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堇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是深深的叹气。
半晌,她艰涩开口。
“可是若若,你从前对我说过,你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你既然知晓事情会如何发展,为何不去试着改变呢?”
“我正在尝试去改变。”
上官若眼神放空,像是在看遥远的虚无。
“起初,我之所以提出要帮殿下,只是因为觉得您前世过得太过凄苦。”
“而如今我身处其中,眼前种种,更令我坚定了最初的选择。”
“大皇子无心权位,四皇子天生孱弱,凤玄则与陛下一脉相承。”
“唯有殿下您,才是最适合担负起凤朝未来的人。”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今朝的一切都已成定数,殿下与我,都只能向前看。”
见凤堇无言,上官若继续说下去。
“我也曾想救更多的人,殿下是知道的。”
“我救下大皇子,免了殿下和亲之苦。”
“而后,正阳殿血咒案发,我想方设法送走了皇后娘娘。”
“或许正因如此,才打乱了原本的设定,令太子早薨。”
“所以,我只能尽力去救最重要的人。”
“其他人,请恕我无能为力。”
上官若噼里啪啦,如倒豆子般一股脑儿将话讲完,殿中陷入了尴尬的静默。
“原来姐姐在殿下这里,难怪方才路过姐姐房间时,里头没有灯。”
恰在此时,佩儿拎着个食盒进来。
“殿下与姐姐说什么呢?怎么看着不大高兴的样子。”
她将一碟子芙蓉什锦糕、一碟子清拌翠玉瓜,并一碗绿豆莲子羹摆出来。
“不知姐姐在这里,只备了殿下的,姐姐那份还在小厨房呢。”
上官若闻言,起身便要告退。
“佩儿,你去将若若那份也拿来。”
凤堇骤然出声,对侍女吩咐。
待佩儿应声去了,上官若扶着凤堇走至餐桌旁。
“殿下不恼我了?”
“与你相处这么久,我自知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凤堇拉着上官若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方才不过是我一时之语,你不要放在心上。”
经过一场彻夜长谈,上官若终于解开了凤堇的心结。
可皇帝的心结,却在了一天师的诱导下,愈发难解。
自五月了一入宫,不到半年光景,便有一大批官员,因各种莫须有的罪名被皇帝罢官流放。
凡为这些臣子上书求情的,皆受训斥,降职罚俸。
其中更有一耿直言官,在金殿之上以头抢柱,大骂了一贼道误国,其心可诛。
皇帝龙颜大怒,当场下令,将那言官乱棍打死。
此事一出,朝堂中再无人敢多言半分。
这一日,上官若又来到御书房,正巧遇上独自往外走的萧太傅。
太傅见了她,匆匆上前,低语几句。
“劳烦姑娘替老夫带个话儿,明日酉初,请公主至十里亭一叙。”
上官若虽然疑惑,但思及太傅言语急切,想来定有要事相商,便将话原样转述给了凤堇。
“萧太傅真是如此说的?”
云庆阁中,凤堇紧蹙峨眉。
“正是,我看老大人的样子,大概是为着近期陛下处置官员一事。”
“十里亭就在灵山,离得倒是不远。”
“但眼下,父皇未必会轻易允我出宫。”
上官若略一思索,帮凤堇出主意。
“灵山之上有一座道观,名为金鼎,听说是极灵的。”
“京中百姓若有所求,必会至那金鼎道观焚香祭拜。”
“而今皇后娘娘忌辰刚过,殿下可以为母祝祷为由,向陛下奏请出宫。”
凤堇仍是犹疑不定,“父皇会准吗?”
上官若言之凿凿,道:“既是道观,陛下一定会准。”
翌日,凤堇果然被允准出宫。
由于上官若要在御前侍奉,凤堇便带了佩儿,又装模作样地备上香烛等物,往灵山而去。
甫一进山,没走多远便到了十里亭。
凤堇推说疲累,令佩儿先替她去观中打点,她则在亭中休息片刻,再行上山。
佩儿本不敢将公主一人留下,奈何凤堇一味坚持。
眼看殿下就要发作,佩儿才不情不愿地离去。
凤堇在亭中坐了半柱香时间,萧太傅气喘吁吁赶到,对她一揖。
“老臣见过殿下。”
凤堇连忙起身去扶,“太傅切莫多礼。”
“不知太傅约本宫前来,所为何事?”
萧太傅眉头紧锁,“老臣也知此举唐突,奈何实在别无他法,只得冒险请殿下到此一见。”
“近日前朝的风波,想必殿下已有所耳闻。”
凤堇点点头,示意自己确实知晓。
“陛下处置的官员,其实多数并无大错。”
“偶有一两个贪些小利,数目也都不大。”
“若按律法论,不过是打些板子,罚俸了事。”
“可陛下却以雷霆手段,将他们通通革了职,流放至苦寒的北境。”
“老臣一直觉得此事蹊跷,便派了人去查。”
“竟发现这些官员,从前或多或少,都与二皇子起过龃龉。”
“老臣实在是担心,长此以往,朝臣们纷纷依附二皇子。”
“一旦渐成党羽之势,必将危及陛下的统治啊!”
凤堇心中也是一惊,面上却不露声色。
“此等前朝之事,太傅为何说与本宫听?”
萧太傅摇头叹息。
“大皇子被废黜,太子早逝,四皇子病重。”
“时至今日,也唯有殿下您,能在陛下跟前劝说一二了。”
凤堇记挂佩儿还在观里等着,恐耽搁久了引她怀疑,便起身向萧太傅告辞。
“太傅今日之言,本宫记下了。”
“回宫之后,若得机会,本宫会好好劝说父皇。”
“也辛苦太傅,日后二皇兄与朝臣间的往来,还需您多留心。”
辞别了首辅大人,凤堇加快脚步,往金鼎道观赶去。
方至门口,佩儿便一脸焦急地迎了出来。
“殿下怎么才上来?再晚些,吉时都要过了。”
“奴婢已将祝祷所需之物打点妥当,殿下进去上香即可。”
凤堇也未与她多言,只说自己体力不济,才误了时辰。
待她进了香,便带着佩儿回宫。
凤堇刚在房中坐下,连水都未顾上喝一口,便见上官若匆匆而入。
“殿下,出事了。”
“陛下不知听信了什么谗言,要将萧太傅削职为民,流放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