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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小林坐了回去,轻松道:“大家不用担心,他肯定有办法,咱们继续喝茶。”

所谓鼠有鼠洞,蛇有蛇路,郑元搞钱的路子不一定适合章小林,她还是老老实实搞灰产才是。

正说话间,常来带着刘言走了进来,“大妹子,快给我泡一杯茶,这一大早说得我喉咙都干了。”

“不会吧,常兄,你现在还兼职说书吗?”若是真的,章不林不得不佩服他是个多面手,啥手艺都会。

常来狐疑地看着她,“兄台有些眼熟,贵姓啊?”

章小林气得不禁翻白眼,这得是啥眼神才能男女不分,“是我啊!咱们是不是谈谈分红的事?”

说起来,故事汇凭着售卖小报、走私经书之类也赚了些小钱,这段时间又没分银子,肯定有不少钱还存在帐上呢。

正闹穷的章小林现在急需金钱的滋润,遂催道:“赶紧的,把银子先付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可不能赖啊。”

常来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啊,瞧你说的,银子当然……没有!”

“为啥?”章小林不禁急眼了,做生意可不兴这样啊,他们当初可是订了合同的,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常来好整以暇地拣了条凳过来坐着,“你忘了,咱们的分红有一部分给了刘兄,另外你不是说做广告吗?我就把钱投进去了。”

章小林这才想起,当初她嫌单一做小报的利润不高,便想扩大业务范围,接接广告啥的。

而用木版印制广告,线条不清晰,所以还得用铜版雕刻。

常来掰着手指一条条细说道:“你看雕刻师傅要请吧,还得花钱买铜锭,更要花钱收稿子,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不要钱?银子是赚了点,但又投进去了。”

“行,打住!别说了,”章小林生怕分红银子没有,还得再投钱进去,便换了话题,她头往刘言方向偏了偏,“先说说那位又是怎么回事?”

只见刘言帮着刘大娘磨茶,时不时地充当服务员的角色,忙得上下翻飞,像只穿梭在人群里的花蝴蝶。

常言指了指自己的喉咙,“你以为我喉咙为什么会上火,还不都是为了他。”

原来刘言自知有失忆症后,便每天写下日记,等到第二天便缠着常来将头一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我命苦呀,好在马上就要自由了。”常言对着一个好奇宝宝头大得很,有些话更是每天都要说一遍,跟念经似的。

章小林不免又有些好奇,“为啥?”

“因为他爹给他订下一门好亲,以后这些烦人的事,就不归我管了。”常来笑得很畅快,大有农奴翻身把歌唱的豪迈。

“这可坏了!”章小林看了看傻笑的刘言,也不知是哪家姑娘要掉入火坑,而且坑里还躺着一位刘大娘呢。

中午时分,龙沣从书院散学回来,茶坊关张了半日,大伙自个儿在大堂里乐呵。

气氛正热烈的时候,郑元也回来了,一把将手里的小包裹扔到桌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搞到钱了吗?”章小林捏了捏,再揭开布角看了看,里面都是些散碎银子和铜钱。

这些钱平常人看了肯定会激动,但对郑元这种见惯大场面的人来说,这就是毛毛雨。

郑元摇摇头,“不行啊,汾城的潘知府是难得的清官,不好下手,咱家得找个贪官才行。”

无欲则刚,是清官和贪官的最大差别。

而贪官贪得无厌、沟壑难平,正适合郑元出手。

说到贪官,章小林倒有一个现成的人选,那便是台城的苟知府,绝对是个大贪官。

“哦,这人我知道,他可是高大公子的干儿子,时常往高府里送美人和金银,”郑元摸了摸下巴,“是得找个机会见上一面,不怕他不上钩。”

说到美人,章小林看了看刘大娘和童新等人,就连跟过来的宫女们也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想来一窟鬼茶坊经营特色,不是说书,而是美色,章小林不放心地问道:“大娘子,咱茶坊开张以来,有没有登徒子上门闹事?”

“刚开始是有些泼皮无赖上门,说是喝茶,却干坐一下午,也不付钱,赶也赶不走,那会儿是真愁。”

刘大娘笑笑,接着说道:“后来林铺头和马无命经常过来喝茶,就没这些糟心事了。”

章小林闻言笑得合不拢嘴,黑白两道都有人照着的感觉真爽,这次回来少不得由龙大当家牵头,大伙再聚聚,联络下感情。

“呯呯~少爷!回家啦,我知道你在里面。”拍门声大作,茶坊众人俱都停了筷子。

刘大娘欲要起身,常来把她按下来,“你们先吃着,还是我来应付吧!”

