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云慧这边发作，那女子倒是先说话了，“碧水！谁叫你如此无礼”，声音清脆，听起来倒是和云慧年龄差不多。
只见那女子毫不留情的斥责身边的婢女，甚至连一直跟在身边的都一同挨训，“回去后自己去找桂嬷嬷领戒尺”。
那名叫碧水的丫鬟闻言浑身发抖，险些把手里的托盘摔出去，整个人“扑通”一声跪下去，却死死咬住嘴唇，没敢张口说一个字。
春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一跳，抓住云慧的袖子，想把她挡在身后。
没成想那女子转过身来倒是对云慧二人十分和颜悦色，“你就是云慧妹妹吧，我在家听爹爹说起过你”。
云慧看这女子的面容，突然觉得像一个人。
斟酌了一会才说，“敢问小姐家中可是郑知县府上？”。
这人惊讶于云慧的火眼金睛，没想到一下就猜对了。
“你猜的不错”，这女子比云慧略高些，梳着漂亮的飞仙髻，坠在后面的步摇行走不晃，鹅蛋脸上着秋水眉，矜贵和婉，肩背挺拔，一眼就知道接受过良好的教育。
从仪态到姿容，无一不美。
云慧也领着春华一起行礼，郑琬灵看着眼前爹爹来回提过的女子，也觉得她行礼姿态优美。
倒不似之前自己认识那些女子一般，不是畏畏缩缩就是曲意逢迎。
这姑娘举止大方，还谈吐不俗，郑琬灵觉得很对自己胃口。
几个人走在一块小声交换名字年龄后，云慧便低声叫了一句琬灵姐姐。
郑琬灵也笑眯眯的回了声云慧妹妹。
两个人这便算是认识了。
几个人一块儿挑朱钗也算是气氛和谐，那几个婢女根在一旁也不敢说话，低着头只敢装鹌鹑不说话。
“云慧妹妹，你的眼光真不错，礼仪也好，不知在哪曾学过？”，郑琬灵虽然知道云慧这个人，却不知她究竟是何背景，只能趁着闲谈问出口。
云慧感觉春华在拽自己的袖子，她也没有避讳，“我小时候是在京城长大的，爹爹赎身出府后才回到了这边”。
赎身...出府。
郑琬灵再联系到京城，只觉得云慧一家背景不简单。
“原来如此，是我冒昧了，今日天色有些晚了，过几日咱们再相约”，郑琬灵今日来就是为了挑几根珠钗，达到目的也不再停留。
云慧也被这么一打岔，没有了再继续挑的心思，左右老板已经做成了生意，便也笑眯眯的送云慧离开。
她和郑琬灵几乎是前后脚离开，马车不隔音，听见郑琬灵让车夫去南市，还有丫鬟调笑，“小姐这是担心柳公子呢，过些时日就要上京赶考，金榜题名指日可待呀”。
柳公子。
去赶考。
云慧和春华对视一眼。
虽未听见前因，但这几句话透露的信息足以让云慧心下一沉。
县城姓柳的不多，而能够进京赶考的姓柳人士......
春华小心的看着云慧的脸色，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反倒是云慧低垂着头，在春华的角度，只能看见她挺翘的琼鼻，长长的睫羽遮盖住神色。
云慧知道柳士循今年秋闱成绩不错，虽然没有高中解元，也是位列前三甲，对于这样的人才，必定是知县要拉拢的对象。
只是云慧没想到，郑荣的方式如此简单粗暴，让她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光。
神思几转之下，云慧直接拜托春华在此观望他们到底去了哪里，自己便急匆匆的离开去租马车。
县城闹市区不准骑马，春华只能望着那辆马车越走越远，直往城郊处的一片枫松林而去。
那片倒是秋日赏景的好时候，只是如今已然深秋，恐也没有几片叶子好看。
春华焦急的在店门口等待，不一会就看见云慧租了一辆马车来，上面的车夫已经换成了她家的门房。
“今日还请原谅妹妹不能相送”，云慧略有歉意，但这件事她必须弄清楚。
春华还有什么不理解的，都是自家人，要不是看云慧的意思不想带自己，春华说什么也要跟着去。
但云慧这么说，明显就是不想让自己也掺和进来。
她担忧的看着自己这个小妹妹，“云慧，不如我跟着你一起吧”。
实在是不放心。
云慧摇摇头，“这件事只有我自己能解决”。
春华见云慧态度坚定，也不好在说什么，“我瞧着她们去的方向，正是城郊那片枫松林......”。
嘴巴张张合合，“妹妹你..要多加小心”，春华最终还是选择叮嘱一下云慧。
毕竟对方是县太爷的女儿，真要硬碰硬起来，吃亏的肯定是云慧。
此时内心情绪繁杂，云慧也只是略点头，便嘱咐赵老头直奔那般枫松林而去。
一路马车上没发出一丝一毫的其他声响，赵老头也赶车飞快，不一会就瞧见了郑家马车的尾巴。
“赵大叔，慢点跟上就行”，车帘微动，一股子深秋露水带着青草气息传入云慧的鼻腔，云慧慢慢闭上眼，长出一口气。
是骡子是马，一会儿便有结果了。
赵老头是云慧家的门房，平日里也管着马儿，为人忠厚老实，当时林父看上他，正是因为他嘴巴严。
云慧这般模样，这赵老头愣是一句话没问，闷头就赶路，到这就闭嘴。
除去一句“姑娘咱停哪”，以外，愣是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此时已到深秋，接近冬日的下午，太阳很快就要落山，云慧让黄老头停在一片山石旁，这里既能看清里面来的人是谁，又不容易被发现。
云慧眯着眼睛，耐下性子等。
果然，没过一会，从树林的另一端就走来一抹熟悉的身影，如今柳士循已经手边略有银钱，穿的也不再是曾经洗的发白的衣服。
郑琬灵身边的婢女瞧见文质彬彬的柳士循，也笑的带几分暧昧，郑琬灵并没有下车，而是借由婢女的手，递给了柳士循一包子东西。
看鼓囊程度，应该是衣服一类的东西。
望着曾经熟悉的脸，那神色也与自己说话时一样的柳士循，云慧突然没来由的泛起了一阵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