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88小说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老汉儿(四川话,老爸),起来了,今天我报名”。

李存孝耳边响起了一个女孩欢快的声音。

作为一个70后,李存孝基本上是听着港台歌曲长大的。

中专毕业后,他还洋盘起来,喜欢上了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

为此花了差不多两个月的工资,趁出差的时候,在广州买了一台小录音机。

十几盘磁带,全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名曲。

自从女儿出生,他就很少听磁带了。

因为,他觉得,女儿的声音才是最好听的,哪怕是女儿“哇哇”大哭的声音,也是天籁之音!

“咦”?!

惊叫一声坐起来的李存孝看了看四周,人在床上,熟悉的窗台,熟悉的书架,熟悉的衣柜……

我咋回家了?

我不是进山了吗?

我不是在救人吗?

“你还在“木起”(四川话,愣着)爪子喃,娃娃今天报名,我请了我们同学中午吃饭,给娃娃报了名正好”。

从卫生间洗漱出来,拍着自己脸的老婆说道(据说拍的是爽肤水,比矿泉水还好)。

老婆中师毕业后没去教育系统,而是托关系到了他们公司(那儿年,教师的待遇真心不好)。

单纯、善良、漂亮的老婆,一进公司就被他锁定了。

凭着公司常务副经理的身份,死缠烂打,厚颜无耻,居然被他这个身材略比武大高,颜值稍比河马强的“小强”追到手了!

几年过去了,现在教师的待遇有了大幅提高。

老婆当年的同学,那些有出息的,都走上了领导岗位,今天要请吃饭的这位姓马的男同学,现在已经是县一中的副校长了。

说起请人吃饭,就不得不叨叨几句女儿了,虽然她是书中绝对的二主角,但该吐槽还得吐槽,毕竟发言权在他手里!

婴儿期也没多让人操心,不过就是闹夜,抱着她在家里走了几个通宵。

上幼儿园更不让人操心了,一个人就敢上下学。

上小学就更乖了,哦哟,常常拿着满分试卷沿街炫耀。

小学毕业,一个不小心,哦豁,没考上县一中。

走后门都不行,只能读三中。

三年下来,情商一流,智商二流的女儿,又是一声“哦豁”,还是没考上县一中。

好在分差不大,好在县一中还有一趟“加班车”,美其名曰:国际班。

就是交钱嘛,把差的那几分补上。

上车,跟着“火箭班”的屁股,追!

今天是女儿上高中的第一天?

女儿不是已经参加工作了吗?

我这是?

我这是穿越,还是重生啊?!

望着老婆一边叨叨,一边整理行装,李存孝翻身起床。

管特么的穿越还是重生,是梦老子接着做,真是重生老子从头来!

反正从2019年1月13日起,糟心的日子就接踵而来,不信天命的他,也极度后悔,怀念曾经荒废了的岁月…

县一中离他家不远,步行不超过十分钟,一路上女儿蹦蹦跳跳,完全不受交钱补分的影响。

他和老婆在初中的学习都很好,开玩笑,那时候初中毕业能考上中师、中专,和高中毕业考上大学没什么两样,特别是在农村,凤毛麟角,好不好!

就因为李存孝在初中留了一级才考上的中专,他老婆到现在都还动不动就调侃他为”降班头儿”!

女儿现在读个县一中都要花钱买,生产组装她的时候,是不是用心不够啊!

好在两口子都看得开,只要女儿身心健康,身体健康,品行端正,走上社会,自食其力总没问题吧。

校园里人头攒动,学生们叽叽喳喳,家长们忙前跑后,老师们迎前接后。

老婆带着女儿去找同学报名,他就在操场上等着。

整齐的行道树,宽阔的运动场,高大的教学楼,看到这一切,李存孝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

李存孝1970年冬月出生在成都平原一个偏僻的乡村。

成都平原有偏僻的地方吗?

有啊。

在中国改革开放前,即使在成都平原,也有交通落后,信息闭塞的地方。

他出生的乡村就是。

大队部(现在的村部)只有一个代销店,一个卫生站。

打酱油两角钱能装满瓶子,五分钱可以看一次病。

生产队有一个大喇叭,我们叫广播,除了开场的音乐,里面说了些什么,你可以去猜!

那时候还有一群人,他们叫“地、富、反、坏、右”。

很不幸,他奶奶就被人叫做“地主婆”。

他和他爸,则被人暗地里叫着“地主儿”。

虽然他知道,地主就是家里有很多田,还应该有一个大院。

但他们家从来就只有三间草房和一个猪圈。

直到他爸用一个收音机(这个收音机,是城里的姑姑送的)换了邻居家一间粪房,他才从奶奶的房间搬出来独住。

在他的记忆里,当他们生产队的知青小雪娘娘还在的时候,他是上过幼儿园的。

幼儿园就小雪娘娘一个老师。

虽然“地主儿”在那个时候不受待见,但小雪娘娘总能用柔言细语,让调皮的小伙伴们,心甘情愿的把玩具让给他玩。

还没有把幼儿园里的简陋玩具摸遍,小雪娘娘就走了。

一辆从没见过的小黑车,停在生产队的“基耕道”上(基本农田耕种用道,比其他田间小道宽很多,能过拖拉机),一身白衣的小雪娘娘提着一个帆布口袋,上面印着“北京”两个字(小雪娘娘告诉他的)。

