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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士兵在村民的痛心疾首地围观下,将他所知的情报抖个底朝天。

要不是赵二当家不太关心他的感情生活,这家伙指不定还得把全家人隐私都给说了。

通过北兵所述,赵二当家了解到, 这些货物的确是从台城运过来,准备作为福利送给汾城外北军过节之用。

而其中占多数的便是丝绸,北兵介绍道:“丝绸贴身穿着,能减轻箭伤,所以圣上下令搜集丝绸,务必保证每位士兵都有。”

赵二当家摸着下巴沉思,他并不关心丝绸衣服穿得如何舒适,倒是看出了莫日根对白节的重视。

北国皇帝平常连兵饷都舍不得发,所有北国人参军都是自带干粮上阵,难得他这次大方了一回。

赵二当家心中隐隐有个计划,想明白后,便砍了根棍子给伤兵,允其逃命,众人则带着已分割好的马肉及货物,逃往章田村后山。

如今天气有所回升,为防马肉腐坏,负责后勤补给的章里正,让村中大婶们用松枝熏制马肉,以充作军粮,如此便也算以战养战,减轻后勤压力。

此次大捷,乡军士气高涨,毕竟跟着赵二当家有肉吃不说,集体荣誉感还挺强。

当晚篝火庆功,赵二当家宣布了新的作战计划,他环视众人大声宣布,“我打算除夕之夜,突袭北营。”

“啊?”众人大惊,有些人吓得嘴里的肉都掉了,忙从地上捡起来吹了吹,又塞进嘴里,自我安慰: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手下兄弟好奇道:“二当家,咱们不是一向只打伏击吗?为何此次如此主动?”

就以往他们的猥琐打法,其实也不错啊,时不时地能捞到些好处就撤,人身安全有保障,这才是大家敢和北军对着干的原因。

否则让一群扛锄头的泥腿子直接面对弓马娴熟的北军,不吓得转身逃跑,就算心理素质过硬了。

赵二当家也没瞒着他们,直言道:“那天是北国人很重视的传统佳节,他们全族团圆,羊圈等地必然会失于防守,咱们何不趁此机会干一票?”

众人听完,不觉低头看着手里的马肉,这玩意儿虽说是肉,但总归不如羊肉鲜。

“反正北军不撤,咱们也过不了好日子,不如就这么干吧。”什么年不年的,大家伙也不在乎。

“羊肉好吃!嘿嘿~”

最后大伙都同意除夕夜袭的计划,敌军虽然可怕,却无法抵挡乡军都有一颗吃货的心。

……

正当汾城守军、北军、乡军不约而同相约除夕夜袭之时,还有一位将军也在蠢蠢欲动。

金锁关内,沈将军正无聊地巡视着军营,自从裴将军出关后,他就一直镇守关内,在此期间,北军还发动了数波进攻,可都被他凭着天险和火器之利打退。

如今此处安静祥和,关中驻军及其家属,都忙着过年呢,这让沈将军感到很郁闷,原本说好金锁关都是辛无病的事,咋都成了他的。

沈将军回到衙署后,第一时间招来亲兵问话,“汾城怎么样?还是不通消息吗?”

“刚问过哨探,汾城被北军围得太过严实,但远观汾城守军仍在执枪警戒,看起来城中还算平稳。”

沈将军惊讶道:“城里还没断粮?”

亲兵恭敬回道:“据哨探回报,城中仍有炊烟升起,想来还有存粮。”

“就算有,怕是也不多了,如今关内太平,实在不需要这么许多人守着。”沈将军想到这里,便坐不住了。

他在大堂来回踱步,随后下定决心,招来亲兵低声道:“你传令给那些老兵,让他们做好准备,咱们过几天便去汾城。”

沈将军最擅长设伏和游击战,留守在金锁关,对他也算是一种折磨,不如带着老部下们去找个乐子,顺道练练兵,反正人是不能躺的,一躺就废。

按理来说,他出击的最好时机,便是北军转攻其他城池之时,这样他就能和辛将军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包了北军的饺子。

