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设宴款待了远来的二位贵客，不过席间的聊天让林海洋有点郁闷。
下午在厂里聊得不算透彻，只了解到倪俊雄的基本需求，深入一谈问题来了。
倪俊雄确实掌握技术，但他不想跟国有企业合作，更不愿意在股份上受制于人。
他的要求就两点：一、以技术入股占控股权。二、必须是民间投资，对方负责销售，而且不能干涉管理和生产。
如果不能满足以上两点，倪俊雄打算直接卖掉手中的技术，然后返回欧洲继续从事科研工作。
这可麻烦了，明明有好的项目，机械厂愣是融不进去。
晚饭过后，将二人送到宾馆，万寿良特意把林海洋留在房间。
“林厂长，真不好意思，俊雄他...”万寿良也没想到倪俊雄会提出这种要求，脸上有点挂不住。
林海洋确实有些失望，但不算严重。
站在人家的角度上就能理解，跟国有企业合作，万一哪天出现问题很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尤其是国有企业屁事又多，倪俊雄不愿意掺和情有可原。
“万教授。”林海洋淡然一笑，“倪博士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而且人家放弃国外的优厚待遇，肯把技术带回国已经很不容易了。你放心，我想办法给他找投资。”
“你这么说让我汗颜，可是...”
“没关系。”林海洋不想纠结这事，明知不可为何必为难人家，“对了万教授，前阵子你们学校有个副校长想跟我聊聊，这事您知道吗？”
万寿良突然哼了一声，“你说的是赵启勇吧？那家伙已经找过我好几回了，都被我回绝了。”
林海洋不太了解事情经过，赵启勇的名字还是听袁明提起的，具体事情也不清楚，追问之下，终于搞清了赵启勇的的意图。
赵启勇分管的内容有点多，其中一项是国际教育工作。西山大学作为省内唯一一家985院校，想要提升知名度和国际排名方式有很多，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增加国际教学交流，比如吸引留学生数量和公派交流生。
不知道赵启勇从哪里听说万寿良和林海洋走得比较近，希望通过万寿良见一见林海洋，校企合作是个幌子，最终的目的想认识一下马家的人。马家在国外树大根深，肯定认识不少名校的资源，以此为契机提升西山大学的知名度。
万寿良越说越气，“姓赵的一天天不干正事，就喜欢名利二字，因为被我拒绝了好几次，竟然拿实验项目拨款威胁人。你听听，这像是副校长说的话吗？有这功夫咱们认真搞教学和科研不好吗？就说那些公派留学生，有几个愿意回来的？那些留学生更是胡闹，拿着学校高额的补贴，一天天在学校胡作非为，到时间了拿个毕业证就走人，把钱给他们不如喂狗！”
万寿良的怨念似乎很大，不过这些跟林海洋无关。
赵启勇的功利心确实重了些，但他管着这些事情，就得想办法解决，谁让大环境就这样呢。
以前的林海洋会有很多抱怨，但现在能以平常心看待，是在体制内待久了，很多事见怪不怪。
跟万寿良聊了一会儿，林海洋离开房间，刚走到宾馆门口，袁明还等在车子旁。
“你怎么还没走？”林海洋一皱眉。
袁明笑容极其不自然，磨磨蹭蹭支支吾吾说了半天。
赵启勇三番五次找万寿良无果，只能从袁明这边找突破口。
袁明毕竟年轻，跟人家吃了几次饭，被一顿高帽拍昏了头，饭桌上说了几句拍胸脯的话。
这些还在其次，赵启勇承诺如果能跟林海洋达成合作，以后的招聘季学校将大力推荐优秀生源过来，这对袁明的工作很有帮助。
林海洋听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刚才这番解释漏洞太大了。
诚然，赵启勇有利用袁明的成分，也有求于林海洋，但别忘了，985大学的副校长是正经的副厅级干部，人家怎么可能跟袁明这种人物吃饭？
说句不好听的，袁明没有一官半职在身，在赵启勇眼里屁都不算。
“袁明，你去了唐安小半年学会撒谎了？看来，你不适合继续留在这个岗位。”林海洋说完脸色铁青的准备开门上车。
袁明顿时一个激灵，赶忙挡在车门前面，“厂长，我错了，我不应该撒谎，我...”
