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愣了片刻,方才想起。
“月前,因蝉鸣惊扰,本宫便听了乐容的建议,将寝殿后头的凤凰木移去了花圃中。”
“公公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高公公并未正面回答,只请皇后同他一道,去外头看看。
一行人从正阳殿的侧门出来,绕至房屋背后。
皇后留意着原本种着凤凰木的位置,发现底下翻出湿润的泥土,显然是有人刚刚挖了一个坑。
“墙角泥泞,恐污了娘娘衣裙。还请您留在此处,老奴自个儿过去看看。”
说罢,高宁便由那报信的小内监领着往前走。
微风拂过,一股腥气夹杂在满园花香之中传了过来,令皇后微微蹙眉。
那股异味,似乎是从墙角那处新坑中传来的。
皇后望过去,就见高宁捂着鼻子站在坑边,里面像是埋着一个极为污秽之物。
不多时,有小内监从下面取出一个黑色的小木盒,放在一方洁白的帕子上包好,交到高宁手中。
高公公接过,先打开往里面看了一眼。
随即,老太监眼中就带上了惊疑的神色。
他小步快走至皇后身边,将木盒递到皇后跟前。
“娘娘可知,这是何物?”
浓重的腐烂气息直冲皇后鼻腔,她强忍住呕吐的冲动,打量了一下公公手中的物什。
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陈旧的木盒,里头放着一张黄色的符纸,纸上用不知什么颜料画着让人看不懂的图案。
之前皇后嗅到的腥气,便是从那些红褐色的扭曲笔迹中传出的。
皇后脸色微变,示意高宁将东西拿开。
“本宫从未见过此物,亦不知此物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在天子身边服侍久了的人,个个都是人精。
高宁一看皇后如此反应,便心知她就算不识此物,也定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事已至此,周遭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纵使他想将此事瞒下,也绝难做到不走漏一点风声。
无奈,他只得将东西收好,回乾宁宫向皇上复命。
尚未病愈的凤帝只看了一眼高公公带回的木盒,便抬手将枕边放着的一串佛珠重重砸向地面。
玉制的珠串碎裂开来,滚落一地。
殿中的太监宫女瞬间哗啦啦跪成一片,个个噤若寒蝉。
“她竟敢......竟敢......咳咳.......”
众人还没等到下文,便听得榻上之人剧烈地咳了两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昏死过去。
“来人啊!传太医,快传太医!”
高公公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喊着外面的宫人。
凤帝手中还握着那个木盒,殷红的血迹大片洇在黄色的符纸和黄色的龙床上,刺眼夺目。
高宁悄悄将木盒收起,避免他人看到,再引发更大的风波。
云庆阁中,凤堇听说父皇吐血晕厥的消息,大惊失色。
“若若,看来血咒一案,果然是提前了。”
凤家祖上定居西南,那里地势复杂,据天险以隔中原,多轶事奇闻。
据记载,凤家先祖中有一脉,精通各种巫蛊咒术。
在他们族中,流传着一种古老而恶毒的咒文,名为血咒。
欲行此咒之人,需依次完成取木、制盒、割血、画符、浸材、掩埋六个步骤,方可以自己的阳寿为代价,借得巫神的诅咒之力。
取木与制盒,便是要刨开想诅咒之人的祖坟,取其中陈年未腐的棺材木,制成木盒。
割血与画符,需施咒者自取心口之血一碗,以血为墨,在黄纸上画下符咒。
最后的浸材与掩埋,则是将写好的咒文浸于之前取好的心口血中,满七个昼夜后取出,深埋于靠近施咒人的地下。
需特别注意的是,血咒掩埋之地,若栽有树木花草,便会一夜之间枯萎凋零。
上官若第一次读到这里时,只觉得这样恶毒又繁杂的咒术,不会出自皇后的手笔。
何况此乃凤家不传之秘,皇后又从何知晓?
“殿下,我要去一趟正阳殿。”
她这句话说得突然,凤堇讶然。
“父皇还未醒来,凤栖宫中各处禁足之令犹在,你如何进得了正阳殿?”
上官若不由得心下黯然。
她明明可以揭露此案的真凶,明明可以阻止此案因真凶身亡变成无头公案,明明可以救下皇后的性命。
可身临其境,才发现在封建社会的尊卑制度前,自己的这些“明明可以”,全然没了用武之地。
她连这云庆阁的门都出不去,又如何能一步步走到天子跟前,向他陈述皇后的冤屈?
幸而,皇上在太医的救治下,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便醒了。
陛下醒来后的第一道旨意,便是解了凤栖宫其他人的禁足,封锁正阳殿内外,彻查此事。
虽然上官若还是进不去正阳殿,但至少凤堇可以去见一见她的父皇,为皇后求得一线生机。
“殿下,您到了乾宁宫,切记勿要开口替娘娘求情。”
只要凤堇求情,皇帝必会将怒火烧到她身上。
“您要做的,就是向陛下求一道旨意,将娘娘身边的掌事姑姑乐容从正阳殿中带出,单独看押。”
只要乐容活着,总有办法撬开她的嘴,问出栽赃皇后的幕后黑手。
凤堇回来时,并没有带来上官若期盼的那一道谕旨。
“父皇说,正阳殿内外皆有侍卫看守,乐容不过是一个宫女,无需为她大费周章。”
上官若只能苦笑。
守住正阳殿又如何?
她怕的,就是那个书中未曾写明的凶手,正是皇后殿中的人。
“事到如今,只能想法子告知皇后娘娘,让她务必留意乐容。”
凤堇亦知她的担心所为何事,主动请缨。
“书信定然是递不进去的,不如我亲自去一趟。”
“我是父皇膝下唯一的嫡公主,若要硬闯,想来那些侍卫也奈我不得。”
“万万不可。”上官若忙拦她。
“殿下若行此举,便是抗旨不遵。”
“不如今夜我先去正阳殿附近瞧瞧,说不定有空子可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