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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八日,这一日的天有些阴,但好在虽然云一直遮住了太阳,到底雨不曾落下来,初夏的时日里便不觉得凉,只是有些闷热。

走在路上,反而会出一身薄汗。

张婕妤的脸形身量原本就都是颇为小家碧玉、单薄素雅的,静静待在一旁不出声不作表情时,既看不出她平日里“后宫第一才女”的才气,更不显她骨子里自幼在青楼长大养成的媚态,咋一看上去,反而会显得有些老实得木讷,算是掩饰地极好极好的。

而一旦需要在众人面前展示时,诗词歌赋方面,从小被老鸨悉心培养的底蕴,加上被王丞相看中后花重金请专人安排的特别训练。且后宫毕竟不似青楼,哪怕是她出身的天水楼,这种在整个金陵都数一数二的温柔乡销金窟,本质上也都是由着达官贵人,官商富豪寻欢作乐,任人凌辱发泄欲望的下贱场所。而在后宫,她真正需要伺候好的,仅仅是皇上一人。

只要在皇上面前表现得好了,甚至只要不是太过出格,太过不好,就如当年害得贤妃娘娘第一次早产的叶嫔那般,心思残忍手段恶毒,却又没能力更没势力替自己的野心买单,那么最终就只得落得一尸两命惨死冷宫的下场。即使是身怀龙裔,也无法成为护身符。

而咱们的这位皇上,虽说不上什么洁身自好,后宫佳丽三千专宠一人,但也从来没什么奇怪的嗜好,对待所有妃嫔虽说不上一视同仁,但除了皇后,也从未表现出过对谁的格外偏爱,甚至因私废公。

擅长诗词歌赋的,很好,能欣赏,擅长舞蹈、擅长女红、擅骑射甚至擅算术的,也都给表现的机会,都能点评一二。哪怕如纯妃这种只会背背《女诫》,放到下层社会只能做个相夫教子的一般妇人,但在宫里也是需要有这样一份存在,并且她能安分守己的,皇上也都容得下,偶尔有些小事出彩了,也照赏。

所以云深二人第一次了解完后宫众妃后的第一真实感受其实是,皇上这个后宫的平衡,做得真是极好极好的。不管是各路人马背后的势力,前朝后宫的关联,还是只看明面上各个妃嫔的样貌长相性格,虽然人数来说比起先帝的后宫是冷清了数倍,但却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代表特色,就像一个院子里的花虽少,但品种却都是齐全的。

只是云深万万没想到,自宫宴的《琵琶行》事件后,她们因着张婕妤的种种表现和后来的突发事端,一直刻意避讳着,甚至不想与之碰面的人,今日一出门,却在去往贤妃的琉光殿路上,就这么不期而遇了。

因着前日刘婕妤灵堂前得知张婕妤是称病未至,云深拉着肖欣欣按宫规直接行完了大礼后也忍不住偷偷打量了一眼。乍一看倒是在她脸上没瞧见明显的病容,本就有些苍白瘦弱的脸上,反而是眼下明显有着两团乌青,连比平日厚重些的脂粉都掩饰不住。

比起说生病,更有几分像是被什么困扰折磨得几天几夜没能睡觉,所以精神萎靡,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

这就是云深偷偷打量完张婕妤的第一感受。

而肖欣欣,这两日被云深耳提面令又教训了多次,加上碰见的又是这个云深已经强调多次,千万不要招惹最好避而远之的可疑人物,反而老老实实行完礼后,连头也不曾抬过。

云深打量张婕妤只花了短短一眼,而张婕妤,因着身份比她们高了足足两个品级,倒是在站着受完她们的全礼后,肆无忌惮的用目光上下打量了二人片刻,才用懒洋洋的声音道:“起来吧,二位才人也不必如此多礼。”

这点功夫最多只是让二人的双腿微微发酸,着实算不上刁难,甚至可以说,比起传闻中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张婕妤,今天的她,算是意外的温和了?

