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造就妄想，
希望造就绝望。
————————
莉莉自然不会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她试图摒弃厄缪拉和邓布利多的影响，自己探寻一切的未知，却不知道自己此刻自以为不受人影响的选择……也是厄缪拉早就预料到的情景。
“我同时也很好奇，如果我看了冥想盆里的记忆，并且相信了它。”
莉莉瞥了一眼冥想盆，轻声问着。
“那么您认为我该是什么反应呢？又或者说……”
“您希望我是什么反应？”
缪拉啊……
你又希望我是什么反应呢？
在邓布利多口中的，能够上到预言家日报的信息，没有你的默许……可能吗？
很难说当莉莉拒绝看冥想盆里记忆的时候邓布利多是什么心情，有些复杂，有些无奈，甚至大概是有那么一点儿震惊的，但一切……又好像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他最震惊的倒不是莉莉的选择，她一向是个聪明的孩子，真的凭借一些线索自己摸索出什么倒也不足为奇，但她这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态度，让邓布利多不禁想起了曾经小缪拉十分笃定莉莉会照她计划中走下去的态度。
她是真的很了解莉莉。
她知道莉莉会加倍努力的学习魔法，甚至也触碰了不少富有杀伤力的黑魔法，知道她想成为魔法部的傲罗，拥有合法调查当年她父亲的事情，又能合法追捕食死徒的权利。
深陷这场棋局之中，谁又能真正的置身事外呢？
也许小缪拉也正是因为明白了这点……
邓布利多沉默片刻，视线在一旁略显疑惑的小天狼星身上扫过，又缓缓回到莉莉身上，没有回应她的问题，而是就着她的疑问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也许你是对的，莉莉，也许所谓的事实真相应该由自己去寻找，而不是听一个似乎早就在你们眼里没了多少可信度的老人说的话。”
邓布利多的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自嘲，但单看他的表情，又怎么都看不出来这位老人有多在意别人的看法。
“那么，你想过一种可能性吗？”
“如果这位没有多少可信度的老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对你们说谎呢？”
“无论是两年前还是现在。 ”
镜片下的蔚蓝眼眸略带深意的看着莉莉，像是要透过她表现出来的冷静，直视她心底的犹疑。
“即使是有能力修改记忆的巫师们也从不轻易的提取其他巫师的记忆。”
“除非他们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每年因为目睹魔法被删除相关记忆和修改记忆的麻瓜不在少数，由于食死徒越发明目张胆的行动，魔法部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去处理。
其实大部分巫师在动用删除或修改记忆的魔法的情况下也仅限于此，哪怕是食死徒为了套取一些信息会选择对一些巫师摄神取念并且施展遗忘咒，很少会有修改对方记忆来达到自己某种目的的例子。
毕竟有时候一个夺魂术省事多了，不管是白巫师还是黑巫师都不喜欢过多的麻烦。
并不是所有的巫师都擅长阴谋诡计。
至于像厄缪拉那样能够将自己的记忆随意删除，随意修改，随意编造，随意提取的人……
甚至将以假乱真玩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
邓布利多只能说……那是个例。
正常的巫师是不会这么折腾自己的大脑的。
是的，但凡大脑正常的巫师都不会像她这样这么折腾自己的大脑。
多次的修改记忆，多次的提取记忆，过程中对大脑产生的负担和损伤暂且不提，这甚至会导致了……要分辨那些记忆真假的不止是他和汤姆，还有她自己。
就连小缪拉自己也要在缺失部分记忆和拥有虚假记忆的情况下，靠自己分辨出自己大脑中的记忆片段，哪一部分是虚妄，哪一部分是真实。
