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新王在这焦急地等着不知能否有进展的回信，那厢皇帝一行人也到了火药试验场。
三人当中只有赵捷常来此处，安弘察虽说先前看过规划图，可实地摆在面前，差别还是很大的。
试验场在山地里，和一方面为了保密，另一方面也是形成天然的演练场，皇帝一行人一进山谷，首先看见的不是成片的房屋或是围墙，而是大片开阔空旷的场地。
“嗯？”皇帝下了马车，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顿时觉得稀奇，“这是何意？”
他在问安弘察。
他见过的演练场也有几个，不管是京郊大营还是行宫，都是把演练场往后放，哪有这么开门见山的？
安弘察才从车上下来，听见他爹的疑问才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是演练场啊！”
皇帝当然知道这是演练场，场里的各项构造虽说和他印象里的有些差异，可总体上还是可以辨认出来的：“朕是说，怎么把演练场放在这了？”
原来是在问这个。安弘察三步两步跟上他爹大步向前的步伐，指了指山谷的出口：“父皇可曾见过之前在行宫后山上的那处山谷？就是儿臣一行人被反贼埋伏包围的地方。”
皇帝当然记得，那日在赶去后山的路上，他就已经看过山形图。若不是在山脚下就看见了安弘察，他是准备亲自上山的。
是以安弘察一问，他就想起了地形图上的那处山谷。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还真有些像。”
赵捷是亲自上过山的人，听见安弘察一提，也打量了一下：“是挺像。只是更开阔些、落差也没这么大。”
安弘察点头：“儿臣先前就选址问题和淮南侯磋商了许久，最后才选定了这处，看中的便是它易攻难守。”
说到这里，安弘察也回想起来那日的险境：“四周皆是埋伏点，山谷只一个出口，能攻入便如瓮中捉鳖手到擒来，这自然是易攻难守的。”
那为何如此选址，就更奇怪了。皇帝发问：“所以选址是怎么个讲究？”
安弘察带着他爹从演练场的边上从入口绕到正对向，面对山谷入口：“父皇看，这个场面，若是外有来敌，当是将领的一生噩梦吧。儿臣想来，将领们在沙场上能遇到的最差情况，也不过如此。”
被人瓮中捉鳖，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强行突围，带着些精兵强将闯出去，可后勤和士兵，铁定是保不住了。
视角一换，再加上安弘察这么一比划，皇帝就看出了这场地的极其劣势，他喃喃自语：“那日能突围，还毫发无损，可当真是老天保佑了。”
是不是老天保佑这倒说不准，火药发挥了扭转乾坤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安弘察接着说：“但若是有了火药，场面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抬手指了指入口：“敌军仅这山谷一个入口，那只要这处的火力压制住了，多少的兵力也能拦得住。”
他有指了指面前的演练场：“敌军能有什么远攻武器？顶多落在这演练场范围，影响不到后方的补给。再考虑到现下火药生产的保密，只要门口守住了，火药便不会泄露出去，也更为适宜。”
“可是你方才不是说这四处也可以设埋伏？”皇帝记得那日刺客也是想走四周下山谷的，被萧佩和张俊带着人堵在外围，才给火药的布置争取了时间。
安弘察怎么可能忘了这一茬！他早就留好后手了。
“这便是此行的目的了。”他转头对赵捷说，“外祖，带我和父皇去上午试验地看看吧。”
说完拉着他爹跟着赵捷走，继续说道：“这山壁，便是天然的了望台，也是最佳的远攻地点。”
他指了指山壁：“走山谷在这里开出条道来，摆上投火药车，什么敌军能挡得住？”
火力交叉，全面覆盖，实属是降维打击了。
“这是高处的设防，至于地面上。工匠们在实验的火药，算是其中的雏形，只是思路有些问题，算不得成果，还得大改一番。”
上午的试验在场地的西北角上，士兵们得了赵捷的吩咐，正在轮班守着。
工匠们早上被赵捷训了一顿，远离了哑火的火药，便回工坊去讨论去了。听说皇帝父子来了，被连忙叫了过来。
等皇帝父子走到跟前，工匠们已是侯在那，连忙行礼。
安弘察一眼看见的却是伤残的士兵们，有的瞎了只眼，有的缺了手，毒辣的天，也一丝不苟地守着。
淮南侯确实是信守承诺。
安弘察心有不忍之余，也觉得宽慰。大庇天下寒士不是件容易得事，可竭尽全力也算是问心无愧了。
他觉得有些动容，转头看向他爹的眼睛都有些亮晶晶的：“父皇！”
皇帝当然知道他在感慨什么，自家崽子总会在这种细微之处被触动。他笑着摸了摸安弘察的头：“朕的银子没有白花，是吧？”
安弘察摇头：“花得太值了！”
皇帝轻笑一声，挥挥手让工匠们都起身，又对赵捷说：“让人都散了吧。留两个负责实验的工匠在就好。”
赵捷便遣散了众人，只留了个工匠下来，对安弘察说：“这便是负责的工匠。弘察可还记得周将军？这便是他先前送来的人。”
安弘察当然记得，还是他亲自要的人呢！他打量了一下这工匠。年纪不算大，约莫三十余岁的年纪，人身量不高，也挺单薄的，被安弘察的目光看得有些害怕。
安弘察便问他：“我上回有听周将军提起你，可还适应此处？”
那工匠没想到当朝太子会是如此和蔼的态度，陛下在一旁也没说什么，心中松了一点，答道：“此处各项都好。只是试验不算顺利，误了殿下和将军的事。”
“这也不能强求。”安弘察宽慰他，“开山劈地的事，若是轻易便能达成了，也不会等到此时了。前路难、前路难，难才是正常的。”
安弘察心态放得很好，这世上哪有容易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