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88小说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月色入高楼 > 第5章 真心要帮你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五、

阿七笑着调侃了几句,给老太太打了个招呼,便径直上山了。

几天没出门,对宅不住的阿七来说,已经是极限了,踏上羊肠小道,掐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角,淡淡的泥土气息夹杂着醇醇的青草芽苗的味道,似乎还有股子豌豆角的清甜味,是那么的沁人心脾。

阿七摇头晃脑地溜达着,沉醉不已。此时此刻,她只享受这一刻的宁静淡然,而她上山的目的似乎早已被忘到脑后去了。

打破这一静谧的,是她一向讨厌的五姐夫,那个瘟神。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挡在她的面前。“阿七,七妹妹,又在检查梯田啊?”五姐夫谄媚的味道十足。

“嗯!”阿七懒得理他,脚步都没停,小路有些陡,又掩映在草丛中,一不小心就会滑一跤,阿七走的慢,走的很小心。

“七妹妹,七妹妹,你们家的庄稼长得真好啊!地里的草锄得真干净啊,七妹妹你真是太能干了,陈家娶了你,真是十辈子修来的福气!……阿七你别走啊,等等我,有啥活需要我帮忙吗?怎么说咱也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阿七你有事尽管来找我,我……不帮谁的忙也不能不帮你啊。谁要咱是最亲的亲戚呢……”

阿七只当是苍蝇在嗡嗡了。再往前一段,绕过一个小拐弯,经过三块梯田就到官路了,官路不比小径,路面宽敞没有杂草,甩开脚步就能把这只讨厌的苍蝇给甩掉了。

温姐夫见阿七根本不接他的话,还一副“跟你不熟”的样子,不由得急了起来,拉住了阿七的衣袖。阿七一把拍掉他的手,他无奈道:“七妹妹,你别这样嘛,我是真心……真心要帮你的。”

阿七不由好笑,睨着他问:“哦?你要帮我啊,我有什么需要你帮的?”

“阿七呀,咱是自家人,家丑也不算外扬,我知道你不能生娃……”温姐夫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还在为阿七惋惜,这边阿七已经一口啐了过去,“啊呸!”

温姐夫后退几步,撩起衣袖忙不迭地擦脸。阿七白了他一眼,可惜了一根上好的狗尾巴草。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

吃了一亏的温姐夫,不敢再往前凑,伸着脖子道:“阿七,我是真想帮你,你抱个野娃来招弟的事大家都知道,没什么丢人的,真的阿七,你要收养娃跟我说嘛,我把三丫头给你抱过去,比外面捡的强,不但知根知底,总还是你亲外甥女……啊别打别打……”

阿七真后悔出门的时候没带一根鞭子。她捡起土坷垃雨点般砸过去,恨不得打破他那颗进了水的脑袋。将庄子里女人骂街的本事发挥出来,尽拣那些刻薄带色的荤话来骂,直骂的她声嘶力竭,筋疲力尽,一屁股坐在地埂上喘粗气。

骂完虽然很累,却觉得很过瘾,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怪不得女人们会动不动因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大骂一场,原来,骂,也是一种减压的方式啊。

温姐夫就防着阿七动粗,当她的第一个土坷垃迎面飞来时,他身子一扭朝着梯田埂跳了下去。埂子不是很高,两三米的样子,下面是软土,即使跳下去,也不会受伤。他为了博取阿七的同情,故意趴在地里大声叫唤。

不料阿七根本不理他,只一个劲地又打又骂,比之任何一个泼妇都不差,他有些招架不住,只好爬起来跑路,边跑边喊:“七妹妹,好七妹妹,你别生气了,我帮你五姐干活去,等你气消了再来啊,我说的那事你考虑一下,咱是自己人啊……”

阿七见他如此装腔作势,气得想笑,手下更不留情,专拣又大又硬的土坷垃砸他,以她从小放羊练就的准头,别说是几米之内的大人爬在地上的死靶子,就是跑跑跳跳的的小羊羔子,也是一砸一个准。温姐夫很快就招架不住了,灰头土脸地逃窜而去。阿七故意往他头上招呼,他能讨得了什么好?

看他跑的不见了影,阿七才起身,拍拍身上的土,一转身就见一个人站在前面地埂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带着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阿七想起她刚才的泼妇样儿,脸腾地红了起来。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男人!方圆百里,别说男人了,就是所有的女人,待嫁的少女加起来怕都不及这个人好看。

同样的衣服,灰色的对襟短打,穿在他身上也给人玉树临风的感觉,夕阳的余晖撒在他的脸上,照得他的脸亮堂堂的,天上的金童下凡,怕也不过如此吧!

