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红锦楼。
“主子,京都来信儿了。”
“哦?说什么?”
越通倚靠在窗边的软榻上,举着碧娘子刚替他新寻来的一套白玉茶具,放在阳光底下细细观赏着。
“殿下非常震怒,要求您……三日内除掉三皇子伸出的爪牙。”
越通摇晃白玉杯中的液体,澄黄色的茶汤透过白玉杯,与日光交相呼应。
“回复殿下,越通一定完成任务。”
不论是不是太子殿下给他下令,越通都已经布下了一个局,等着三皇子的人往里头跳。
他说过,有本事伸手,就得有本事接住砍过去的刀。
他很期待,三皇子会派出谁来。只希望是有些在三皇子心中有些分量的人,这样才能让他痛。
“都七月了……”
越通沉思着事情,头稍稍一偏,却被窗外耀目的阳光一激,下意识地闭上眼。
“碧娘。”
“奴家在。”
碧娘子听命从屋外进来,却不敢如同寻常般同越通亲近。
越通近来的脾气十分阴晴不定,她不敢触了霉头。
“季三娘子那边,也有许久没去过了吧?”
“……是,属下近来实在无瑕分心……”
“行了,没有责怪你。”
越通打断碧娘子的解释。
“这些日子抽出时间去一遭吧,检验一下成果如何。若是她实在不堪……便放弃她罢。”
“奴家领命。”
早先碧娘子便有别的任务,过去这段时间,她就要回京都一趟。她知晓越通的意思,便是预备着要将徐笙绣出的东西带去京都了。
若真能搭上后宫的贵人,与太子殿下也是大有裨益。
越通原是出身康宁侯府,因着祖上有功于天子,才得了这一称号。可当今对伯爵侯爷忌惮颇深,十数年前,当任康宁候不知受了何人的唆使,竟私自屯集起大量粮食。
粮食乃国之根本,他做出这事,其目的本就有待考究。当今多疑,遂命暗卫去查。也不知道查出什么结果,总之,陛下下旨将他康宁侯府抄家灭族。
是越通娘亲同先皇后有几分交情,且尚在孕期、将为人母的先皇后不忍见不满一岁的越通也随之丧命,随即悄悄命人找来一具男童尸体,顶替了越通去。
先皇后可谓对越通有救命大恩。这也是越通为太子殿下鞠躬尽瘁的原因。
太子殿下非平庸之辈,既然自己的命是先皇后救的,那他就用自己的命去回报她的儿子吧。这是越通的想法。
碧娘子遣人给徐笙送了信儿,这次没有惊动麻烦任何人,直接用字条裹上石子扔到了徐笙跟前。
徐笙发现,立时便从后院溜了出去。
此时已是酉时。
徐笙强忍着内心对漆黑似黑洞的小别山的恐惧,紧紧抱着满满一包裹的绣帕。
除了剩下一半的缎子已经全部裁成绣帕,并绣上各式各样的图案,徐笙还另托姜大郎从县城买了些好料子,又托季以远劈了竹篾子,做出几柄团扇来。
便是碧娘子再不来,她也要想法子去县城里寻她了。
今岁元庆二十五,正是朝廷开秋闱的年份。季以遥是打算应考的。倒不是他自大,而是他想寻找自己还有何差异。
要赶考,便需要盘缠。
此去州府,车马住房一应租赁费用必不会少。
虽然以前承诺不再用家中的银钱助力季以遥学业上的是我,可吴氏到底还是不忍心,偷偷给徐笙塞下十两银子——徐笙是告知过季家,她会陪同季以遥一道去的。
这十两银子是如今的季家一半儿的家底,可对于路费,仍是杯水车薪。
好不容易等到碧娘子再传话,徐笙激动的将箱笼里的东西全都打包收拾,准备都带去,看看碧娘子能给出什么价儿。
“碧娘子?”
徐笙临近约定的地点,仍不见火光或人影,她轻声呼唤道。
“在这儿。”
有了可追溯的声音来源,徐笙一下子边找到未点亮火把、隐在一片密林中的马车。
直到见着徐笙,碧娘子才掏出火折子,映亮这一片小天地。
徐笙从善如流地走到车辕前边,将抱着的大包裹解开,露出里面的物什。
这次廖妈妈并没有来,且碧娘子的变化,更加徐笙吃惊。
不过几月,碧娘子的身形更加消瘦,脸颊上的肉几乎都凹陷下去。
“这……”
碧娘子没理会徐笙的惊讶,径直拿起一块绣帕对着火光细细打量,而后打断徐笙。
“季三娘子果真一点就通。”
碧娘子露出一个欣慰的笑。这些日子总算有一件顺心事。
“既如此,我也不同季三娘子废话,这是五十两银子。”
碧娘子递给徐笙一个荷包。
“这是作为定钱。季三娘子这一批货奴家要带去京都。若能卖得更多,自也会在给三娘子送分红回来。”
徐笙却敏锐地捉住碧娘子的言语。
“怎地?碧娘子要走?”
“是,约莫过些日子便离开。三娘子不必担忧,自会有人接替奴家与你对接。”
徐笙想再问什么,可想到自己与这碧三娘子也算不得知交好友,遂忍住不提。
“既事以办妥,季三娘子,奴家便告辞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碧娘子似乎是极赶时间,不复从前见着她那般的闲淡恬静,而是浑身上下都透着急躁之意。
徐笙目视马车远去后,再环视周遭阴森环境,急冲冲地往家奔去。
有了这五十两,总算是有底气些。
徐笙打算近些日子边收拾东西去县城。
京都,三皇子府。
身着绣着朱雀凤凰黄锦衣的青年冷着面孔,负手立在桌案前,死死盯住下首跪趴着的黑衣劲装男子。一旁的客椅上,还坐着身着湖水蓝云水锦织就的长袍、脚蹬绣着金丝线镶白玉靴子的青年。
“你说,越通他们认出你了?”
黄衣男子口气十分不善。
“我是怎么吩咐的,切莫打草惊蛇!可你们呢?”
黄衣男子将桌上的镇纸往男子身旁的地上扔去。镇纸撞击上坚硬的地面,瞬间四分五裂。
跪趴着的男子没有应声,也不敢起身。
蓝衣青年搁下手中的青花瓷茶杯,起身对着黄衣青年一揖。
“表弟,你也别怪黑鹰。他同赤影一道训练,赤影本就对他万分熟悉。能撑到有人来也属意料之中。”
“表兄……非是我怪罪他们,这如今,越通或是已知晓我们的心思,怕是日后……且探子来报,越通在钦州所谋甚大……这如今的局面,能派谁去探探虚实?”
黄衣青年语气忧虑。他如今确实无人可用。
蓝衣男子思忖片刻。方启口轻语:“我去罢。”
“不可!此行尚不明真假,怎能让表兄去冒如此风险?”
黄衣青年想也不想地拒绝。
“表弟,如今看来,只有我最为合适。别误了大事!”
此番话说得黄衣男子面露犹豫,蓝衣青年则趁热打铁道:“此事便如此定下罢!”
黄衣青年犹豫半晌,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他如今无人可用!
“表兄万事小心,黑鹰我便派与表兄。黑鹰,你定要保表兄周全。”
跪趴着的黑衣人才终于嘶哑地应是。
“那你怎么办?”
“表兄放心,在京都,他们还不敢对着我明目张胆地动手!”
蓝衣男子也蹙起眉思考良久,终是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