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并不遮挡食客投向一楼的目光，只见二女至柜台前方结过银钱后，头也不回的出门去，与此同时，一道身影同她们急匆匆的错身而过。
若徐笙留意二分，定会发现那也是个熟人。
疾驰飞掠进来的那一人是青叶。
楼上的越通显然也注意到了他。
青叶三步并作两步，在上台阶时还不自禁的运起轻功，几个飞落间落到越通跟前。
“何事如此匆忙？”不等越通开口，他身后那仆从便率先问道。
“公子，孙幕职。”无论如何匆忙，青叶仍然恪守着尊卑礼仪，他朝着二人拱手行礼低声道：“刚刚贡院的人递了消息出来，季以遥已投靠三皇子！”
啪！
这是杯碗被碰倒的声音。
“什么？”那位孙幕职忍不住惊叫起来，他们在这季以遥的身上花费了如此多的心血，怎的还是叫三皇子的人寻到机会？
孙幕职急急地看向越通：“公子，咱可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越通眼中神色晦暗，他想起方才徐笙的斩钉截铁，原是早在另谋出路吗？
他并未像孙幕职一样表现出那般焦急：“有何凭证？”
青叶垂首，语气中也夹杂着恼火：“贡院中有咱的人，在季以遥的桌案上瞥见一枚玉佩，那枚玉佩，是燕西华的贴身之物！”
青叶也不知季以遥何时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与燕西华绞在一起，他们的目标是他，因此，他做下的事几乎都在他们掌控之中。
不对！
只除了一次！
季以遥去州府应试！
那次他们被三皇子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无瑕分身再去他那边，也是他们对自己的掌控手段过于自信，认为一个农家秀才翻不起什么风浪。
没曾想这回儿竟是在阴沟里翻船。
显然，青叶能想到的，越通也能想到，且越通还要想得更深些。
若他们真是在那段时日接触的，燕西华也是在那段时间被人所救，而季以遥赶考路上似乎也恰好经过那个方向……是谁救了燕西华，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那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虽说他们后来调查过，季以遥一行也去过寺庙，可当时是由青叶带队，他早就在心底认定季以遥是他们的人，根本没多做怀疑。
想通此间关节之后，本就恭敬有加的青叶更加放低姿态，脊背更加弯曲。
“公……公子，属下该死……”青叶紧咬着牙关，在这微风和煦的春日，额上冒出豆粒般大的汗珠。
自家公子做事已是不择手段，太子做事的残暴手段则更上一层楼。
季以遥这事已经上报过给太子，明显博得了太子的许多关注，若是知晓这问题的关窍出在他身上……饶是从最艰苦的训练场出来的，青叶也不敢去想自己的下场。
因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四周又不是密不透风，孙幕职咬牙切齿，却隐忍着没有发作，只是因怒气憋得涨红了脸。
反观一旁越通的神色，则更显淡漠。
“回去吧。”
沉默片刻，越通淡淡道。
另一头，徐笙并不知在老店中发生的那一幕，可依然心事重重地走在大街之上，默默跟随的刑柔也沉默不语。
二人一前一后，步履又相似的协调。
“笙娘。”在快拐进季以遥徐笙租住的小院时，刑柔终于忍不住喊出声，瞧徐笙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怕是完全将她忘记了。
果然，被声响惊动的徐笙回过神来，瞧见刑柔之后，面上浮起一些尴尬：“啊……阿柔，抱歉，我这……”
刑柔仍是温婉地笑笑，她摇摇头：“我知晓你在想事，本也无意打断，只是天色不早，你也到家了，我该告辞离开。”
“我送你回去。”徐笙闻言立马道，转身就欲朝周家的方向去。
刑柔一把扯住她：“不必了，我送你你送我的，倒是没完没了了。天色已晚，想来他们来接我的马车已在路上，我往回走走就能碰见。”
徐笙作罢，目光歉疚地看着面前温婉的娘子：“今日之事……”
“我今日只是随笙娘去了一家百年老店，那店果真名不虚传，饭食甚是好吃，教人食髓知味。”不待徐笙继续说下去，刑柔打断她的话。
徐笙闻言也跟着一笑：“阿柔喜欢就好，改日有机会咱再去，今儿个没吃着什么，下回儿咱去将他家招牌菜都点一遭。”
她这话逗的刑柔噗嗤一笑：“倒也不必如此铺张浪费。”
虽然刑柔不让她送，徐笙还是一路陪着她走过一条街，恰好碰上周家来人后，二人才真正告别。
被车帘挡住视线的刑柔疲惫地阖上双眼，今日发生的一切都让她大受冲击。
她从前一直觉着季三娘子与她是一类人，可今日见着季三娘子在外男面前侃侃而谈那番作势，且议论的竟是朝廷政治。
说的话虽让她云里雾里，可不妨碍她胆战心惊，她也能听出现在是有多方势力盯上了季以遥。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回去劝自家夫郎再莫要与季以遥来往。陷入党派争斗的漩涡，最后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这边心中深深感到无措的同时，那厢徐笙又琢磨起回来一路上想的事。
入京前再见燕西华，得了他的提醒。这几月来他们二人也在隐秘地打听太子的事。
太子此人，着实不愧皇储之名。
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谋略心性毫不逊色，自小便受武、杨两位大儒悉心教诲，且又是嫡出正宫。
虽说先皇后已去世多年，但其外家傅相膝下有不少惊艳才绝子孙辈，入朝为官不在少数，甚至可以说半个朝堂皆数握在太子手上。
按理说，太子既向自己抛出橄榄枝，季以遥应当欢欣鼓舞，毕竟攀上太子一党，几乎意味着光明前途。
可季以遥仍是觉得“道不同”。
有个词，叫做上行下效。因着秦环和茱萸一事，季以遥心中总对越通存着一些芥蒂，由此观其上属，很难让他心中不打鼓。
而费心打听的结果也没让季以遥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