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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梦起轮回 > 第150章 清风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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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天倒是过了几天让教授和专家们见到,准会破口大骂的指责一番,说不上进的浪费生命的日子。

这几天,于天就是吹吹风,一来是风确实柔,带给他的精神享受还在逐级递增,他还没有像本地人一样感到乏味的厌倦。

再者他硬拉着香雪跟他一起,为的是让香雪好好的感受一番,人生不仅仅只有空谷的幽灵,还有尘世的喧嚣和热闹,为的就是让香雪先在镜子里感受一番,为的就是让香雪这颗种子,牢牢的在尘世的土壤里生根。

当然,他也找到了早就在众人的口中听到过上百次的人,牛小壮。

其实于天已经刻意的找过他,在赏风亭,在云水阁,在街上的人群里,甚至在农田的繁忙中,于天都搜寻过,可就是没有找到和听到的关于他的各种传闻相吻合的人。

直到这天,于天抱着一坛酒,在一个农户的带领下,来到一处田地里,那农户伸手一指:“呐,那个人就是牛小壮。”

只见地头之上有一人,正挥动着锄头在卖力的除草。

认定那人是牛小壮,于天才发现,这人他在赏风亭见到过,在云水阁见到过,在街上的人群里见到过,在农田的繁忙里见到过。

但他怎么都不会让这个人,跟众人口中所描述的牛小壮联系起来。

我们刻画一个人物,无论是影视还是小说,他的长相样貌与他的性格是分不开的。

京剧中蓝脸的窦尔敦必定是骁勇刚强的,红脸的关公注定是忠贞英勇的,黄脸的典韦必定是魁梧凶猛,白脸的曹操注定是阴险奸诈的。

贼眉鼠眼者,大多是偷鸡摸狗之徒,尖嘴猴腮者,大多奸佞小人之类,雄壮魁梧者,大多是头脑简单之辈,肥头大耳者,大多是懒惰昏庸之流…

所以相由心生,一个人样貌的精神状态,与他的性格,有着如影随形的关系。

同样的,当于天听到牛小壮和众人无形的对抗,他以为牛小壮已经进入到一个更高的精神层次,更宽的胸怀,更深的城府,这样的层次未免将他高高挂起,让他恃才傲物,让他心高气傲。

他能够在众人的唾沫汇聚的海洋里存活,必定是找到了一块垫脚石,让他高傲又安全的站立在上面,俯视着地下制造出唾沫汪洋同时又被自己的唾沫淹没的众人。

也难怪于天会这样想,毕竟在美好社会,有太多的人站立在那块突出的垫脚石上,对着下面的众人鄙夷的挤眉弄眼一番,这是那些学者和专家一贯的姿态。

相较于这个,牛小壮还算好的了,毕竟他可没有朝着下面的人群,去煽风点火的吐上一口自己的唾沫。

直到于天看到牛小壮本人,他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牛小壮就是很普通的,长相平平的一个青年,年龄比于天大上几岁,此时他的正赤裸着上身,身下只穿了一条短裤,在挥舞着锄头挥洒着汗水。

你若是见到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和村民口中那个什么桀骜不驯,油盐不进,游手好闲的人联系到一起,因为运用人们刻板又偏见的一贯印象来看,这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

这样的人听到别人说他,都会脸红的羞涩拘谨,而他竟然当做没事人一样,对众人的说辞刁难置若罔闻,只能够说,牛小壮现在的境界更高。

他没有站在垫脚石上居高临下,而是在唾沫的汪洋中自由的驰骋,畅快的遨游。

于天以为牛小壮和村民的立场注定是不共戴天的敌对,没想到,叫骂的是村民,而牛小壮却自然而然,前者只能够验证他们的愚昧,后者却验证了牛小壮的伟大。

于天心中感叹一番,径直走上前去,他不认识牛小壮,但总感觉已经认识他好久了,或许多少和关于他的种种传闻有关,无论如何,于天没有过多的打招呼,只是抬了抬手中的酒坛子:

“喂,喝酒吗?”