他一手拿着一个长方形的东西,土黄色的模样像是一本书,另一只手里提着的似乎是一个镜子,不过比一般的镜子小些,有一个长手柄正握在他手中。

他的穿着衣饰是附近男人惯常的打扮形式,只是裤脚扎进了袜子里,小腿上缠了老长的一截,倒有些像老太太们冬天保暖的穿法,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却不知道为什么,仍然是那么好看,更显得他的身材挺拔,气质卓然,男人味十足。

阿七看呆了的同时他也在看阿七,不过不似阿七这般花痴样,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阿七一会儿,然后便转身走了。

阿七有些傻眼,才反应过来,喊了一声:“喂!别走!”他停步回头,阿七赶紧又问:“你是谁啊?”大概是她问的问题不对他的胃口,他连回答的兴趣都没有,径直走开了。

直到看不见他的影子,阿七才又回过神来,这个人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是附近的人。提步追了上去,等阿七气喘吁吁地爬出山头时,远处的官路上,那人已经牵起一匹灰色的高头大马,扶着脚蹬要走了。

阿七急了,放声喊道:“喂,你是谁……是谁?”那人却像没听见似的,飞身上马,拉着缰绳原地转了一圈,瞅准方向打马离开了。徒留阿七,傻傻地跟在后面,边追边问:“你是谁啊?你要去哪儿……”

回到家已经是日落西山、炊烟袅袅了,阿七无精打采的,连晚饭都没怎么吃,满脑子想着那个骑在马背上的从天而降的人,他来的突然,走的果断,风一样从阿七眼前刮过,简直像是做了一场梦。毫无疑问,这个梦扰乱了阿七的心神,使得她直到躺下了,才想起还没去看看孩子,又披衣下床。

带孩子阿七毫无经验,刘婶子自告奋勇将孩子接到了自己的屋里,方便晚上照顾。刘婶子论起来应该是陈根的远房舅妈,年轻的时候被人拐卖到这里,几经辗转成了陈根母亲冯氏的堂嫂,却上上下下不得人心,冯家没人看得起她,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的身份,一个买来的女人,还想别人当你是公主咋地?还妄图挺直了腰杆在人前大喘气儿?疯了吧她!

因此,她在冯家的生活简直像是下了地狱,用冯家人的话说,如果不是冯氏的堂兄残疾了,哪儿能轮得到她?冯家的一头猪一只狗都能随意冲她哼哼咬她两口。

表面上她是冯家的儿媳妇,其实不过是冯家一个残废了的儿子免费的贴身保姆兼出气筒罢了。

后来机缘巧合,她的遭际得到了冯氏的同情,数次接济她并在她丈夫亡故后冯家弃如鄙履般将她赶出门时,偷偷把她接到家里,给了她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刘婶子对冯氏感激不尽,为她为她的家倾身奉献,死而后已。

刘婶子的屋里,阿七意外见到了陈根,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拨浪鼓,正梆当梆当地逗着孩子。

那孩子虽然还很虚弱,却也能专注地盯着拨浪鼓瞧,小小的黑眼珠子像极了小羊羔子,阿七心生欢喜,挨着陈根也逗起孩子来。

刘婶子说了说孩子的情况,时间太晚了,阿七率先离开,她想起来还没给牲口添夜草,两头老驴倒罢了,还有两头新添了驴娃子的,正喂着奶呢,半夜得闹腾起来。

陈根跟在她身后也出来了,接过她手里的灯笼,讪讪地说:“这招娣,长得还挺快的。”阿七嗯了一声,没再做声。能长不快吗,每天好几个奶妈子排着队地喂呢。

陈根破天荒地陪着阿七,去外院转了一圈,阿七重点检查牲口圈,有几只羊快要生产了,两头驴刚生产不久,还有那几匹宝贝马,都需要人操心。陈跟絮絮叨叨说了一下几个村民追肥的事,两人倒是前所未有的和乐。

躺到床上,陈根犹犹豫豫欲言又止,阿七烦他畏畏缩缩老是娘娘腔,冷着声问:“有什么话你就说,夹夹闭闭地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

陈根沉默了一下,才说:“要不……要不我们再试试……”

“试什么?”阿七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就是……生娃……”

阿七愕然看向他。陈根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阿七翻了个身,想起已经是晚上,太阳从哪边升起现在还不能确定,又翻回去。陈根见阿七不吭声,以为她不愿意,鼓足勇气说:“招娣实在很可爱,我们也……”生一个。

阿七脑子里闪出招娣的小脸来,黑溜溜的小眼珠子已经会盯着人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叫娘。小孩子说话总得到会走路的时候吧,迈着小短腿边跑边追着她喊娘,阿七的嘴角渐渐翘了起来,那她什么时候才会走路呢?真有些期待。

所以当陈根再一次试着问她生不生时,阿七满口答应,“……生,生一个招娣那样的娃。”

陈根听她答得顺当,却半天不见她动作,身子不由得往过去凑了凑,“那……我们生……生吧。”

阿七才明白,他是等她主动呢,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身子懒懒的,心里也懒懒的,以前的热情劲儿像夜里的暑气一样,消散得干干净净,提不起一丁点儿的兴趣对他上下其手了。