她随时都有可能，被自己所欺骗。
但冒常人不敢冒之风险，又似乎是小缪拉一贯的作风，似乎多令人不可置信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都会显得那么的……合理。
“如果你有能够提前看到真相的机会，为什么要拒绝呢？也许就像你说的那样，它也许是个假象，可那也仍有一半的几率是真相不是吗？”
莫说一半几率，只要能够得到自己想要追寻的真相，就是百分之一也足够诱人了，要说莉莉真的没有动一点儿心思，邓布利多不信。
她拒绝的不是观看冥想盆，她拒绝的是他。
她拒绝由邓布利多揭开的‘真相’，也拒绝在他口中关于小缪拉任何一句不好的话。
“也许您说的有道理，邓布利多……校长。”
莉莉还没说话，小天狼星就挑着眉怼了回去，他在一旁端详了半天，虽然疑惑这两人似乎对某些他不知道的事情互相心知肚明的模样，但明显对比莉莉的沉默静思，他是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
“可就像莉莉说的那样，您拿什么来证明呢？一段无法成为确切证据的记忆，还是明天的预言家日报？”
如果非要说邓布利多和缪拉都有问题，那么相比较缪拉，邓布利多怎么看都怎么居心不良，虽然那双眼睛看似睿智慈祥，却总给人一种他在算计什么的感觉。
如果说邓布利多给人的感觉看上去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有时候可能还不怀好意的笑面虎，那么缪拉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至少缪拉没邓布利多那老登那么多心眼子。
或许不能单说小天狼星。
太多人这么觉得了。
缪拉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她不过是想……
好吧小天狼星现在也不知道缪拉想要什么。
可缪拉能有什么坏心思？
当食死徒？
小天狼星把手一摊。
那其实也不能说明什么。
“而且比起您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得来的那些未知的记忆，您不应该解释解释……另一个问题吗？”
那双平日里坏笑就能迷倒不少姑娘的眼眸冷了下来，神色少见的认真，甚至带着某种审视。
与其说是他曾经也怀疑过缪拉，
倒不如说那时候是疑惑居多吧。
爱情会让人盲目吗？
小天狼星曾经以为是的，毕竟光看詹姆斯那本就可怜的大脑每次看到莉莉就恨不得离家出走的情况就知道了。
可看向缪拉的时候，他不觉得自己盲目。
沉溺在假象无法自拔吗？
被傻乎乎的骗来骗去吗？
他想，他其实无比清醒。
他清醒的喜欢上了一个安静的灵魂。
小天狼星早就发现了不对劲，可他那时候不知道缪拉是怎么了，是的……他不知道，他甚至没有去试图多挖掘一些，因为任何一个绅士都不该未经允许的擅自挖掘女性不愿说出口的秘密。
无论是什么事，缪拉没有说就已经表明了她不愿被知晓的态度不是么？
曾经的小天狼星是那么想的，
但现在的小天狼星想打死过去的自己。
绅士？
去他妈的绅士！
“您说的那个，具有标志性的，由缪拉自创的净火咒，嗯……我比较好奇的是，假设的确如您所说，那是她的自创魔咒，您是如何得知这一点的呢？”
小天狼星的表情就差在邓布利多耳边问他。
怎么，缪拉当你面放火了，还是她当你面告诉你那是她自创的了？
预言家日报很早就出过不少关于缪拉的报道，因为她没有丝毫掩饰的食死徒身份好一番添油加醋，说的像她是黑魔王多么忠诚狂热的追随者，疑似得到黑魔王亲自教导黑魔法，自信自身实力所以才不掩饰身份故意挑衅魔法部一样。
预言家日报明天会说什么完全不重要，上面的报道听风就是雨的，甚至接受采访的时候，只要你敢编他是真敢写。
关于缪拉的报道零零散散来来去去也就那些，没有一篇拥有实质性的证据说缪拉也参与了食死徒的肃清麻瓜任务。
但通缉令都挂两年了，到现在还不是一无所获，她是身份公开又不是不蒙面了，真碰到谁知道哪个蒙面的食死徒是她啊？
