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院子不过才三间房，我与小厮便占去两间，怎能还收你一半的房钱？休要再提此话。”
季以遥在某些事上也是出奇地执拗。
“若是固安兄不肯，那我夫妻二人也不便去叨扰。”
“你……”
周流云有些头大，与季以遥同窗二载，他深知这季以遥的牛性子犯了，谁说也不会听的，就在他犹豫准备答应时，眼光瞥见一旁同样蹙起眉头的徐笙，他灵光一闪。
“不若这样，房费还是三两，不过烦请弟妹替我们做饭，我与小厮二人都是粗人，不会那做饭的精细活儿，到州府这半月几乎天天都在外头找吃的。若是弟妹肯帮我二人的饭一道做了，那可真是帮了大忙！如此如何？”
这个条件令季以遥十分动心，可他没急着答应，转过头去以眼神询问徐笙的意见。
徐笙哪有不愿的？便是没有他们二人，她同季以遥每日也是得吃饭的，不过是多做两个人的饭罢了。
“当然可以！”
徐笙忙出声道。生怕季以遥再不愿，他们是打算在州府中张过榜再回去的，因此，至少还得待在州府两月，若是同周流云住在一道，两月至少能省六七两房租钱。
徐笙答应了，季以遥自然无话可说，随即对着周流云道过谢，拎着包袱跟在周流云后边，去他租的院子。
周流云租的院子地段是顶顶好的，周边不仅清净，还遍布书铺画坊，整条街上几乎都是穿着长衫的读书人。
回屋放下东西后，徐笙便匆忙出去买菜，来时的路上，她发现离这屋子不远处就有一条贩卖的市场街。
周流云二人本是要出去吃饭的，却碰巧带回了季以遥二人。刚刚那处是在东西中间的位置，要走回去也得花半个时辰。何必再耽搁那个工夫？于是徐笙同二人说了一道，就准备在家中做。
这屋中主人常年不在此居住，可灶屋内的一应家伙什儿都俱全，只除去米面油盐需得现购。
趁着徐笙出去买菜的功夫，季以遥把灶屋清扫了一遍，确保徐笙回来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做好饭，周流云也进去同他帮忙，又一面叫着小厮出去买一坛子好酒。
“学笃，日后买菜的钱，我是交予弟妹罢？”
周流云从未干过清扫的活儿，不过弯腰半会儿，他就有些遭不住地起身坐在一处干净的地方。
季以遥略微看他一眼，继续弯下腰忙碌着，这灶屋或是许久没人用过，不少地方积灰挺多。
“不必，固安兄替我们节省了一大笔银子的开支，饭菜钱自然是算我们的。”
“那怎么行！”
周流云鼓着眼睛，大声嚷道：“学笃，我只想你是不爱占便宜的人，可我也不是喜好占小便宜的。让弟妹为我二人做饭，已是让她淘神，怎么我俩还能不交伙食费呢？你也不必再提，买菜的钱我二家各出一半便是，如此，谁都不占谁便宜！”
周流云的话很好地堵住季以遥的嘴，总归都是要住在一起两月，等后头算账的时候再说吧，季以遥不同他争辩，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待他将厨房收整出来，徐笙也回来了，她手中拎着大包小包，后头跟着周流云的小厮，也同样拎着大包小包。他二人在集市上碰见，因得将米面油盐等都归置齐，徐笙花了三两多银子，买了不少东西。
这州府的物价比起县城，又是翻了一番。
要是在村镇里，三两银子买的东西都够一家三口吃上大半年。可在这州府里，三两多银子买的东西，或许才够他们四人吃上一月，更别提还要每日去买些新鲜的蔬果肉食。
两个读书人都是赶考的，可不能吃得太差。
徐笙做好饭已是戌时末，她将饭菜摆上桌自己捡了一些菜，准备端去灶屋里吃。
季以遥没有拦她，因着还有客人在。
他们农村地方没多少规矩，且季家没有不让女人上桌的习惯，因此季家是男人女人都混在一桌吃饭。可他们同村的就有许多人家要求女人是不能上桌的。
更别提周家是大户，听说大家族里边男女是要分桌而坐。
因此，徐笙去灶屋，或许符合周流云家里的规矩。
周流云却反而惊诧地叫住徐笙。
“弟妹是去哪？”
“我，我去灶屋里头吃。”
“灶屋里连张桌子都没有，你怎么吃？”
周流云带着些谴责的目光看向季以遥，他以为是季家有规矩，让女人去灶屋中吃饭。
“咳，笙娘，固安兄不介意的，你过来坐吧。”
季以遥轻咳一声，没有同他作解释，招手唤徐笙过来。
或许是饿得狠了，做好的五个菜被一扫而空，惊得徐笙不住地问他们三人够不够，她是做好再去下些面条的准备的。
也是第一次同周流云主仆吃饭，徐笙并不清楚他二人的饭量，是按照季以遥的饭量做的。见此情形，徐笙暗暗记下，下回儿得再添些米才行。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去，每日季以遥同周流云都各自关在屋子里苦读，到晚间再一同探讨学问。
徐笙就负责几人的一日三餐，闲来无事又拿起布料要么绣花，要么给季以遥做衣裳。
转瞬，到了乡试前一晚。
徐笙早前几日特地去替他们二人购置了干粮咸菜，还亲自调馅包了一蒸笼的肉包，架在大锅上，只待明日一早便开火蒸熟。
肉包是明日一天都可以吃的，再放久些便会变味儿，因此徐笙也没做多少，可胜在是自个儿做的，用料扎实。
她此刻正在替季以遥收拾着行李。
“笔墨纸砚、镇纸、厚衣裳、笔袋、饭碗、吃食……还差什么呢？哦，对，水壶！还有水壶没带……”
徐笙自言自语地将收拾进考篮中的东西再次清点一边，恍然地又去一旁翻找出什么东西，搁置进考篮里。
季以遥看得好笑。
“笙娘，少备些，有些说不准都用不上的……”
“哪能用不上？你进去三天不出来，不得吃不得喝的？还有，若是要降温，不备着厚衣裳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季以遥瞧着怒目圆瞪的小娘子，知晓她这是为着自己好，心头泛起暖意。他丢开手中攥着的书，起身坐到她边上，从后头将她圈入怀里。
两年过去，小娘子还跟刚嫁他那会儿般瘦弱，浑身上下没见长二两肉。倒是他这两年被她照顾着，身子骨壮了不少。
在徐家时，徐笙只需得做好一家子家务就好，嫁来季家，他常年不在家中，可也知晓她不仅得伺候季家一家老小，农忙时还得帮着下地干活，甚至连赚钱供他读书的事，也都压在她身上。可他目前还什么都给不起她。
季以遥心头有些愧疚。
“笙娘，累你受苦了。”
徐笙轻啐，“有什么受不受苦的，既嫁给你，便是夫妻一体。只盼你日后飞黄腾达后，不要做那陈世美，抛弃糟糠妻才好。”
徐笙此话不过是玩笑，她信重季以遥的人品，至少此刻是。
可季以遥却松开搂住徐笙的手，四指竖天，不待徐笙反应，一脸郑重道：“我季以遥对天发誓，此世若负徐笙，定叫我前程尽断，永无入仕之日！”
“你在瞎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