二人心里正这样想着,就听得那个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又轻笑了一声,带着两分讥笑的意味道:“只是两位这平日里穿的,也太素净了些,旁的人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是要给谁守孝呢。”

听到她这样讲,二人反而同时松了口气。

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张婕妤。

“娘娘见笑了,嫔妾与肖才人本就是新人刚入宫,还未曾有过半分功德建树,能穿这样好的料子制成的新衣,已经是承蒙皇恩了。”

云深半点没有耽误,毫不犹豫地就拉着肖欣欣一边再次行礼一边退到一旁,示意给张婕妤让行,却不曾想对方并不想就这么放过她们。

“建树?那倒是确实,你们二人到现在都还没被翻过牌子,怕是连皇上的面都没仔细瞧过,想要获宠甚至怀有龙裔,确实还差得远呢。”

不知为何,看着这新进宫的二人,特别是眼神干净,表情无暇地就像她内心那张白纸一样地肖欣欣,张婕妤的心里就特别的不爽,特别的想羞辱甚至折磨对方,而这样的念头一旦涌起,似乎就再也抑制不住。

大抵是因为,这是她一辈子都不曾也不可能拥有的东西吧。

张婕妤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恶意,面上反而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来,她伸手以袖虚掩了掩面,继续假笑着说道:“说起来,若是想要承宠,两位妹妹的这个打扮可着实入不了皇上的眼。这样吧,我宫里之前皇上赏的料子还剩下几匹,回头且让人给你们送过去,你们趁早做两身新衣,好好打扮打扮自己。”

肖欣欣还有些懵懂,傻傻的就又要行礼谢恩,云深却略一想就猜到了对方恶毒的用心,不着痕迹地拦住肖欣欣后一边俯身一边委婉地拒绝到:“多谢婕妤娘娘的美意,只是嫔妾二人入宫以来,已经承蒙皇恩和各位娘娘的照拂。所谓无功不受禄,之前娘娘受封时的贺礼嫔妾都还未曾送上,今日又怎好意思再收娘娘厚礼。”

云深故意卖了自己另外一个坑上去,张婕妤果然对着比她地位低的人颐指气使惯了,嘴比脑子快下意识地就接了上去:“怎么?原来你们还知道本宫受封后你们礼数都不曾周全?”

她话没说完就反应了过来,云深给自己挖的这个坑,是为了避开她之前埋的另一个坑,正要出言反悔再说回刚才赠布料的话题,云深却已反应极快的一边拉着肖欣欣躬身一边请罪道:“请婕妤娘娘恕罪,嫔妾二人入宫时日短浅,位份尚低,家中无人可以探视,进宫时置办的物什,又确实还无一物配得上娘娘今日荣光。所以嫔妾二人本想着日后找机会好好准备一番,也许恰能赶得上娘娘下次受封时一并奉上。”

她话说到此处,便是连反应慢如肖欣欣也回过味来,知道二人的对话里明枪暗箭,硝烟味愈发弄了起来,更加老老实实的低着头紧着呼吸,只低声附和了一句,便再无多言。

而张婕妤一时听的云深这样回答,先是觉得二人还算懂事,捧着自己是觉得自己他日定会高升,但差点掉线的智商突然又归位,稍微仔细一琢磨后,反应过来云深这一番话,表面上是吹捧认可,实际上不仅越来越彻底避开了她要送衣料的问题,更甚者,是不是在讽刺她,提醒她家中无人,所有表面风光,内里都是没有支撑,随时可能崩塌的镜花水月?

人便是这样,内心膨胀的时候,看世界都是自己的。

但疑神疑鬼,内心不自信的时候,看全世界,就觉得全世界都在看低了自己。

张婕妤本就不是个内心宽厚的主,加上两日前的夜里,虽然在庆双夜访时,成功安抚忽悠住了贵妃那边。但却实实在在的自那日起,接连做了几日噩梦,日日梦见那惨死的刘婕妤只要一闭眼就向她冤魂索命,在黑暗中吊着舌头伸出双手,喉咙发出嘶嘶声,像蛇在耳边吐着信子一般。