“嗯,你生吧。”阿七往里挪了挪,将主动权交给了陈根。陈根怯怯地伸出手,他总觉得阿七没那么好说话,时时防备着被她踹一脚,不免有些拖泥带水,阿七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全凭陈根摸索。

折腾了好一会,还是以失败告终,陈根不知轻重,阿七烦不胜烦,终于一脚踹了出去。陈根在阿七那一脚准确落到他后腰上时,终于瘫软在一旁,心里也大大松了一口气,不知不觉的,仿佛他做这一切都只是在等这一脚似的。

一个不眠之夜。

早起,阿七照例精神百倍地操持家务,因为端午来临,她的任务又多了很多,泡米泡豆蒸粘糕,揉面洗面做凉粉,起甜醅是个技术活,阿七抱着孩子观摩,看刘婶子有条不紊地忙活。“你把娃抱远点,这莜麦芒沾到身上可痒了,洗都洗不掉。”

刘婶子推着阿七一直退到安全的范围,才开始揉起装在袋子里的莜麦,揉一会又摔一阵,既考验技术还耗费体力,阿七几次想要帮忙,都被刘婶子严词拒绝,阿七看看孩子,倒也不再坚持,

几个常来串门子的女人也三三两两进门了,陈谷的媳妇很自然地接过招娣,坐到门槛上喂起奶来。陈麦的媳妇也找了个地儿坐下,掏出针线给孩子们做起香包来。

女人们的话题便围着招娣和端午节展开了。阿七搭了几句就离开了,她还有得忙。

陈员外又要去镇上了,这次去除了例行的购货对账,还得给老客户送端午节礼,阿七得帮着打点。

好在,这一切都是有例可循的,阿七过门第一年,老太太就手把手地教她了,事无巨细。亲朋好友间的节礼往来,是很有讲究的,而阿七要做的不过是理清陈家的姻亲关系,记住什么人家该送多重的礼。

这在乡绅之间算是一种交好形式,雷员外对阿七的培养重点就在这一块儿。

从来,人脉关系都是一个家族兴盛的重要的外部原因。阿七接手后,偶尔会在不损整体价值的情况下稍作添减,加一些时兴新奇的物品,当然,她的这份心思也为她收买了不少人心。

阿七到堂屋时,老太太跟陈员外正在说着什么,见她进门,问她:“你来的正好,你阿爹去镇上,东西准备好了吗?”

阿七点头:“准备好了,阿奶。我来看看阿爹有没有空,过去瞧一眼,是按老例还是再添一两件。端午后三日,镇上王员外的三姑娘定亲,李员外的小孙子请满月酒又在两日后,端午前一日悦来客栈在镇上的分店开业,不知阿爹有什么打算?”

阿七汇报时,陈员外一直在听,新装满的烟锅子掂在手里一动未动,拿着火柴的手轻叩桌面,红红的火柴头不知什么时候磕掉了。

听得阿七问,他略略思考一下,道:“按旧例准备,该添减的,我让陈椒去办。我这次去,会多耽搁几天,你整理一下紧缺的物件儿,列了单子一并给陈椒。对了,这次去我还准备带上阿根,外面的业务该让他熟悉熟悉了。家里你多费心,特别是你阿奶这里,不得有一丝马虎。外院嘛,你让陈杏或是陈麦值夜吧,多给两斗糜子。”

阿七一一应着,虽然不喜欢陈椒,奈何陈员外处处倚重于他,只得暗地里加紧训练陈杏,期待他早日成才,取代陈椒。待陈员外安排完,又询问老太太:“各家的节礼也妥当了,单等端午前一天着人送过去,姑奶奶打发人带了话,说二姐儿还小今年就不来了,所以我想着去我娘家多待一天……”

老太太打断她:“说起二姐儿还小,招娣也不大,我看你还是赶早儿去,天黑前赶回来,你阿爹和阿根都出门了,这一大摊子可就指着你呢。”

阿七想了想点头应了。又说了一会话,老太太便打发阿七给陈根收拾行李:“……换洗的衣服多带两件……”

陈员外开始手把手地教导陈根生意往来,老太太高兴得不得了。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孙子带上。

阿七收拾出一个包袱,在第二天早上将陈员外父子送走了。端午节,老太太命阿七翻找出一堆新衣来,里外焕然一新,就连小招娣也得到一套新衣服并一个大红新襁褓,肩膀上挂了一大串各式各样花红柳绿的香包。

一大早,老太太就将招娣接到了自己的屋子,命陈杏套了牛车送阿七回娘家,留了几个同龄的侄儿媳妇陪自己说话。

与陈家庄的冷清相反,雷家堡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人人着新衣戴新帽,喜庆的氛围赛过春节,异常的兴奋从每个人的脸上身上往外冒。

雷家的几个女儿悉数回了娘家,院子里大哭小叫的孩子令着一身崭新鸦青色长衫的雷员外频频皱眉。

他只跟阿七聊了几句,了解了一下陈员外的动向,便挥挥手让她回内院见她娘跟姐姐嫂嫂们去了。他的心神全部集中在未进门的儿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