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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月色入高楼 > 第8章 不纯粹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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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承明接着道:“我是个大夫,在大夫面前没有不能说的话,讳疾忌医的故事你听过吧?”

阿七老老实实地摇头,没听过。殷承明只好又给她普及。故事讲完了,阿七望着他道:“大少爷,你讲的故事比我阿奶讲的好听多了,你不是大夫吗,怎么什么都会啊?”

“你也知道,我这个大夫不是一般的大夫嘛,天文地理古今中外,坐诊教书看风水无所不通呐,讲个故事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么。”

留洋的大少爷,真是无所不知啊。显然,殷承明的玩笑话,阿七是当了真的。

她崇拜地看着前面缓步爬山却爬出信步游园般闲情逸致的殷承明,心里说,是啊,虽然他是个男人,可也是个大夫啊,还是个留了洋的大夫,整个梅川县都是独一份儿。

心结解除,阿七也就无所顾忌了,说了她和陈根这几年的恩恩怨怨,自然也别别扭扭地说了他们想要一个娃的过程,殷承明没有像臆想中那样嘲笑她,很严肃地听她说完,还从贴身兜里掏出个绿皮本子偶尔记一下。阿七记得大夫坐诊时也会问一问,有时候也会写一写,便没有多问。

殷承明做完记录,才正色道:“我是大夫,自然不能骗你,你这病,说穿了也不算病,这么说你同意吗?”

阿七点点头:“我也知道,要不是阿奶闹,我也不急的,可是一个女人,总归是要生个娃的,村里跟我一般大的都生了,有的还生了好几个。可是……他不行,我……”

“他能行!他很正常的。”

“你怎么知道他很正常?”阿七眨巴着眼睛,想起那几晚她的努力……脑子里不断地提醒自己,这大少爷可是个大夫,是大夫……

殷承明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想差了,白净的面皮难得地出现赧色,咳了咳道:“太和堂对这样的病症,自然有诊断的法子。”

阿七也尴尬,一时间两人都无话,远处山头上有人影走动,阿七喊了一嗓子,那边马上就有回音,彼此打了个招呼。

这个小插曲一搅合,彼此间尴尬的气氛也消散了许多,殷承明深深呼出一口气,接上话题: “我这么说吧,你们俩的问题,都不在身子上,在心理上。”

见阿七面露不解,他接着说:“就是说你这病是心病,我的诊断结果就是,你不爱你的丈夫,内心深处不愿为他生孩子。”

“爱?”那是什么东西?阿七更迷糊了,不禁问出声来。

“爱就是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清,可他望向远处的眼神,却是那么的空洞,曾经他也是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可时过境迁,岁月将那些美好迷人的过往冲刷得只剩下苍白,像一个肺痨病患者,徒留惶惑无助的猛咳,在提醒着他,这就是生活。

“喜欢到一看见她心里就生出了花儿,欢喜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喜欢到所有的心事都想跟她诉说,一丁点儿的成功也要与她分享;

“喜欢到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跟她待在一起,你的一切都与她休戚与共,相濡以沫;

“喜欢到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为她离井背乡,为她众叛亲离,为她违背心意。

“不论你能不能做,做不做得到,统统都会去尝试,只为讨她欢心,让她高兴。这就是爱。这……就是爱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最后低不可闻地喃喃,似乎连他自己都不确定了。

阿七倒是双眼放光,原来,爱是这样的啊。世间还有这种事儿,真是神奇而令人向往。

她目光炯炯地望着他,却见他露出痛楚的神情,顿时愣住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出声:“那……大少爷,你也有爱的人吧?”