牛小壮抬头看了于天一眼,没有回答,一边用搭在肩头的毛巾擦汗,一边提着锄头走来,到跟前二话不说,端起刚倒好的酒碗酒一饮而尽。

就这样两人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只是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直喝的艳阳西沉,只喝得酒坛见底,只喝得醉醉醺醺,这才晃晃悠悠的一头栽进黑暗里,昏睡过去。

接连几天,于天都来找牛小壮喝酒,两人也有趣,只是喝酒,不怎么说话,两人也不尴尬,因为在倒酒,碰杯,一饮而尽之后,两人总是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远方的天际和山野,而后就是再倒酒,碰杯…

结果就是,经过几天的逗留,于天也无辜的,被指责牛小壮的唾沫星子溅到,变成了半个人们口中所说的游手好闲之徒,因为他们有一个铁定的根由: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倒是因为这,有许多人像看新奇物种一样过来观望和戏逗于天,以着于天的薄脸皮和一文不值的自尊心,准会自行惭愧的给人跪下道歉的忏悔。

唯一让他没有这样做的,就是他处在醉醺醺的不知状态,以至于他见到的每一个人,都会乐呵呵的给人家露出一个傻笑,让人们更加由衷的感叹一句:没救了。

因为这,于天倒是混了个脸熟,到最后,都快成为半个清风镇的人了。

大部分的人都是趋炎附势和事不关己的凑热闹,有几个印象倒是挺深刻,其中一个就是张老头。

说是张老头,其实他一点也不老,在平均年龄有80岁的清风镇,他也不过才50出头,只是岁月的操劳让他显得更加年迈老成一些罢了,以着40的女人豆腐渣来说,50的男人,正是整个人生的黄金时期。

张老头之前也外出跑钱,而且还不错,但因为去年的一次拘留,彻底将他的人生打入冷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败兴的回来了。

而那次拘留,说到就让他来气,据说是城里招工的地方只收45岁以下的男士,张老头为了谋生讨个差事,将自己的年龄改小了几岁。

原本都要顺利的进场了,谁想到在最后的关头,有人看他长得面老,觉得不像40多岁的,就细细盘问了一番,谁想张老头一个紧张,露出了马脚,最终不但场子没进成,还因为假扮身份,给了他一个行政处罚。

到这里,他就臭名昭着了,原本因为年龄大而不好找工作的大雪,又加了一层冰霜,因为被拘留的案底,就算是扫厕所,有着那么多清白的人来扫,哪里轮得到他这个臭了的人。

在城里碰了一脑袋的灰,倒是开销还不少,不得已他只能够回来,折腾他那几分薄地。

“你一个老头,来这里凑什么热闹。”这是发现他年龄造假的警员给他的审判,他张老头的称呼,就由此而来。

以至于他见到一个人,无论认识不认识的,听过没听过的,愿意不愿意的,都会将自己悲惨的经历讲述一番,唉声叹气一回。

当然他在见到于天以后,也向他倾诉了自己的遭遇,尤其在见到于天的颓废后,话语更加的诚挚和中肯,虽不说要劝于天浪子回头,也不说有几分怒其不争,但借此来撒气是有的。

“你有好好的年岁,不去珍惜和打拼,而我想要珍惜和打拼,却没了机会,这就是操蛋的地方。”

到最后,张老头就开始自我垂怜起来,不由的感叹一番:“往后看吧,别说40岁,就是30,20,都开始叫老头了。”

这时,也正赶上老李家整修房子。

按说整修不会在这个时候,他们会在农忙之后,趁着回村的壮丁没有及时出去跑钱的空当,再忙活一番。

这也是村里不成文的习性,他们整修房子不会将其包出去给专业的人,他们本身就是专业的。

所以当一家需要整修时,就会叫上村里的街坊邻居,他们有的是匠人,有的是瓦工,有的是小工,这样的凑在一起,组成一支没有执照,但比有执照的人更加实在和稳靠的队伍,让一座房子拔地而起。

而你所需要做的就是支起你家的大锅灶,烧上一大堆的柴火,买上几十斤的白菜和大肉,往锅里一炖就可以了。

就在这个时候,老李家的房顶,破了个窟窿。

顺便说一下,此地的老李,就是之前在村口见到的老人们当中的,丙。

老李家住的房子,是标准的老古董。

按照现代人的审美,红砖水泥才是建筑的根本,白灰瓷砖才是建筑的化妆品,他们以着现代化的里外结合的方式,产生了众多杂种中,又一个丑陋的怪胎。

而老李家的房子,有一人那么高的墙壁,都是用大石头直接堆砌,上面用泥巴培土做成的黏土砖搭建,之后用一整根树干搭在上面,是为主梁。

从主梁向外连接房屋四壁的,是分散开来的木质骨架,它们极其协调和美艳的展现了古代建筑的高超和精湛。

最外层用标准的青瓦,鱼贯的排列,形成雨雪跳舞的舞台。

通常房顶是镂空的,以至于你一抬头就可以看到房顶的主体结构。老李家的厅堂就是这种空荡,只有在睡觉的主卧,用黄纸在顶上糊了一层,作为吊顶的陪衬。

有了那层薄又坚硬的黄纸遮掩,另一个世界就形成了。

灰尘在上面睡觉,老鼠在上面安家,蜘蛛在里面结网,听到上面琐碎的响动,是家常便饭之事,就是不知道这阵仗,是哪只老鼠跳舞,又是哪只老鼠结亲。

不过还好,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跳到悬挂在房梁上的篮子里偷吃,只要跳舞不像蹦迪那样疯癫,只要结亲队伍的锣鼓队不是太吵闹,不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界,这两个世界一般也不会大动干戈的引起纷争。