真真是近乎两日没有合眼了,此刻脑子一会清醒一会糊涂,脾气上来之后,竟也没顾上这里就是琉光殿外不远的甬道,直接上前啪的就给了云深一巴掌,动作更是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云深也没料到对方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亲自动手,一时没站稳,且张婕妤下意识之间的力道使得颇大,即使她本人虽是瘦弱娇小的身材,这一巴掌还是扇得云深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若不是方才为了给对方让路,本就已经退到了一旁,这退的几步恰好靠在了宫墙上,让她一伸手有了支撑,怕是真的要被这一巴掌直接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深深!”瞧见云深原本白皙的脸瞬间浮起一个清晰的掌印,肖欣欣这下再也装不住沉默,直接跳起来冲了过去,一把张开双臂将云深扶住,小心的看着她脸上的红肿,伸出手想碰又不敢碰。这下也顾不得什么宫规不宫规,后面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张婕妤了,眼泪一下子刷的就从扑闪的大眼眶中涌了出来,但瞧着云深立刻给她示意的神色,想哭又不敢放声哭出来,拼命憋住的狠狠吸了一下气,倒是一下子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娘娘恕罪。”云深站稳了身形后,立刻面无表情装作无事发生一般,拉着肖欣欣再度下跪,表情姿势都工整规矩的挑不出错处来,嘴上也无甚情绪起伏,就像是在陈述一件别人的事那般的道:“嫔妾笨嘴拙舌,惹娘娘生气,是嫔妾的不是,有劳娘娘教诲了。”

张婕妤这一巴掌打下去,本打得自己掌心都有些生疼,一瞬间也有些被自己刚才的冲动吓住,刚要冷静下来,就听到云深不卑不亢的回答后,再瞧见肖欣欣一手拉着她一手拽着自己衣角用力捏得死死的,又拼命忍住眼泪的样子。

那双眼睛因着泪水晶莹,愈发显得像星星一般闪闪发亮。白嫩圆润的脸庞配上这一双红彤彤水灵灵的大眼睛,真就活脱脱似个单纯无害的小兔子一般了,她内心那点龌蹉的思想再一次被刺激到,最后一点冷静都抛诸脑后,也不管在身后都被吓傻了的聘梅,直接向前走了两步逼近云、肖二人,咬着牙有些厉声地道:“好,很好,你既说本宫教训的是,那本宫今日就好好管教管教你们,好教你们知道……”

“婕妤娘娘安,云才人、肖才人安。”

雅瑟那一向有些跳脱的声音今日却格外的沉稳,突兀的在背后响起时,除了刚才就注意到对方正快步赶过来的云深,其余众人倒是都吓了一跳。

雅瑟走近了才瞧见云深脸上那么清晰的红肿掌印,和肖欣欣那想哭又不敢哭,拼命憋住的可怜表情,一时心里也是暗暗吃惊的同时,对于这个一直被宫人传闻说私下里狠厉恶毒,与表面上诗书气华,雅致和善简直两幅面孔的张婕妤有了全新的认识。

此人在娘娘和皇后、贵妇等人面前的表现,和刚才发生的事来看,宫人间的传言不仅没有夸张,怕是反而真实情况的连三分之一都没赶上。

雅瑟心里暗暗这样想着,但她毕竟身份低位也不高,只是贤妃的贴身大宫女,此情此景下正想开口称是贤妃等得不耐烦来催促二人。

却不曾想方才还一度面露狰容的张婕妤见是她来,瞬间又收敛了神色,恢复如往常一般和颜悦色,轻声细语的到:“原来是雅瑟来了,方才二位才人因为对宫规有些不熟,路上起了争执,妾身正好路过就指导了一二。你既来了,就带着她们早些回去贤妃娘娘殿中,请娘娘再派个嬷嬷,好好替二位才人补补课吧。”

语毕也不待众人再度有任何反应,就这么直勾勾的抛下众人转身离去,而被她刚才突然发难的聘梅瞧见雅瑟来了之后才算是回过了神,犹豫地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云、肖二人,却又想起今日张婕妤这般发泄到一半被打断,回宫后定是要折腾所有下人的,下意识就打了个冷颤,直接匆匆朝着她们潦草的福了一福就脚步匆匆的追随着张婕妤的背影而去了。

“云才人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