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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溪都快吓疯了,就要再次寻死时,肚子突然发出咕噜一声响。

一声非常清晰的,响动。

苍溟无言松开她,沈溪一个翻滚躲到墙角,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许久,苍溟打个响指,立即有人出现在门口:“幽主,有何吩咐。”

“叫人送些吃的来。”

“是。”

寝殿里再次安静,没了兴趣的苍溟靠在床边,好整以暇地观察小金丝雀。

一双眼睛灵动有神,模样也算漂亮,就是太瘦了些,抱起来一把骨头。苍溟的视线毫不掩饰,沈溪虽然恨得要命,却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外头很快端来一个小碗,碗里是九幽最常吃的药丸。

药丸有拇指大小,黑黢黢的,却包含十余种灵药,服下一颗能一天不饿,就是味道差些,但九幽人不重口腹之欲,因此并不在意。

“吃吧。”苍溟将碗推到她面前。

沈溪看看碗又看看他,就差将‘警惕’二字写脸上了。

“没毒。”苍溟慵懒开口。

她被关起来时,一直吃的就是这东西,她当然知道没毒,但……她怕吃饱了,眼前这人再行禽兽之事。

小姑娘心思简单,将什么都写在脸上,苍溟唇角勾起:“本座若要做什么,即便你断胳膊断腿、拔舌切腹,一样能做。”

……禽兽!沈溪攥紧了小小的拳头。

苍溟嗤了一声,再开口声音略有压迫:“吃。”

沈溪颤了颤,乖乖将药丸拿过来,当着他面咬了一口。

苍溟看着她手上几乎完整无缺的药丸,有一瞬简直怀疑她在挑战自己的耐性,直到看见她脸上痛苦的神色不似作伪,才没与她计较。

沈溪拿着药丸,每碰一下脸上都会露出痛苦的神色,等‘吃’到第三口时,表情已经扭曲了,于是缓了好久才把药丸重新放回碗中。

“我、我吃饱了。”她小心道。

苍溟看着碗里的药丸,半晌缓缓开口:“本座听说人间有一家酒楼,最擅做牛肉拉面,做了十年牛还是活的,你是那儿出来的厨子?”

沈溪:“……”听出来了,在嘲讽她。

她不敢反驳,只能低眉顺眼生闷气。

苍溟嗤了一声,一抬手药丸和碗一起灰飞烟灭:“你来九幽多久了?”

“……十日。”

“每次都只吃这么一点?”苍溟又问。

沈溪嘴唇动了动,半晌小心翼翼看他一眼:“太难吃了。”

“嗯?”苍溟挑眉。

“……就是很难吃,苦的,还腥,像是死了十日的鱼混着野菜做的,我家大黄都不吃。”沈溪大着胆子解释,还不忘告诉他,“大黄是我母亲养的小狗。”

相比她之前不是怕就是惧的样子,眼前这副鲜活的模样,倒是更合适她这双清澈的眼眸。苍溟心情不错,索性又叫来属下:“叫后厨那个凡人做些人间的吃食送来。”

“这里有凡人?”沈溪惊讶。

苍溟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你想问什么?”

沈溪坐直:“没、没什么。”

“有凡人,而且不止一个,”苍溟告诉她,“混沌宫里至少十余人,民间更是无数。”

“……都是你们掳来的?”沈溪小心地问。

苍溟:“都是自愿来的。”

沈溪不是三岁小儿,自然不会相信,见他不肯说实话,撇了撇嘴便不问了。

这次的餐食送得要晚一些,沈溪的肚子又咕噜噜叫了几次,起初她还会因为苍溟看过来的眼神脸红,后来就索性背过身去装死了。

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意图不轨,可也知道自己根本无力逃脱,警惕与不警惕都毫无区别,倒不如保存力气,以便随机应变。

苍溟不知她的想法,只看她还有心思闹别扭,便也算愉快,于是两人心思各异,终于等来了餐食。

是热腾腾的一碗面,上面还点缀了几片薄到近乎透明的牛肉,正应了苍溟方才讲的那个故事。沈溪见状,忍不住看向他。

“看来混沌宫的厨子,才是那间酒楼出来的。”苍溟愉悦开口。

沈溪:疯子。

她低下头,认真地嗅了嗅碗里的面,不由得直咽口水。

已经来十天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人吃的东西。

沈溪馋得厉害,却还是谨慎地看向苍溟:“这不会是什么东西变的吧?”