小黑车在“下雨一包糟,天晴一把刀”的基耕道上疾驰而去,扬起的灰尘遮住了小黑车后面的玻璃。

他不知道小雪娘娘有没有回头,反正他是直到看不见小黑车的影子了,才跑去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

小雪娘娘走了,她姓什么,他不知道,她从哪里来,他更不知道。

他只知道,小雪娘娘再也不会回来了。

没有上幼儿园的日子是咋过的,现在已经模糊了。

白天捡谷穗(或者麦穗),晚上逮黄鳝(或者看坝坝电影),肯定是有的。

跟着奶奶去补路,这是“地主婆”奶奶的义务工。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每次去的有时候,奶奶都会偷偷的给他一个,一分钱才能买两个的水果糖。

奶奶对他的宠溺,家里的两个妹妹,是享受不到的。

奶奶说,他从小身体虚弱,几个月大的时候,肚子胀气,公社医院喊往县医院送。

攥着兜里连车费都不够的几角钱,他爸含着泪把他抱回了家。

奶奶出门扯了一把草草药,到现在他还能记得,有一味叫“蛮子草”。

熬汤给他灌了几次,菩萨保佑,他居然好了。

直到今天,凡是看到有人诋毁中医,他都会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叫出来,问候一遍!

八岁的时候,大队部通知,适龄儿童可以上学了。

就在他报名的前几天,小学毕业的堂哥在院坝头嚎啕大哭“都怪我们奶奶啊,都怪我们奶奶啊……”

那年月,上初中是要推荐的。

“贫下中农”的子弟优先上,“地富子女”Gameover,回家务农。

所以,对他来说,上学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少做家务劳动。

早出上学要迟到,早退回家要晚归,大部分时间都在家和学校的路上逗留。

直到小学二年级读完,有一天,他爸把同院子的一个民办教师请到家里吃饭,他是老爸的后辈。

他爸请民办教师写一个申请,解决奶奶的身份问题。

后来听他爸说,奶奶的身份解决了,他就可以通过考试读初中了。

从此以后,他上学准时,回家准点,上学放学的路上,再也看不到他逗留的身影。

小学的后三年,他年年是班里的前三。

有一个学期,他还得到了免除学费的奖励,拿着学校奖励的2元钱,兴冲冲的交给老妈,他再也不担心老妈对他说:“看你瘦卡卡的样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二天咋个办哦”。

读书也能挣钱,我就好好的读书啊。

初中三年,青春期裹挟着荷尔蒙,扰乱了他学习的心。

毕业成绩相当糟糕,特别是英语,才考了20多分,高中梦碎。

复读吧,要不然就他这小身板,务农?等着要饭吧!

李存孝没有失望、气馁,毕竟那时候高中的录取率是很低的。

一个公社(乡)的初中毕业生,能上高中的,也就十几个,能上中师中专的,一般不会超过十个。

战吗?战啊!

他在自己那间粪房改成的卧室的木板门上,用毛笔写下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10个歪歪斜斜的大字。

没错,就是木板门。

“小扣柴扉久不开”里面的“柴扉”,了解一下。

字是从上向下竖着写的,从右向左读的。

对,就是线装书那样的排版方式。

望着“苍劲”的10个大字,李存孝激动了,感动了,冲动了……

一个暑假40多天,他以每天背熟20个单词的强制性标准,完成了初中英语一到五册的词汇量(第六册只学不考)。

那一年中考,他的英语考了96分(满分100),他的五科成绩473分,上了中专录取线,六科成绩569分,上了县一中录取线。

县一中啊,他多想上高中,考大学啊!

“我们李家屋头也出大学生了(那年月的中专生,等同于大学生)”!

陪着李存孝去县里体检的老爸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自己的儿子“脱农皮”了啊,快去看看,是不是祖坟冒烟啦!

曾经严厉的老爸,绽开了一年到头都看不到的笑容。

体检结束,父子俩到姑姑家吃饭。

开心的姑姑,给他们准备了比过年还丰盛的美餐。

饭后辞行,父子俩朝火车站走去,快到火车站时,老爸用商量的口吻对李存孝说:“现在天时还早,中午我们都吃得多,不如,我们顺着铁路走回去,也就20多里路,说说话就到了”。

说完,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李存孝知道,老爸是想把姑姑硬塞给他的车费节约下来。

老爸挑着担去过都江堰,拉着驾子车到过连山镇,推着鸡公车走过蓥华山。

空手走20多里路,对他来说,就是在田里干两个小时的活。

李存孝看着老爸满脸的笑容,没有犹豫的同意了。

一路上的谈话变得轻松、惬意。

李存孝在绕过四、五个话题后,对老爸说出了“我想读高中,我想考大学”的心愿。

老爸居然一点也不惊讶的岔开话题,说现在奶奶有多高兴,老妈兴奋的睡不着觉,两个妹妹也抢着帮老妈干家务。

最后,他还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机会是一个一个来的,你只有抓住了这个机会,才会有下一个机会”!

李存孝抬眼望着前方掩映在行道树的铁轨,回家的脚步变得异常轻快。

是啊,自己现在是全家人的希望,总不能为了自己的梦想,破了他们的希望吧。

别了,高中;再见,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