而这一天不行了,仿佛天塌了下来,老李从酣睡中被惊醒,他睡眼迷离的抬头,看着房顶的一角,那里原本像绷带一样缠绕着的缝缝补补,此时已经彻底的坍塌。

泥土碎瓦像拉稀一样顺着窟窿哗啦啦的往下掉,其中还有荡起的尘土,有像冰雹一样蹦跳的老鼠屎,这时还听到同样受到惊吓的老鼠,正踩着房顶的黄纸,慌乱的跳窜。

到这里老李已经睡不着了,连带的坍塌像余震一样,一会掉下一块,一会咯噔一声,最终他眼睁睁的看着晴朗的夜空,变成闪亮的白色。

当老李白天看到巨大的,几乎将一般的墙都给压倒的坍塌,啐了一口唾沫往地上:“得,有修的功夫,都能盖一座新房子了,倒也省了不少拆的力气。”

所以,老邹决定与时俱进一劳永逸的盖一座红砖水泥的新房子,更加气派,更加的有门面。

只是此时并非忙时,村里的壮丁都引以为傲的出去跑钱,只剩下孤寡的老人孩童留守在这里,而房子上的窟窿又迫在眉睫,不得已老李找到牛小壮的同时,也拖拽着于天,充当了劳工。

说是建新房,但也没有大动干戈。

地基还是之前的格局,并没有往外扩张,就连低处墙壁的石头都没有动,只是将上面的培土拆除,换成了红砖水泥的堆砌。

只是当老李看到从房顶上卸下来的一块块青瓦,看到被推倒的尘土飞扬,看到被卸掉的木头房梁,不免一阵的心酸,感动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已经没有过去了。”

那时老李站在被拆除的废墟当中感叹了一声,伛偻的身影和憔悴的面孔,构成了一副凄凉的画面。

察觉到于天正在奇怪的打量着自己,他抹了一把鼻涕,朝着于天讪讪一笑:“可惜了,这房子的年龄比你都大,如今,不仅我的念想没有了,就是能够留给你们的这些历史见证,也都没有了。”

那个时候于天还不明白老李话语中的具体意思,他只是觉得,不就是一栋房子嘛,一栋破旧的,庸俗的房子,拆除了是好事,你可以重新盖一座华丽的,住着舒服又气派的,多好。

可直到多年之后他去参观历史博物馆,看到躺在展览柜子里的那一件件古老的,锈迹斑斑的物件,在某一个时刻,于天听到了他们不甘的怒吼,听到了他们沉重的叹息。

他才发现,他们这一代人,早就没有了什么情怀与念想。

他们的感情是如此的寡淡和轻浮,之于一个物件是这样,以至于之于亲情,之于婚姻,之于生命,都是这样。

一个物件坏了,他们可以毫不吝啬又随意的丢弃,重新买一个新的。也可以看到一个人身边,所有的东西都是新的,没有哪一件,有着单纯的使用或者炫耀价值之上的念想。

所以当我们看到一个历史古迹,看到一个曾经被列强践踏过的代表着耻辱的园林废墟,你提不上来一点的感情,没有愤怒,没有羞辱,没有发愤图强的信念,其中的冷漠程度一度超过了对一件事物表象的新奇和惊叹。

有赤裸裸的羞辱尚且不自知,更别说那些已经被毁掉的古迹,已经被拆除的建筑,我们更加的对其中发生的种种事情没有感知,连洞若观火的资格都没有。

这就是老李话语中的意思,这间房屋拆除,意味着这个这间房屋所承载的历史,时间,苦难与辉煌,都被抹去,留给后代的,是一段段记载的虚假的文字,所不能够承受的。

所以我们很容易遗忘,选择性的遗忘,盲目的遗忘,昨天的雨雪打在现在的身上,不痛不痒。所以才会有人恬不知耻的站在30万同胞的尸骨上,穿着樱花的服装花天酒地,兴风作浪,嬉皮笑脸。

昨日的悲惨,过去的历史,曾经的屈辱,更加的视而不见,事不关己。

所以人们一再的忘恩负义,一再的重蹈覆辙,一再的生而死。

就这一点来看,我们都是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