林海洋瞪了他一眼，“袁明，我一直觉得你办事挺靠谱，这回到底怎么了？非要帮赵启勇说话。”
“厂长，跟你说实话吧，赵启勇根本没和我吃饭，是她女儿赵敏找了我几次。我...我...”袁明顿时露出囧意。
林海洋哼了一声，你小子喜欢上副校长家女儿了，没闯过美人关，被人家忽悠了。你也不想想，人家副厅长女儿凭啥看得上你？
喜欢你穷？喜欢你没权没势？
现实中有这种下嫁的案例，前提是双方有很深的感情基础。
好吧，不便插手这种个人感情的事儿，等袁明吃了大亏就知道了。
“袁明啊。”林海洋叹了口气，“这件事不是不能做，问题是不一定成功。你想过没有，一旦合作失败，人家很可能把怨气撒在你头上，也包括我。”
袁明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明明是合则两利的事情，为什么不做呢？
只是帮赵启勇引荐一下马家，机械厂就能得到学校的大力推荐，怎么看都划算。
袁明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林海洋看了直摇头。
不在官场上历练，很难明白其中的细节，有时候帮人帮失败了极有可能引起对方的反感，人家会觉得你没有尽心尽力。
尤其是对方期望值很高的时候，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更大。
不过眼下林海洋也为难，对方如此积极，如果一口回绝，百分百得罪人，何况对方是副校长，万一在林海洋的学业上弄点手脚，学历方面会出问题的。
“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个人，让赵启勇通过她去认识马家，无论结果如何跟咱们都没关系。”
林海洋让袁明去找任娇，只要赵启勇认真打听一下，肯定知道任娇是李天华的女儿，到时候就算马家一口回绝，赵启勇也不敢太过记恨。
这件事就这么处理了，林海洋不想多费口舌，临走之前交待袁明这几天好好招待倪俊雄，投资落地之前不准放他走。
......
第二天一大早，先派车把万教授送走，紧接着给任娇打电话。
任娇不喜欢这种事，但这是林海洋交待的事情，只能捏鼻子认了。
“对了，你也该期末考试了吧？什么时候来唐安？”任娇的声音多少带出幽怨。
二人有过温存一晚的经历，不管林海洋认不认账，任娇觉得自己受到冷落了。
林海洋现在长期待在西风，肯定经常跟白思言厮混，相比之下任娇心里有点别扭。
“月底月初吧，几门课程连着考，应该会在唐安待几天。”
这还差不多，任娇心里那点委屈终于得到释放，“对了，我爸明天来唐安，他跟你说了没有？”
“娇娇，你爸是市委书记，他的行程怎么能跟我汇报？”
“不对啊。”任娇突然惊呼，“刘传雄明天到唐安，我爸专门来见他，不应该带上你一起吗？刘传雄的投资当初是你引入的。”
“可能你爸有其他想法吧，再说了，刘老板跟我就一面之缘，人家不一定看得上我。好了，先这样吧，我这来客人了。”
“喂，喂...”
任娇呼喊了几声，林海洋已经挂了电话。
林海洋开车到了投资公司，先是去了一趟姚广义办公室，结果人不在。
扭头发现办公室主任何春正好探头出来，“何主任，头儿去哪儿了？”
何春一耸肩，“昨天下午就走了，今天上午也没来，估计去市委了吧。你找领导有事？”
“跟你说也行，有好茶没有？”林海洋笑嘻嘻的挤进何春的办公室。
何春不知道他想干啥，招呼他坐下，又翻出自己的好茶叶。
林海洋提鼻子一闻，“呦，换茶了？张处送的吧？”
何春嘿嘿一笑，也不答话，默默的沏好茶，放在林海洋面前。
投资公司的管理层，只有林海洋敢这么说话，另外六个人平时交流不多，主要是怕人说闲话，拉帮结派的名声不好听。
再说了，这帮人只负责管好后勤，只有林海洋一个人冲锋陷阵，作为外联的他，有资格到处乱窜。
“林总，你找我什么事？”何春推了一下眼镜。
“有这么个情况......”
林海洋把倪俊雄的事情说了一遍，还是希望能把项目抓在手里。问题在于如果在明面上必须绕过投资公司，这属于违规操作了。
实在不行只能送给开发区，于安国那边有创业扶持基金。
何春拧眉想了片刻，“林总，要不咱们上个会讨论一下？”
靠！要是想上会，还用得着找你商量！
“何主任，你跟着姚秘书长的时间最长，你帮我判断一下，如果报给姚秘书长，他会怎么选择？”
“这...”何春开始憨笑，无论姚秘书长怎么想，都不可能在背后嚼领导舌根。
林海洋心里一阵腻歪，跟这帮人打交道，一个字‘累’。
“要不就算了，把项目让出去吧，我也是多此一举，不打扰你了。”
林海洋起身要走，何春也没阻拦，刚把他送到门口，姚广义正好出现在走廊尽头。
“姚秘书长。”
林海洋刚打完招呼，姚广义一脸严肃的说道，“你跟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