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循这哄小孩的本领，着实让她望尘莫及。
她不怎么喜欢小孩子，觉得那就是世界上最无理取闹又无可奈何的生物。迄今为止，她觉得哄人这件事，对象只有宋淮臣一个就够了。
尤其眼前这个孩子......
她闭起眼睛稳了稳心神。
不能乱，不能被其他的情绪左右。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持足够的理智。
环着腰间的手臂，让她安心下来，心也慢慢静下来。
*
纪循和李嘉沟通好后，便凑过来和两个人说话，声音低到近似耳语，有些模糊的字词，甚至只能靠嘴型辨认，“那你们在这里，我在门口给你们放风。”
陆霜晚：“你小心一点。顺便，麻烦帮我买几盒牛奶来，其中一盒做上标记。”
纪循并不清楚这样做的缘由，他不由得看向宋淮臣，见宋淮臣点了头应允，他才答应了下来。
宋淮臣是他的老大。
他可以不问理由，只要他点头，上刀山也可以去做。
纪循离开后，由陆霜晚跟着李嘉在家里转以掩饰身份，宋淮臣去找刘可。
暗麓的Eagle还有一个身份——
conceal催眠师榜单No.1。
所以，即便从过往经历来说，陆霜晚是那个合适去见刘可的人，但如果要获取有用的信息，宋淮臣会更合适。
即便她不喜欢小孩子，也没有退路。
二人分道之前，宋淮臣凑近她的耳朵。
“万事小心。”
*
李嘉先带着陆霜晚进了主屋，介绍他的弟弟们。
陆霜晚像是从不知道这些事一样，蹲下身子，向李嘉询问，和其他孩子打招呼。
屋里的孩子都围着她转，自然没有人有余力，去关注偏屋的动向。
宋淮臣已经走进了偏屋。
与其说是住人的地方，这里更像是一个柴房。
里面堆积着柴火，柴火上面铺着厚厚一层秸秆。而这堆柴火的旁边，就是一个小的炉灶，因为到了夏季，许久没烧火，上面积攒了一层灰。
屋子里的光线有些弱。
窗户都被报纸糊了一层，虽不至于是一点光都透不过来的地步，但太阳的光芒也照不进来，一起隔绝在外的，还有阳光的温度。
一张铁质的单人床，就在一扇窗子的下方。那张单人床看起来十分劣质，只要稍稍一动，就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惹人烦躁。
床上的床单被罩都不干净，一眼望去，竟看不清被子上的图案花纹，甚至底色都已经被模糊掉。被子的一角被一只手扯着送到嘴边，手的主人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角落里，牙齿咬着被角，一下一下，布料与牙齿摩擦的声音，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格外明显。
她低着头，眼睛却不断向上瞟。
她在看着宋淮臣，看着这个闯入自己世界的不速之客，却不敢用正眼去看。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清醒还是混乱。
是害怕，还是寄予一丝薄弱的希望。
——请你，带我逃离这个鬼地方吧。
她的内心在呼喊。
但她不敢信任这个人。
宋淮臣看到女人的这副模样，眼底划过一丝惊诧。
若不是早就知道了她的资料，他断然不会相信，眼前的女人，只有34岁。
看起来快近50岁。
唯有那双，绝望，却在刚刚那一瞬间，迸发出生机的眼睛，在向世人宣告。
她还没有老，也没有死。
宋淮臣有些心痛。
想到小姑娘说过的那个梦，那些卑劣而肮脏的揣测。如果那些人，活下来的都只能是如眼前人这般的宿命，那小姑娘看到母亲这副模样，会有多痛苦？
会不会责怪自己，当初为什么，连她的身体都认不出来？哪怕是隔着窗户，远远的，她是不是，也应该认出来？
宋淮臣不再去想。
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他靠近刘可，在一个她不会感到害怕的安全范围内，停下了脚步。
“放松你的身体，我不会伤害你......”
*
纪循拎着一袋子牛奶回来，陆霜晚还在屋子里和他们周旋。
他把牛奶递给陆霜晚，给她示意了一下哪个是打了标记的。随后便出去给两个人放风。
陆霜晚重新蹲下来，用尽量温和的，从电视上，以及刚才纪循身上学来的腔调，说道：“为了感谢小朋友们的配合，姐姐给你们买了牛奶，多喝牛奶可以长高高，好不好呀？”
陆霜晚内心白眼已经翻上了天。
这腔调，她倒像是个人贩子。
就是孩子们还挺吃这一套。陆霜晚从袋子里拿出那盒带有标记的牛奶，递给李嘉：“来吧。”
李嘉此时已经完全信任陆霜晚，他接过牛奶道了谢。陆霜晚再把牛奶分给其他的小孩，再回过头时，发现李嘉已经插上吸管喝了起来。
陆霜晚垂眸，勾起不易察觉的笑意。
她继续刚才聊过的话题，“那平时，你们都是爸爸自己在照顾呀？妈妈呢？”
听到“妈妈”这个词，李嘉的瞳孔微缩，随即掩饰下去，垂下眸子去喝牛奶。
一个六岁左右男孩，是老三李寅，听话重重点头：“是，妈妈总是躲在小屋子里不理我们，爸爸说妈妈每天都很忙。”
这话，陆霜晚是断然不信的。
但跟这些孩子又讨问不到什么，李虎骗他们，就像当初陆震骗她一样，都只是被动的承受着他们给的骗局。
这些小孩子，也许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母亲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在忍受怎样的煎熬。
陆霜晚的眼光看向李嘉。
那你呢？
你过早的成熟、稳重，提及“妈妈”时不同寻常的情绪，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陆霜晚留了个心眼，到底没有追问。她延续刚才的话题，“那爸爸不在家的时候，你们怎么办呢？”
孩子的目光都放在李嘉身上。
老四李矛，李寅的双胞胎弟弟，指着李嘉说：“都是哥哥照顾我们。”
“可是有事的话，你们怎么找爸爸呢？”
李矛继续说道：“我们找不到爸爸，只能等爸爸自己回来。”
陆霜晚穿插着又问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