可北军只管围而不攻,时间拖得越久,对汾城越不利,还不如索性主动出击。

亲兵立时领命而去,沈将军便将守城重担交给手下偏将,又命人提前准备白色冬衣,下发给士兵。

不同于普通的红色军服,白色冬衣可以很好地掩藏身形,是他们打伏击最好的伪装服。

几天后的一早,沈将军便带着老部下们往汾城而来。

当他们赶到汾城时,恰好大年三十,这是除旧迎新的好日子,哪怕是再穷的人家,也会努力倒饬好一桌年夜饭。

沈将军见北营中的士兵都在忙着宰羊炖汤,来来忙忙好热闹,便道:“现在人多眼杂,咱们都躲在林中睡一觉,今晚子夜时分,再突袭北营。”

这些老兵都是在战场经过血与火洗礼的,军事素质吊打普通士兵,而且他们跟着沈将军混,别的本事学没学会不知道,但野外生存能力已经是天花板级别。

在冬天的雪地睡觉不算什么,牛就牛在他们敢在北营士兵的眼皮子底下睡大觉,那些进出往来的北兵们,愣是没发现不远处埋伏着的正规楚军。

沈将军趴在雪地里,暗暗观察北兵巡逻的规律,耐心等待着黑夜降临,这期间渴了,便啃雪块,直到口腔内的温度将雪化开,方才缓缓咽下。

很快黑夜降临,北营处处都点上了篝火,照得营地内一片通明,当然这是北国风俗,就跟楚国贴对联差不多一个意思。

沈将军正准备行动时,不远处小兵拦住他道:“将军,我看到城墙那边似有动静。”

北营是灯火通明不假,但城墙还是黑灯瞎火,其他人眼睛睁得老大,都没看见有什么异动。

但这些出生入死的老兵都丝毫不怀疑小兵所说,毕竟没有谁的眼睛会在黑暗中发出蓝绿色的光,跟猫眼似的。

沈将军示意众人再耐着性子等一等,方夸他道:“你这眼睛白天虽然不中用,但晚上是真好使啊!”

小兵露出无齿的笑容,“托这双眼睛的福,要不面涅将军也不会收留俺。”

他正是因为这双晚上会发光的眼睛,而被村民认为是猫妖转世,狠心地把他丢弃,结果被行军路过的面涅将军收留,从此成了刘家军的一员。

“别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沈将军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慰道。

此时城墙上,章小林把二郎神费力地抱进筐中,一边抱怨它长得太胖,一边又叮嘱道:“你滴,把羊悄悄滴赶来,明白?”

“汪~”

章小林只当它同意,将它放到城下,而其余众人带着枪,也不坐筐,而是用新学到降绳法,快速攀着绳子出城。

“车子!”章小林在城下招了招手,很快由她设计,经木匠们制作完成的木车被放了下来。

龙大当家看看身边的人都已到齐,忙指挥着众人穿过,由投石机送来的巨石所形成的崎岖道路,安全渡过护城河。

随后众人翻过壕沟,小心摸索着来到羊圈,正当龙大当家准备破坏羊圈之时,才发现圈上还系着铃铛,这要是没看清楚就动手,怕是早已惊动他人。

章小林感觉裤脚被扯动,低头一看,原来是二郎神正咬着她裤子呢,今晚它不是孤单一条狗,其后面还跟着不少狗崽子呢,都是阿巴千户从其他部落淘来的。

二郎神见她看过来,便在前面带路,龙大当家嘀咕道:“莫不是让咱们跟它走?”

还真让他猜对了,二郎神果真带着众人来到另一处羊圈,章小林踮脚探看,“这些是绵羊吧,跟我们之前杀的山羊不一样。”

龙大当家破坏了一块羊圈,对她解释道:“你那狗倒聪明,绵羊脾气好多了!”