所以不论是邓布利多现在确信无比的态度，还是他消息的真假和来源……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他不是没有在脑海中假设过如果邓布利多说的都是事实的情况。
可小天狼星很难将缪拉想成一个很坏的人。
他忘不了那天在自家宴会上看到的缪拉。
他想，也许不会有人明白他的。
缪拉眼底那刻意展露出的冷漠和恶意甚至无法让人觉得反感，就连用魔杖指着你脖子的时候，你都无法生出一点儿，哪怕是一点儿和她对抗的念头，心里甚至无法觉得她是故意的想要对自己下手。
因为她周身不断溢出的，是一种很轻很淡，却近乎破碎的忧郁感，即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给人一种……她身上充满了故事的感觉。
像什么呢？
像是朦胧清冷的晨雾。
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你，不会发出一点声音，就那样站在四处弥漫的雾里，在你的目光中缓缓后退两步，任由黑暗中伸出的触手缠上她的手臂和脚踝，缠上她的腰肢，缠上她的脖颈……
自始至终都没有过挣扎和求救，她只是最后轻轻的抬起那双让人看不清情绪的黑色眼眸看了你一眼，然后转过头闭上眼睛，任由自己被拖进黑暗里，任由自己被黑暗吞噬，包裹。
只需要一眼，就那么一眼。
你就会知道她是无辜的。
错的是诬陷她的邓布利多，错的是教坏她的那几个斯莱特林，错的是引诱她的伏地魔，错的是那些年明明时时刻刻都可以看到她却始终没有发现缪拉心态变化的他们。
错的可以是任何人。
缪拉又有什么错呢？
人们总是这么奇怪的，越是清冷忧郁拒人于千里之外，就越是想要靠近，越是温柔小意安静的陪伴，就越是容易被忽略。
就连一些明明在过去就浅显易懂的道理，在曾经就已经展露的苗头，多数人也偏偏要后知后觉的才能发现。
可小天狼星不知道的是，有时候不只是人的所见所闻会受到手段蒙骗，就连人的所思所想，所念所求，都有可能是别人计划好的一部分。
“哦～有时候孩子们总是不愿意给他们亲爱的长辈哪怕一点点儿的信任。”
哪怕邓布利多嘴上这么说着，斯内普也没在这老蜜蜂的脸上看出哪怕有一点儿难过的样子。
他只是轻嗤了一声，一手将桌上邓布利多递过来的糖果推回去，一开口就是是令人熟悉的嘲讽。
“也就在这一点上，布莱克不算太过愚蠢。”
戴着天蓝色云朵睡帽的老人眨了眨眼睛，这看似嘲讽小天狼星的话，怎么听着像是在嘲讽他呢？
斯内普却没什么耐心，略显阴沉的目光从那张皱巴巴的脸上扫视了一圈，又转而看向被他拿出的冥想盆，眼中神色有些复杂。
“我想伟大的校长先生大半夜的让您那卑微又可怜的学生到校长室来，不是为了听您说这些的？”
他一点儿也不想评论关于布莱克和莉莉拒绝了观看邓布利多不知道从哪搞来的，那所谓的能够颠覆厄缪拉在他们印象的记忆这件事情。
“噢～别这么暴躁，西弗勒斯。”
邓布利多笑眯眯的看着他，那双眼睛里的锐利与算计已经浅淡到难以被人发现，看起来就好像他真的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辈一样。
“有时候你真得学学小缪拉，那孩子总是比你有耐心的多，也比你懂得如何尊敬一个可怜的老人。”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往嘴里塞了一颗金灿灿的糖果，只是放到嘴里还没几秒，邓布利多就皱起眉头抬手捂住了半边脸。
毫不意外的，又犯牙痛的邓布利多接受到一个来自斯内普的凝视，他面色讥讽的挑了挑眉，扯出一个难得有几分真实愉悦的笑。
“我想一个不懂尊敬老人的人是不会为他提供健齿魔药的？”
邓布利多的神情瞬间就变得哀怨多了，脑袋上天蓝色云朵睡帽上的毛绒小球也蔫了下去。
“噢别这样西弗勒斯，你知道的，那只是一个老人无聊的玩笑。”
斯内普神色嫌弃的轻哼了一声，将早就准备好的魔药掏了出来递到桌上推了过去。
