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御书房门口,高公公见公主驾到,忙迎上来见礼。
“老奴见过公主。”
“不知殿下这时候过来,可有要事?”
凤堇回了一句为大皇兄而来,抬手便要推门进去,被高宁拦下。
“哎呦,殿下莫急,莫急。”
“陛下正在里面跟朝臣议事,您哪能就这么闯进去?”
“不过也是赶巧,陛下刚刚命人去传大皇子妃,您且在门口等等,估计一会儿人就到了。”
“真的?父皇终于打算见呼延熹了?”
老太监示意她慎言。
“嘘,殿下不可直呼其名,说到底还没有定罪,她还是大皇子妃。”
凤堇撇撇嘴,又想起什么。
“父皇这会儿还在跟朝臣议事?外面又出了什么大事?”
“这老奴就不是很清楚了,只听说好像是什么地方遭了灾,陛下这几日都为此上火呢。”
凤堇并未多想,只道凤朝疆域辽阔,每年都少不了几个地方有个灾啊难的,实属正常。
二人就在御书房门口伫立着,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向西沉去。
晚霞静悄悄爬上了天边,屋子里的大臣们终于三三两两走了出来。
见到凤堇,众人一一向她致意,随后告辞离开。
呼延熹就是在这时候到的,正巧赶上最后一丝天光。
“见过公主殿下。”
“数月不见,公主清减了些。”
凤堇瞧着素面朝天的呼延熹,许是为了皇家的颜面,她没有穿囚服。
但一袭素衣,反而更凸显了她倾世的容颜。
“真是我见犹怜。”
凤堇暗暗想着,“这样一张面孔下,不知究竟掩藏着怎样的七窍玲珑心。”
“二位快进去吧,陛下等着呢。”
高公公从里面出来,显然是向凤帝通传了呼延熹带到和凤堇求见的消息。
“见过父皇。”
二人进门,对着天子盈盈拜倒,异口同声。
“堇儿怎么来了?”
凤帝没有理会呼延熹,让凤堇起身,赐座。
“儿臣本是想来看看父皇,几日不见,有些记挂。”
“记挂朕?还是想来问齐儿的事?”
凤帝有些宠溺地注视自己的小女儿。
“朕还不知道你,最是在意你大皇兄。”
“都有,都有。”
凤堇也不刻意隐瞒,笑着含混过去。
“罢了,刚好今日呼延熹在这里,你就在一旁听着,免得以后再来找朕说三道四。”
接着,皇帝变了变脸色,转向呼延熹。
“呼延熹,你可知罪?”
“臣妾知罪。”
呼延熹面色如常,淡然回答。
“既然知罪,还敢回来,就不怕朕杀了你?”
“臣妾勾连外族陷害皇子,陛下要杀要剐,臣妾绝无怨言。”
“陷害皇子?依你之意,齐儿是被陷害的?”
“正是。”
“那你为何现在又要回来,为你要陷害之人开脱?”
“因为那是臣妾的夫君,臣妾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接下来,呼延熹向凤帝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一切,从她被送入凤朝和亲开始。
“出嫁之前,呼延玉曾交给臣妾一个木盒。”
“他千叮万嘱,要臣妾好好保管,不可示于人前。”
“嫁给大皇子后,妾身一直将这个盒子收在隐秘处。”
“直至有一天,呼延玉传来密信,教臣妾以他的口吻与笔迹,伪造他与大皇子往来的书信。”
“到那时臣妾方知,呼延玉交给臣妾的盒子里,放得竟是他的一枚私章。“
“臣妾依呼延玉所言,参照着大皇子每日起居行止,造出足以乱真的罪证,一封一封藏在了书房的密室中。”
“没过多久,兄长便寄来家书。”
呼延熹顿了一顿,补充道:“就是呈给陛下的那封。”
“后来,陛下知道,臣妾随殿下去了边关。”
“所谓庆川密道,其实就是呼延玉从前刻意透露的。”
“臣妾通过密道进入王都,找到了呼延烈,并顺利带他进了岩绿城。”
“入城后,妾身每日借采买之由,观察城门守卫。”
“回府后,臣妾便将详情告知兄长,他将这些军机写成渑国密文,再由臣妾传递出去。”
“我们兄妹二人与呼延玉里应外合,最终帮助渑军攻占了岩绿城,拘禁了大皇子。”
“大皇子对这一切并不知情,他只是错信了臣妾,而臣妾背叛了他。”
凤帝冷笑。
“这些,终归还是你一面之词。”
“指控齐儿里通外国的是你,说他遭人陷害的还是你。”
“如此反复无常,叫朕如何相信?”
凤堇心里倏然一紧。
如若父皇不信呼延熹的话,大皇兄会怎样?
“臣妾自然有证据。”
“经臣妾之手伪造的那些密信,相信陛下已经派人去寻了。”
“高宁,去将那些信拿来。”
过了一会儿,高公公捧着一个木盒回来,放在呼延熹面前。
呼延熹一言不发,直接将一盒子书信,全部倒进了香炉中。
“你这是做什么!”
皇帝只以为她是想毁灭证据,忙让人上前灭火。
然而纸张易燃,很快便付之一炬,唯余一些留有落款的残片。
“请陛下稍安勿躁。”
呼延熹顶着天子的怒火,从炉灰中捡出一块碎片。
“请公主先替陛下一观。”
凤堇凑上前,发现落款处的印迹上,泛出隐隐金光。
呼延熹见她已经发现了关窍所在,便继续向众人解释。
“皇家所用的龙泉印泥,冬不凝固,夏不走油,水浸不烂,火烧留痕。”
“而这印泥又分两色,遇火后显现颜色各有不同。”
“朱砂色印泥,火烧留银灰痕;唯有朱磦色印泥,火烧后才会留下这金痕。”
“龙泉印泥本就难得,且这朱磦为朱砂经水飞技法而来,数十两方得其一,更是十分珍贵。”
“这样的东西,以呼延玉的身份,根本不可能用得上,更不可能用在与敌国皇子往来的书信之上。”
坐在上首的皇帝只默默听着,待呼延熹话毕,又命高宁将残片呈上,反复端详一番。
半晌,他沉声开口。
“堇儿,你先出去,朕有些话想同呼延熹讲。”
凤堇依言退出,却没有回宫,只静静立在屋外等待。
过了许久,御书房的门终于打开,呼延熹从中走了出来。
“嫂嫂,父皇跟你说了些什么?”
呼延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凤堇的话,而是催促高宁进去,似是有什么着急的事。
随后,她才回凤堇的话,有些漫不经心。
“父皇问我为什么如此反复,既要害他,又要救他。”
“就这样?”
“就这样。”
“那嫂嫂是怎么回答的?”
呼延熹的双眸突然迸发出火一样的光华。
“因为我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