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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昏殿门窗紧闭,仍有哭声若有似无地传出,在寒冷的夜里听起来格外可怜,门前守卫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声气。

“幽主怎么又把幽妃娘娘惹哭了?”

“谁知道呢,咱们幽主虽然圣明伟岸,可在做丈夫这件事上,实在算不上优秀。”

晨昏殿内,沈溪的眼睛已经哭成核桃,却仍坐在地上伤心流泪。苍溟焦躁地在旁边走来走去,最后强行拽着她的手腕把人拉起来:“不准哭了!”

沈溪连个眼神都不肯给他,更别说听他话了。

她油盐不进,苍溟确实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但不代表不能做别的——

“定是岑非夫妇照顾不周,才会害你如此伤心,本座这就去找他们问询!”

苍溟说罢转身就走,沈溪连忙抓住他的袖子:“是我自己想哭,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苍溟唇角顿时勾起一点弧度,但回头之后又恢复严肃:“你好端端的怎么会哭?不是他们招惹你,那就是其他子民招惹,既然你不肯说,本座只能将他们一一拿下,挨个质询。”

沈溪顿时急了:“都说了跟其他人无关!”

“那你为什么哭?”苍溟立刻接话。

“是因为我、因为我……”沈溪难以启齿。

苍溟又作势要走,沈溪心一横,声音忍不住大了些:“因为我觉得自己没用!”

此言一出,眼泪又掉下来了。沈溪胡乱擦了一下脸,哽咽着不肯看他:“我、我没用,口口声声说要做悬壶济世的医者,却在人命关天时还想着那些迂腐礼节,险些耽误救人,真是虚伪至极、无用至极……”

虽然人救回来了,可思及自己救人时的那份犹豫,沈溪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晨昏殿内静悄悄,空气几乎胶着成实质,压得沈溪垮下了颈弯,再无提及医术时的意气风发。诡异的寂静下,长着薄茧的手指突然挑起自己的下颌,沈溪被迫抬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淡漠冷静的眼睛。

“你今日做得很好。”这双眼睛的主人告诉她。

沈溪难堪地抿了抿唇:“你不知道……”

“我怎么不知?”苍溟眉头微挑,方才等她的功夫里,可是听柳柔说了不少细节,该知道的他一样没落,“那人伤在腰腹,要料理伤口必然要宽衣解带,你这么一个小古板,没把人扔出去都算有良心了,还帮他剪开衣裳缝了伤口,难道做得还不够好?”

“可我当时犹豫过……”

“犹豫过又如何?”苍溟不耐烦地打断,“你读过那么多书,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君子论迹不论心?你当时犹豫过也好挣扎过也罢,总归是将人救回来了,何必要想太多?”

说完,他斜了她一眼,“迂腐成这样,当真是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平日他这样说自己,沈溪定会反驳回去,可今日却沉默不语。

苍溟最不喜欢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加上她一身别人的血,从头到脚都是陌生的味道,他便愈发不高兴了,于是叫人送了热水来,自己则三下五除二扒了她的衣裳,将碍眼的血迹从源头上解决。

沈溪还陷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感觉身上一凉,等回过神时已经被苍溟抱着丢进了浴桶里。

热水蔓延到心口,呼吸顿时如受到压迫一般费力。沈溪慌张地想站起来,站到一半意识到自己没穿衣裳,又赶紧沉进水里,借着浴桶挡着身子。

“这样能挡多少?”苍溟嘲笑她。

沈溪大怒:“你还是人吗!”她正伤心呢,他却突然将她剥个干净。

“我当然不是人,”苍溟拨了一下水,水面上顿时荡起波纹,沈溪没在水中的身影也好似随之荡漾,“你难道不知?”

说罢,他突然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句,“我还能化身为狼,你可要瞧瞧?”

