司闯条路出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曹刚冷着脸，在前面下车了。
等车子开远之后，林海洋掏出手机给陈永军打给电话。
“老陈，下班了吗？”
“你这不是废话嘛，咱俩前后脚走的，我还想搭你车走一段呢。你可倒好，一脚油门就跑了。”
陈永军就是来自纪委那位副总，有了上次良好合作的开端，现在大家一团和气，眼巴巴都等着林海洋二次投资赚钱呢。
“这事怪我了，刚才遇上个人。”林海洋也挺客气。
“海洋，说到车子的事，咱们这儿只有你和老姚带着车过来的，什么时候给我们也配车？”
“我说老陈，这是你个人意见，还是大家的想法？”
“有区别吗？车子买来是公家的，又不是个人的，给大家配车还不是为了工作方面。”陈永军说得脸部红心不跳，张口闭口就是为了公家。
投资公司账上是有钱的，只是大家不好意思张嘴，如果林海洋能主动考虑一下，姚广义那边应该不会反对。
“老陈，你就别跟我绕弯子了。账上的钱是市财政的拨款，不能随便乱用。不过呢，眼下有个好机会......”
林海洋把曹刚的事情一说，陈永军想了一会儿，“你的意思是...咱们主动出击？”
“不行不行。”林海洋当即否决，“咱们投资公司不能给别人当枪使，想赚钱也不是这种方式。我是希望你留意一下纪委的动静，如果曹刚真敢去举报，顺势看看纪委的反应。”
“成，这事交给我了。咱可说好了，搞到钱了，你可得给大家配车。”
“你呀...先这样吧。”
林海洋简直哭笑不得，这帮人吃惯了肉重新吃菜已经不适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