“啊?有……吧。”他是爱她的,可她爱他吗?想起临走那晚,她说的话:请您务必按爸爸说的做,我和大郎有爸爸照顾,您就别担心了,将来,帝国的宏愿实现了,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那时候你、我和大郎,我们就能团聚了,殷君,亲爱的,我和儿子等你,等你荣归,到时你就是我们平野家的功臣,是大x民族的英雄!……

她的爱,已经不再纯粹了。

“她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阿七一脸羡慕地想象那个被他爱着的人,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彪悍还是温柔?脑子里毫无头绪,忍不住便问他:“她长什么样儿啊?一定特别漂亮吧?我想还特别温柔,特别好……”

“她啊……”不由得,他也陷入了回忆当中,两个人坐在树荫下,谈论着一个她此生都无缘再见的人。

直到提了半筐土豆的陈麦过来,才解救了被阿七乱七八糟的问题闹得头痛不已的殷承明。真是服了这个女人,比老太太还能八卦。

陈麦也是陈根的一个远房侄子,老远便喊着:“婶子,大少爷,晌午不回去了吧,正好我掏了些洋芋蛋,我给你们烧洋芋吃。”

他见两人一东一西地席地而坐,顺势将框放在了中间。阿七仔细翻看了框里的土豆,不过都是招娣拳头大的小蛋蛋,鸡蛋那么大的都没有,便皱了眉:“这么小,一烧都焦了,连一口都吃不上,不是白白糟蹋了吗?”

陈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陪着笑说:“婶子教训的是,只是天色不早了,我看着婶子跟大少爷不打算回去用晌午,怕您二位空着肚子,就把我家小湾那点地里的土豆掏了些,小是小了点,不过婶子放心,我的技术就是杏哥都不及的,保证个个烧的黄黄的一点儿都不焦,您二位就瞧好儿吧。”

阿七板着脸教训他:“这不是谁家不谁家的事,就算大帅来了,这样小的洋芋也不能挖出来,纯粹是糟蹋粮食,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今天看在大少爷的份上,就算了,抓紧去挖灶吧,等会儿我帮你烧,让大少爷也看个稀奇。”

陈麦熟悉阿七的脾气,早料到雷声大雨点小,脆脆地答应了声,又讨好地冲殷承明笑了笑,跳到一旁挖起土锅灶来。

陈麦熟悉阿七的脾气,早料到雷声大雨点小,脆脆地答应了声,又讨好地冲殷承明笑了笑,跳到一旁挖起土锅灶来。

殷承明笑道:“看来我又有口福了,没想到我这面子,比大帅还好使啊。”阿七也笑了,瞄了陈麦一眼道:“可不是嘛,大帅也许一百年都来不了这小山庄一趟,可大少爷你是真真实实的驾临了,还为给我们留了不少方子,那可是救命养生的符啊,千金难买。我也是沾你的光,昨天陪着阿奶的两个老太太,喏,有一个就是他阿奶,这是报你的恩呢。”

这陈麦要比陈杏会来事,当初陈员外让她在侄儿辈里选个人当左右手,推荐的就是这陈麦,说他机灵有眼力见儿,不过阿七更喜欢陈杏话少做事踏实,这也算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了。

这边阿七跟殷承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些轻省的话题,那边陈麦已经麻利地挖好一个圆圆的坑。

瞧着锅灶已成型,阿七将半框土豆全部倒了进去,用一层薄土埋住,就帮着陈麦在锅灶周围往起来垒,用的都是拳头大小的土坷垃,殷承明试着架了几个,跟表演杂技似的,平衡很难掌握,一个不小心就跟多米诺骨牌似的都倒了,以免拖后腿影响大局,他便学着陈麦去一旁帮着捡干树枝了,等会就烧它。

等到坟起的模子架起来,阿七生了火,旺旺的明火很快就将土坷垃烧红了,陈麦得到阿七的示意,将烧红的土坷垃踩塌并火速埋起来。隔绝了空气,黑烟也消散殆尽,腾腾的热气升起来,土豆的香味很快便散发出来,阿七吞了口口水,这才意识到肚子饿了。