果不其然,二郎神竟然化身成牧羊犬,带着新收的小狗弟们,赶着羊就往汾城方向走,关键这些羊老实得让人心疼。

小狗崽丁点大的个头都敢赶着羊群,纯纯的血脉压制下,狗让羊往哪走,羊群便老实挤作一团跟着。

还是第一次参加任务的小钉子一脸懵,嘴里喃喃自语,“咱还不如一条狗好使呢。”

“意外之喜,还以为要杀羊呢,这倒省事。”章小林高兴地搓了搓手,忙跟上羊群。

而羊群除了翻越壕沟时需要人类托举着屁股外,其它时间乖得不像话,脚步很轻快地就来城墙下。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丝滑,众人俱都惊叹不已,大伙忙将羊群分批放进车中、筐里,示意城墙士兵拉上去。

正当一切有条不紊进行时,二郎神却突然狂吠了起来,章小林下意识地看过去,才发现有不少黑衣人正往这边冲过来。

小钉子吓得腿都哆嗦了,“完了,咱们偷羊被失主发现了。”

而由阿巴千户带领的偷袭敢死队,翻过壕沟才发现城墙下竟然还有偷羊贼,这也意味着他偷袭攻城的计划落空。

既然都已经露馅了,那就没什么可遮掩的,阿巴千户果断下令放箭,欲要杀死这群破坏他计划的楚人。

却不想章小林等人也不是吃素的,坚决开枪还击。

黑夜中的枪声,就像运动会比赛的发令枪响,一场除夕之夜大乱斗正式开始。

当枪响的那刻,小兵已经第一时间向沈将军报道:“城墙下有两拨人正在互相攻击,一方是穿着白色羊皮袄的,应是咱们楚国人,另一拨穿黑衣挽弓射箭的,是北国人。”

沈将军立刻站起身来,振臂高呼,“兄弟们,大小姐就在城里等着咱们呢!跟我冲!”

把刘大娘的名号搬出来就是好使,老兵油子才不管汾城失不失守,那种事他们上心也没用,但大小姐可不容有失啊。

既然大小姐被可恶的北国人困在城中,那他们就要拼了老命,救回她来。

老兵们嗷嗷地冲出去,对付北国人他们一向都很有经验,今天正好到处都点燃了篝火,随手烧掉易燃的毡帐,让北国人也过个红红火火的大年。

再加上沈将军此行带来了不少火药,一时间北军营地四处火起,惨嚎声响彻云霄。

依仁台本来正和族人们吃吃喝喝,顺便等着阿巴千户带来的好消息,可没想到异变突生,汾城没乱,反倒是自家营地出了问题。

他急匆匆跑出帐外,拉住像无头苍蝇一般乱蹿的士兵,急问道:“是不是楚兵打过来了?”

“不知道啊,他们穿得破破烂烂的,举起锄头见人就没头没脑地砸啊。”士兵一脸后怕。

依仁台一听便知,定是最近神出鬼没的乡军,整支军队都是泥腿子组成,他们也不会什么棍棒枪法。

遇到敌人就只管闷头锄,在他们眼里人不是人,而是庄稼地里的杂草,一锄一个准,实在不行就组团围上来,动作间毫无章法。

可偏就是这样的一支军队,竟然让他们损失颇大。

依仁台叫来亲卫,让他们赶紧组织士兵布阵,可没一会儿,反方向又爆炸连连,不少北国人被炸得一脸漆黑地跑过来。

这回不用依仁台动手,自有亲兵去抓人问话,不多时,亲兵回报,“将军,东边的林子里突然冒出不少孝子。”

“孝子?”这是啥意思?依仁台丈二和尚摸不着动脑。

孝子他知道,通常是指孝顺父母的人,不过,当他看到不远处跑过的白色身影,这才明白孝子是指披麻带孝的人。

可不是嘛,楚国人忌白,从头到尾穿着一身素白的人,肯定家有丧事。

“诲气!”依仁台愤愤地翻身上马,一路收拢着溃逃的残部,可没走出多远,又见着几名士兵跟见了鬼似地没命逃来。

依仁台攥着其中一名士兵的衣领,恶狠狠问道:“你跑什么啊?难道见鬼啦?”

士兵被勒地脸红脖子粗,双手拼命扒拉着依仁台,示意让他松点劲,否则喘不上来气,小命不保。

依仁台将他惯在地上,嫌恶道:“好好说话,你们看到什么了,是穿白衣服的,还是穿破烂衣服的?”

士兵大口喘着粗气,使劲摆手,“不是白衣服,是红衣服!”

嗯?红衣服那是楚国士兵军服的颜色,难道汾城见良机不可失,派兵出来应战了吗?

依仁台跑到打斗最激烈的城门,果见护城河上的吊桥,已被放下来,此时还有不少红衣楚军源源不断列阵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