民间话本上不是常说,精怪最喜用各种蜈蚣蛐蛐变出美食迷惑凡人么。

“是。”苍溟回答。

沈溪顿时脸色一白。

“才怪,”苍溟看她一眼,“吃吧,那厨子每隔几日,就会去凡间采购的食材,你这碗面从碗到面,都是人间的东西。”

隔几日就会去人间,若是自己能找到他……沈溪心跳快了些,为免被看出不对,连忙端起碗走到桌边开始吃面。

九幽的所有物件都透着一股粗犷的感觉,桌椅都像从外头捡的木桩,突出的毛刺和鲜红的涂料违和又野蛮。沈溪坐在上头,却是后背挺得直直的,像一株温驯又规矩的小花,即便馋得厉害,吃饭也是慢慢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拘谨守礼与野蛮九幽,形成了鲜明对比。

苍溟盯着她微微鼓起的侧脸看,越看越觉得有趣,才认识短短片刻,就有点舍不得这个宝贝了。

祭品么……他唇角扬起,笑意却不达眼底。

一碗面吃完,沈溪终于有了活过来的感觉,端着空碗怯怯看着苍溟。苍溟随意打个响指,她手中的碗筷瞬间化作齑粉,吓得她后退一步。

“多、多谢幽主款待,若是无事,我先告退了。”沈溪说着就要离开。

苍溟扫了她一眼:“去哪?”

“回祭生阁。”沈溪谨慎回答。祭生阁就是她之前跑出来的大殿,也是平日关押祭品的地方。

苍溟轻嗤一声:“留下。”

沈溪立刻面露警惕。

“不动你,你留下。”苍溟淡淡开口。

他从刚才就发现了,只要她留在身侧,即便没有碰触,他体内的大火也有减轻的趋势。

沈溪不信他,却也知道逃走没有意义,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苍溟刚刚苏醒,精神和身体还疲累,懒得管教倔强的小鸟,索性随她去了,只要留在屋里便好。

于是沈溪就看着他突然躺下,真就这么睡了。她瞳孔微颤,回过神后更多的是松一口气,低着头重新坐回椅子上,思考要怎么找到那位后厨的凡人,说服他带自己回人间。

寝殿里静悄悄的,唯有角落里沙漏在无声流逝,九幽没有日夜之分,只有永恒的如同灰雾的天色,日与夜的交替,全靠沙漏来记录。

沈溪看着已经流下大半的沙,推断现在应该已经还未到子时。

但也不早了,她轻轻打个哈欠,趴在桌上很快睡去。

床上的苍溟扫了她一眼,宽大的衣袍在她身上就像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他盯着脖颈看了片刻,便又一次闭上眼睛。

地心的岩浆太过浓烈,在他昏迷不醒的日子里,日以夜继地灼烧他的元神,如今好容易大火稍敛,他需要一场真正的睡眠缓解疼痛。

苍溟真的睡了过去,平日稍显冷峻的眉眼此刻舒缓安静,周身的气场也略弱了下来。

睡至后半夜,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不悦地皱起眉头,眼睛未睁便淡漠开口:“你若敢走出这道门,本座便杀了你。”

“呜……”

安静的寝殿里响起沈溪的一声呜咽,接着又是窸窸窣窣的动静。

苍溟终于睁开眼,入目便是她涨红的脸。

不是要逃?苍溟蹙眉起身:“你怎么了?”

“我……”沈溪表情略微扭曲,似乎极难启齿。

苍溟生出一分不耐烦:“究竟怎么了?”

沈溪还是难以言说,就在苍溟耐心耗尽、要亲自检查时,她终于绝望地闭上眼睛:“我想如厕!”

之前每天吃黑乎乎的药丸,不渴不饿也不需要如厕,可今晚吃了一碗人间的面,人之三急也就随之而来了。

苍溟:“……”

沈溪说完,悲愤欲死,苍溟却神色如常地从床上下来,拎鸡崽一样将她带到殿外,看到牛头守卫直接问:“知不知道……”

沈溪吓一跳,急忙捂住他的嘴。

柔软的掌心擦过薄唇,苍溟眉头微挑,垂眸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