“说正事吧，如果伟大的校长先生还有那么一点儿时间观念的话，您就应该知道您卑微又可怜的学生今天的休息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邓布利多乐呵呵的拿过那瓶魔药，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脸上写满了‘我就知道西弗勒斯不会那么冷漠无情’的神色，看的斯内普极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然后邓布利多将那瓶魔药放到一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缓移步走到冥想盆旁边，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后瞬间变回那个睿智精明的老人。
冥想盆散发出的银白色光芒在那双苍老的眼睛里熠熠生辉，如同月光落在静谧的海面，让藏于海底的巨兽也得以窥见一缕模糊的月光。
“我已经看过了里面的内容，虽然莉莉拒绝了观看它，但我想，也许你也需要看看。”
“我想……我们对小缪拉的了解都不够深，但她对莉莉，对汤姆，对我们每个人的了解，似乎有点儿超乎我们的想象了。”
或许是邓布利多话里具有指向性的语气过于明显，让斯内普下意识的重新皱紧了眉头。
他不知道邓布利多是看到了什么，才会有这样复杂的神情和语气，甚至隐隐的，对厄缪拉抱有某种怀疑。
但斯内普不知道邓布利多在怀疑什么，又或者说他不知道的是……对于邓布利多来说，厄缪拉有什么可值得怀疑的。
怀揣着某种莫名的不安与疑惑，斯内普凑近了冥想盆，凝视着那如烟似雾，分不清是液体还是气体的银白色物质，任由自己的意识被拽到一片回忆当中。
还没等斯内普想起周遭看上去有些熟悉的环境是哪里时，熟悉的声音就重新拉回了他的思绪。
……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斯内普从回忆回到现实的时候，邓布利多已经无聊到开始逗弄熟睡中的福克斯了。
看完所有回忆的斯内普在邓布利多的目光中沉默了半晌，许久才开口说出这么一句话。
“这些记忆……都是真实的吗？”
斯内普没有忘记厄缪拉精通一切魔咒，自然也包括有关记忆的魔咒。
“我也不知道，小缪拉可没有特地的强调这些记忆的真实性。”
邓布利多看似随意的回了斯内普一句，实则隐晦的侧目看了他一眼，将斯内普脸上所有的神情都看在眼里。
他希望不要像他想的那样。
可如果真的是那样倒也不奇怪……
毕竟似乎在更久以前，一切就有迹可循。
邓布利多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年轻真好……
也许西弗勒斯自己也没有发现，那双除了莉莉似乎对任何人都永远保持讥讽阴沉的眼睛，在看向小缪拉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可斯内普的情绪实在太过内敛，太过难以琢磨，有时候就连他也无法轻易的对其想法草率的下定论。
想着想着，邓布利多眼中的笑意微微淡了一些，再次看向斯内普时，眼神带着些许探究和深意。
老实说他不反对西弗勒斯移情别恋这件事，也许未来的邓布利多会为了牢牢的掌控这颗重要的棋子而一次又一次的用莉莉的死来提醒他，但就现在来说……
他已经有了一颗能够取代西弗勒斯的棋子，自然并不需要压榨西弗勒斯了，虽然那孩子依旧选择了在毕业后成为食死徒的卧底，但那不代表现在的邓布利多会像西弗勒斯记忆里的未来的邓布利多那样，将他算计利用到极致了。
更何况，就算他想，小缪拉也第一个就不会同意他这么做。
邓布利多知道厄缪拉的底线在哪儿。
他可以肆无忌惮的算计她的一切，但唯独不能算计……莉莉和西弗勒斯的安危。
其实如果西弗勒斯能够从未来的那件事里走出来，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就像小缪拉说的那样，人没有必要一直困在过去。
但如果西弗勒斯喜欢上的是小缪拉……
邓布利多甚至不用预言就能够看到未来会是一场灾难，也是另一场悲剧。
“虽然这么说有些冒犯，但我能看看你的守护神吗？西弗勒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