章小林好奇地往外探看,“是刘家来人了?”

开门一看果真没错,常来没好气道:“这才啥时候就来催?放心吧,一会儿天黑我准送他回家。”

刘家下人点头哈腰道:“老爷交待了,让少爷早点回,明天还要相看姑娘呢。”

“知道了,吃完饭就回!”

刘家下人也不好得罪他,但空手回去复命,怕是要吃挂落,索性就蹲在门边守着,时不时眼巴巴往里瞅。

刘言听到他们对话,大吃一惊,“竟是来找我的吗?”

众人叹口气,这种情况已经很多次了,自从刘家老爷发现儿子,与刘大娘过从甚密后,便日日便要让下人催着回家。

刘言还好,反正都是短期记忆,每天都是热恋期,其他人则是烦不胜烦。

“你先回老爷说,我不相亲,让媒人把这事推了,别耽误别人姑娘。”他主动站了出来,对下人道。

下人一脸无奈,“我的少爷哟,老爷让你早点回,晚了的话,小人怕是要挨揍。”

刘言虽然失忆,但通过房间内的摆设及下人对他的态度,再结合常来所述,大致推断家族对他多有嫌弃。

他想了想,便道:“那行,我随你回去,有些事不能总拖着。”

常来瞥了一眼下人,冲着刘言挤眉弄眼道:“放心吧,你的分红我都给你攒着娶媳妇呢。”

“切,”刘言轻捶他一拳,回头看了看刘大娘,小声道:“多谢啊,兄弟,若事成了请你坐主桌。”

“算了,你还是让我坐小孩那一桌,跟你家那些老古董吃饭,我怕会噎着。”

刘言最后依依不舍地挥手,对章小林道:“明天丰登楼,我给你接风洗尘。”

章小林笑着挥手,待他们走远,问常来道:“你没跟他说丰登楼跑路了吗?”

“呃~忘了!”

……

章小林寻思着还得回去找章里正说说粮仓一事,便想借些宫女们的胭脂水粉化妆潜入章田村。

可她们稍一打量,便道:“小林姐,你这都不用再拾掇了,穿这身回去,谁也认不得。”

“有这么糟糕了吗?”

众人同情地看着她,默默点了点头,章小林一脸欣喜道:“祸福相依,估计我爹暂时不会逼着相亲了。”

离开一窟鬼茶坊后,章小林便在城里买了一些礼品,坐车先回龙大当家的院子。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此时,众山寨兄弟正在院子里搞烧烤。

“小林姐真客气,来就来吧,还带啥礼物。”小钉子笑着接过礼品,热情地迎她进院。

“不是……这是……呃,算了。”章小林眼睁睁地看着礼品离她而去,看来只能等下次再给村民带礼物。

章小林边啃鸡翅膀,边探头往村里的方向望去。

此时夕阳西下,余晖将不远处的河水照得波光鳞鳞,不少村民在河边挑水,想是赶在天黑之前,再给菜地里浇一遍水。

还有放学后的小孩子正赶着牛羊回村,远远便能听到悠扬的牧笛声。

村子还是那个村子,但章小林却不敢直接回,“龙哥,你看到村里有道士出入吗?”

龙大当家此时正啃着一根鸡腿走过来,他站在门口往村里望了一眼,“今早进村的时候没看见,对了,你师傅不在家呢。”

章小林诧异问道:“可是外出云游?”

想想来个这么不省心的师弟,还带来一群徒子徒孙,换她早就出去躲清静了。

“不是,听说是去玄妙观镇场子。”

章小林皱着一张脸,那道观本来是村民给她建的,这倒好自己一天还没住上,倒便宜了死对头。

也不知道这么多人,吃喝都是谁掏钱呢,若是让章田村养着他们,信不信她晚上放狗咬人。

“一会儿我要回村一趟,得通知村里赶紧建个粮仓,对了,你的粮食放哪儿了?”

龙大当家手指一个方向,“里正叔早让人建了一个,粮食都收起来了。”

不得不说,村民对他们真得没话说,地里的粮食是村民种的,但粮食却算在龙大当家头上。

在别的地方,就算是佃户还要占个几成呢。

章小林看了看天色,是时候潜伏进村了,她不好意思道:“龙哥,借我一点东西,行不?”

“借啥借,直接拿就是!”经历过这么多事,双方早已建立牢不可破的战友情,借命可能还要犹豫一下,但借点物品啥的根本没二话。

章小林不好意思挠头,“那个烤鸡挺好吃的,借我两只。”

“这种小事值当什么?”龙大当家自去院里挑了一只烤得焦香四溢的烤羊,用油纸垫在肩上,头一偏道:“走吧!”