看了看殷承明,紧盯着的目光炯炯而充满好奇,一只手不时地按揉腹部,看来也是饿了。阿七微微一笑,赞赏地看了眼陈麦。

吃了一顿香喷喷的烧洋芋,几人都成了花猫脸,陈麦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半罐子水,侍候着殷承明跟阿七洗了个脸。收拾干净了,殷承明自己去转悠,阿七带着陈麦去了洋芋地,锄过二遍那洋芋苗子就该拥土了,否则洋芋蛋长到外面来,风一吹全绿了,又苦又涩连猪都不吃。

转了半座山,阿七在陈家庄跟雷家堡的交界处,瞧见了吴衡,正撅着腚给洋芋苗拥土,他这几年过得并不如意,雷员外并没有重用他,租给他的地也是最偏远的。据说定了个媳妇,嫌他穷一直拖着没有过门。阿七微微叹了口气,转身朝着殷承明的方向去了。

阿七找到殷承明的时候,他正蹲在地上摆弄一堆石头,脚边一本塑料土黄色封皮的笔记本摊开在地上。阿七见他十分投入,便没有出声,轻轻地走过去,捡起本子来,这好像不是他刚拿的那一本。

殷承明头都未抬,却迅速地出手,一把抓住了阿七的手腕,待看清是她,才松了手,笑着说:“你怎么悄无声息的来了,吓我一跳。”

阿七撇撇嘴,揉着手腕上的红痕道:“不说你看得专心,倒嫌我走路没声,这么大的风别说是脚步声,就算我敲锣打鼓你怕也听不见。药草找到了吗?”说着递给他一束草,是她这一路过来搜索到的无名草。

殷承明放下手里的石头,接过去仔细辨认了一番,才道:“没有,那种药草比较稀罕也比较难找,这些都不是。”

“哦……”她低低地应了一声,还是比较失望,见他又拿起一块石头用小刀轻轻地刮着,凑上去问:“你这又是干什么呢?想要雕个什么吗?”

“唔。”他应了一声,完全是应付的语气。

“你喜欢雕东西啊,为什么不用树根呢,我见人家雕东西都用的树根,石头也能雕得开吗?你拿的这种石块已经粉掉了,雕不成的,全是石沫……”

殷承明被吵得受不了了,丢掉了手里的石块,又捡起一个土块来:“不雕什么,我看看咱这儿的土质适不适合种柿子。”

阿七一听,更加来了兴致:“真能种柿子吗?我最喜欢吃柿子了……”

话音未落,殷承明转头看向她,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嗯,你走了一圈累了,先过去休息一下,我看完再找你说话。”

阿七红了脸,明白他嫌她碍事了,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又不愿走开,就盯着他看,看了一会,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便讪讪地转过身去,手碰到他的笔记本,土黄色的,真不是先前的那个,好奇地翻开,看了几行好多字不认识,“广——石,不对,这应该是个矿,矿石,什么是矿石啊?”因为当年雷大雷二去掏过炭,她认得这个“矿”字。

“你识字?”他猛地抬头盯着他,那眼神莫名地犀利。

“我念过两年书,不过识字不多,勉强能记记账。”阿七不以为然地说,注意力还集中在那个“矿石”上。

他垂下眼睑,脸色晦暗未明,阿七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自顾自地翻着他的笔记:“你写的字可真漂亮,我四哥念书念到省城去了,字也没你写的好看,咦,这些也是字吗,怎么看起来怪怪的?好像把字给拆散了,都是一些字的胳膊腿儿呀……”

“那是东洋文字,跟我们的汉字不大相同。”他接过笔记本:“你看不懂的。”

下山时,阿七明显感觉到殷承明不同寻常的沉默,虽然她说话他也会附和,她提问题他也会回答,但感觉就是不一样了。似乎有一股冷气,在他周身形成一个冰雪圈,拒人于千里之外。

回到家,果然陈杏已经回来了。阿七跟他说了一会话,才去了老太太那里,安排殷承明吃晚饭。老太太和陈杏特意做陪,吩咐阿七烫了两壶酒,大家都喝了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