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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刘二人的谈话,朱由校自然不能得知,他此刻正兴致盎然地跟着高攀龙参观东林书院。

东林书院并不是明朝时才修建的,它最早是北宋时期“二程”的高足杨时发起修建的,当时是杨时讲学之地,之后逐渐荒废。到了明万历年间,革职为民的顾宪成回到无锡后,同弟弟顾允成倡议维修东林书院,之后偕高攀龙等讲学其中。

到了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十月,顾宪成会同顾允成、高攀龙、安希范、刘元珍、钱一本、薛敷教、叶茂才等八人(即东林八君子),发起东林大会,制定《东林会约仪式》,至此东林书院正式成立,随后吸引了大批文人参与,由此在朝中逐渐形成了“东林党”这一派系。

东林书院整体参照官学“左庙右学”的形制,主体建筑曰依庸堂,是举办会讲之地,两侧楹联为顾宪成亲笔所题:“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朱由校看着这幅对联,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顾宪成这个人初衷可能是好的,但他却打开了党争的魔盒,直到明朝灭亡也没能解决党争问题。

参观过依庸堂,高攀龙又带着朱由校来到燕居庙和道南祠,先后祭拜了孔子和杨时。

道南祠在书院的地位很高,根据顾宪成亲自审定的《东林会约仪式》规定:凡举行会讲,在开讲前所有人身着礼服,首先要向孔子圣像行四拜礼,随后至道南祠,亦向杨时行四拜礼,然后才入讲堂讲学。

道南祠享堂内正中悬匾 曰:“伊洛正宗”,两侧悬联曰:“载道而南揭理一分殊之旨十八年春风化雨,奉神以祀萃仁至义尽之儒两三朝威凤祥麟。”

朱由校虽然古文水平一般,但也能从中看出东林党人对程朱理学的推崇,以及对杨时传播理学思想功绩的赞扬。

提起理学,朱由校突然想到了什么,向高攀龙请教道:“景逸先生,小子斗胆请教,何谓‘理’?”

高攀龙一怔,没想到朱由校年纪轻轻胆子倒是不小,直接跟自己讨教,他也来了兴致,回道:“理者,宇宙万物之本原,在大化上说谓之天,在人身上说谓之性,性即人之本性也。”

朱由校还能听懂,继续问道:“人性有善恶,宇宙有善恶乎?”

“性即理,理即善。”

“小子以为理无善亦无恶,万事万物皆依理而行,理不偏不倚。不过小子把这个理称之为‘物理’,而非天理。”

“嗯?!”高攀龙有些吃惊,“你是阳明学派之人?”

朱由校摇摇头:“非也,小子不过喜欢杂学而已,并不是阳明先生的信徒。”

“哦!”高攀龙稍稍安心,他还以为朱由校来“踢馆”呢,“人性之恶,乃迷失本我所致,本我即本性,本性即理,善也!”

“先生所言甚是,世间纷扰人容易迷失,确实需要教化才能回归正途,这也是圣人能成为圣人的原因,然而小子却以为这与本我并无关系,谁也无法说一个人生下来就有善恶,人分善恶与后天受到的教育和环境密不可分,与善为善,与恶为恶,因而才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之说。”

说实话,朱由校的学术水平在高攀龙看来很低,但他却对朱由校另类的想法有些兴趣,于是问道:“那你认为圣人教诲不是为了找回本性?”

朱由校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小子斗胆,敢问先生何为善恶?”

“圣人之道为善,违之则为恶。”

“那小子再斗胆请问,昔日蒙古横扫万里,一路烧杀劫掠,此等行为在他们部民看来,此是善是恶?”

“此违背圣人之道,自然是恶政!”

“那后来蒙古入主中原,依旧我行我素,汉人士子却为其卖命,此等行为是善是恶?”

高攀龙很想回答一句“此为行圣人之道教化蛮夷,善也!”但他却说不出口,原因无他,他从内心里是鄙视这种行为的。

见高攀龙默不作声,朱由校微笑道:“先生是不是想说此是行圣人教化之道,是善政?”

高攀龙略显吃惊地看了一眼朱由校,问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

高攀龙有些迷惑了,从朱由校问的这些问题和他最后的回答来看,就有些自相矛盾了,朱由校这到底想说什么?

高攀龙没有问,朱由校主动给了答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趋吉避害才是人的本性,无关善恶,有时候对的并不一定是善的,错的也不都全是恶的,善恶是无法定论的,因而人性也是无法区分善恶的。”

好小子!原来在这挖坑呢,高攀龙有种被套路的感觉,他看着朱由校,问道:“那你理解的圣人教诲是什么?”

朱由校伸出四根手指,说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高攀龙这下不是略显吃惊了,他盯着朱由校看了许久,才开口道:“你也习横渠先生的关学?”

朱由校摇摇头:“小子说了,小子习的是杂学,诸子百家都有涉猎,只是学艺不精,今日在景逸先生面前卖弄,实属班门弄斧了。”

这年月学习杂学的无非两种人,一是世袭勋贵,二是无心功名的文人,高攀龙看朱由校不像那些纨绔的勋贵子弟,想来是无心功名的文人,小小年纪就有这想法,着实令人有些惋惜。

不过还不等高攀龙再多惋惜一下,朱由校又说道:“小子将横渠先生此言称之为‘横渠四句’,且小子理解的是读书人其心当为天下而立,其命当为万民而立,继承发扬圣人的本源思想,为万世开创太平基业!安天下、抚黎民、扬圣贤之道、开太平基业,这才是读书人应当有志向和追求,而非是穷理致知。”

朱由校就差直接开骂了,“你们这帮东林党人,书读的倒是不少,讲起大道理也头头是道,但怎么到了朝堂就只知道空谈和党争了呢?”

高攀龙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沉吟良久才说道:“没想到俊才小小年纪有如此眼界,老夫受教了。”

“小子岂敢!只是有感而发,言语有些唐突,还请先生勿怪。”

“书院历来讲究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老夫又岂是听不得异见之人。”高攀龙也不是那小心眼的人,他其实最近也开始在学习张载(即横渠先生)的思想,也想治国平天下,只是郁郁不得志,只好继续守着东林书院,想着把张载的思想传播给更多人。

“你高攀龙也许是听得了异见之人,但东林党可就不好说了。”朱由校腹诽两句,随后向高攀龙辞行,该看的看了,该说的也说了,他自知水平有限,不敢继续班门弄斧。

高攀龙倒也客气,执意送朱由校到门口。

出了大门,朱由校与护卫汇合,就此离开了东林书院。

高攀龙目送朱由校远去,身后叶、刘二人悄然而至。

“云从(高攀龙别字),你看此人可像京师来的那位?”

说话的是叶茂才,高攀龙没有回头,眼神继续望着朱由校离开之处,若有所思道:“若是他,便是天下之幸事了。”

“此话如何说?”

“明君之资。”

“没想到云从兄对他评价如此之高。”

“可惜他却不像那位。”

“何以见得?”

“无帝王之心。”

三人一时无语,立于书院大门口。

作为当事人的朱由校却像没事人一样,悠哉悠哉赶往下一个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