“不是,我只要两只鸡就成,这也太大了!”

“没事,我正好也要进村,问问税收的事,一会儿就在里正家吃吧。”

章小林点头同意,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村口,门口值守的二丫爹,见到是龙大当家,便笑道:“你今儿早上送咱们的还没吃完呢,咋晚上又送?”

龙大当家笑笑,“这不是才想起来要收税呢,得问问清楚呢。”

二丫爹顿时变成苦瓜脸,要说在大楚最苦的群体是谁,农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以前在章家村的时候,每逢秋收后,父母官便会在收税的时候,巧立各种名目。

什么头子钱、加耗钱、地里脚钱,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不交还不行,那都是官府要的,不听话立马扒屋牵牛。

“也不知道今年是啥情况,你到里正家问问罢。”二丫爹开了门,放两人进村。

为了避免人多眼杂引出不必要的麻烦,章小林连家都没敢回,直接来到章里正家。

巧了,章里正一家正点着油灯吃饭呢。

“叔,这会儿才吃晚饭呢?”章小林立在门口问道。

章里正疑惑地看向章小林,这人看着眼生,但声音却耳熟,“你是?”

龙大当家扛着烤羊走了进来,“哈,早上我就说,你肯定认不出她来,果真如此。”

章里正一拍脑袋,“原来是你啊,你爹还跟我说,怕你嫁不出去呢,姑娘家晒这么黑,是得好好养养才行。”

大楚流行三白妆,也有一白遮三丑的俗语,哪怕是农家女子,在出嫁之前,都得在家中安静坐着,免得被毒辣的太阳晒黑肌肤。

章小林摸了摸脸,笑道:“叔,这可是健康色,有些人特地都要晒黑呢。”

“嗐,你这孩子莫不是拿我打趣,这世上哪有这种人?

章里正继续道:“不过,黑不黑无所谓,健康最重要,”章里正对儿子章真勇道:“你去把他爹请来,最近村里外人多,稍稍避着点人。”

不多时,章小林他爹便急急赶来,“既然回来了,今晚就回家住着。”

“也行,”章小林没有拒绝,走夜路回沪江县还是有些危险,遇上野猪、豺狼的情况也偶有发生。

随后,章里正让家人重新摆好碗筷,大伙边吃边聊。

他把最近村中的情况大致说了,因开荒大量种植苜蓿,村中的大牲畜多了些,他们还特地从别村收购不少秸杆,留着过冬用。

另外,山洞的硝矿品质不错,除了卖给药铺外,剩余的硝石都留在村里。

“熬硝这事我也没往外说,就担心官府知道了,又要收上一笔。”

官府为了开源,各种生意都要掺和一脚,虽说硝矿不会被收归官营,但矿税肯定少不了,若是引来眼红之人,又是一桩麻烦。

龙大当家适时说道:“咱村开荒,官府不是说头几年不收税嘛,但我那片地怕是得收呢。”

“我今下午去了趟沪江县城,你那地除了两税和杂税,还要交人头税啥的。”

章里正掰着手指一条条说了,越说众人眉头就越紧,除了规定的两税外,还有杂税及力役,毕竟农民还得服徭役呢。

给官府当差,白干活不说,还得自带干粮,太浪费人力。

章小林闻言道:“能付银子叫人代役吗?”

“这可自然是可以,别说力役了,就算交粮也可用银钱折变。”

章里正没有明说的是,所谓折变自然得按官府定价走,不可能按市价,总之,这中间的差价都被官府赚了去。

章小林不无忧虑道:“如今大楚危矣,北国人说不好随时都会杀来,虽说银钱也很重要,但就目前情况来看,还是粮食更为重要。”

毕竟高筑墙、广积粮才是应对危机的最好办法。

龙大当家有着和官府多年对抗的丰富经验,直言道:“村后山是个不错的地方,山洞稍稍处理下,也能堆放不少粮食,不如这次的赋税全部用银子代了。”

章里正嘴里念叨了一会儿,“也好,咱们卖硝也攒了些,差不多够了。”

“银钱我有,上次去台城贩来的皮货还没出手呢。”

龙大当家寻思着,也不知上次去台城托走私商人保管的皮货还在不在,过两天还得找找。

众人继续聊些一路的见闻,待章小林回过神,才发现面前碗里的羊肉已快堆成山。

“乖女儿,辛苦了,多吃点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