沈溪脸上果然挂满了恐惧。

苍溟满意了,用潮湿的手捏了捏她的脸:“放心,除了每年生辰那日会化一日原型,其余时候我都是这副皮囊。”

……这有什么可放心的?沈溪满脑子他变成野兽的场景,顿时更怕了。

苍溟见她泡在水里,皮肤都烫粉了仍一动不动,索性找了块锦帕帮她搓洗。沈溪察觉到他要做什么,当即抱着身前往后退:“你、你别过来……”

话没说完,苍溟便抓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拉就把人拉了过来。

热水溢出,在地面上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声响。苍溟一只手将人固定住,另一只手拿着锦帕沾了水,便当真给她搓洗起来,全然不在乎自己的袖子被水浸湿。

沈溪身上没有一片布,只能尽可能往水里沉,哪敢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地反抗。

苍溟的手劲太大,尽管已经尽可能收着了,仍在她身上留了不少痕迹。沈溪忍无可忍,掬起一捧水往他脸上泼,苍溟躲闪不及被泼个正着,眼角眉梢都挂了水珠。

“噗……”

沈溪难得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

苍溟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你你你要干什么……”他倏然站起,阴影如一座小山将沈溪覆盖,沈溪顿时慌乱,“我错了幽主,我再也不敢……”

“现在认错,晚了。”苍溟解开腰带褪下衣袍,长腿一跨直接迈进水中。

浴桶里的水顿时海啸一般往外涌去,沈溪尖叫一声就要逃,却被他捞到了腿上。

“身上都洗了,还有一处没洗。”他的呼吸灼热,连说出的话都是烫的,沈溪还未来得及开口求饶,他的手便已经伸入水中。

水波荡漾,偶尔浮出一两个小小的气泡,沈溪浑身通红发颤,很快便无法自控地靠进他怀中。

注定又是一夜无眠。

沈溪翌日果然又起晚了,匆匆忙忙更衣洗漱后,一回头看到苍溟慵懒地靠在软榻上,从头到脚都透着一种悠闲的餍足感。

想起他昨夜对自己做的事,沈溪心里一怒,捡起一个枕头朝他砸了过去。

苍溟抬手接住,淡定地扫了她一眼:“越来越胆大了啊。”

就这一句话,沈溪都不知道听多少次了,闻声只是横他一眼:“赶紧送我去医堂。”

苍溟抬眸:“先把早膳吃了。”

“我不饿。”沈溪皱眉。

苍溟无视了这句话。

沈溪无奈,只好急匆匆坐到桌前吃粥,结果只吃小半碗便撑了。

“我真的不饿,”她皱着眉头,“再吃会难受的。”

苍溟没有勉强,起身便朝外走。

沈溪眼睛一亮,连忙追上去:“要不你直接送我吧,不要马车了,我真的迟到了。”

“不行。”苍溟拒绝。

沈溪不悦:“为什么不行?”

“你不知道?”苍溟反问的同时,又回头看了眼桌上没吃完的粥。

她是凡人之躯,脆弱易折,每次被他用玄力带走后,都会产生些许不适,之前那几次是天旋地转,这回是食欲不佳,下次就不知是什么了。

确定苍溟不会带自己“飞”去医馆后,沈溪只好不情愿地出门,等看到马车后立刻先一步上去。

“车夫送我就好。”她用手把着门,没打算让苍溟上来。

苍溟假笑:“车夫可能不想送你。”

威胁,绝对是威胁。沈溪横了他一眼,不情愿地松开了手。

苍溟冷笑一声,长腿一跨便上了马车。

乘马车去医馆的下场就是,迟到得更久了。她急匆匆往医馆走,没等进门就被拦下了。

“沈、沈大夫……”少年红着脸,有些局促。

沈溪顿了顿,认出他是昨日的犬族少年,顿时紧张起来:“可是你兄长出了什么事?”

“没没没有,我兄长好得很。”少年忙道。

沈溪松一口气,顿时奇怪:“那你来做什么?”

少年脸更红了,飞快地瞄一眼正在排队的病患们,快速往沈溪手里塞了个东西,然后飞奔着逃跑了。

沈溪一脸莫名,低头便看到一颗圆圆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