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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月色入高楼 > 第9章 雨夜做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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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承明始终淡淡的,跟老太太说了几句客套话,跟陈杏推杯换盏,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阿七一眼。

阿七瞧着他的背影,莫名的生疏感油然而生,现在这个殷承明,才是真正的太和堂的大少爷吧。这才是她初见他时的模样,冷傲而疏淡,距离感永远那么明显。

她微微叹口气,想起老太太的叮嘱:“你阿爹和阿根最迟后天就回来了,明天开始让陈杏给大少爷带路,你就好好儿歇两天,也替他爷俩收拾收拾换洗的衣物,等阿根回来,给我生个大胖重孙子。”

阿七头一次脸红心跳不自在,匆匆答应着退了出来。

晚上,她翻来覆去,辗转难眠。陈根很快就要回来了,老太太的意思很明显,可她已经没了当初那份热情,孩子是她想要的,可是跟陈根生孩子……

白日里殷承明的话在她耳边萦绕,在她心底翻腾,将她一直埋藏在心底的不敢正视的一面血淋淋地揭开了,当一切都无所遁形,阿七反倒平静了下来。他说得没错,自始至终,她都瞧不上陈根这个人,可她也知道,再没有比陈根更适合她的人了。

从小她就是个有主见的人,只有她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到的,嫁给陈根是她自己愿意了的,生娃也在她的计划之内,可是,她心里知道该怎么做,行动力却大大滞后!她发现自己越来越迈不开步了。

阿七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越睡越热,浑身不舒服,,干脆不睡了,出去透透气,顺便查一查牲口圈,这么闷热的天气,大半是有雨了,可别后半夜下起来,惊了牲口出乱子。

路过殷承明的屋子,见门洞大开,阿七有点不放心,便进去准备瞧一瞧。

床上的人呼吸平稳,对于夜半入侵毫无反应,可当阿七靠近床边时,一只手准确无误地卡住了她的脖颈。阿七惊叫一声,声音只溢出一半就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拽着卡在脖颈上的手撕扯起来,手脚并用,一个不稳绊倒在地,后脑勺被撞了一下,她只觉得晕晕乎乎间,一堵人墙朝她砸了过来。

这一晚,果然下了雨,阵阵凉意浸润着陈家庄子,沙沙沙的细响很是催眠,好在牲口圈门拴得好好的,人们都睡得很沉。

殷承明紧皱着眉头陷入梦中,光怪陆离的画面不断转换,忽大忽小的声音吵得他脑壳疼。

“你是不是觉得我下贱,不是个好人家的女儿,该拿去沉河?”一个女人的声音幽幽的,带着一丝沙哑。

“好人家的女儿?好人家的女儿会跟你无媒媾和?好人家的女儿会未婚生子?你这是哪儿的好人家,少给好人家三个字抹黑了……结婚了?无媒无聘你结的哪门子的婚?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我看你是出了个洋得意忘形连自个儿祖宗都不认了!……赶紧跟那边断的干干净净,你要是敢把那狐媚子领进家,头晌进门我后晌就把她沉河,还有那野种,一起沉河……我殷家祖祖辈辈诗书传家,悬壶济世,丢不起这大的人!”

是谁?是谁的声音在耳边叫嚣?

“大少爷……大少爷……”

谁在叫他?记忆中,她是骄傲的,从不叫他大少爷,最亲密无间的称呼,也只叫他阿明。

“叫我阿明……”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可他听见自己这么说了。

“阿明……阿明……”

“啊!”

……

第二天,殷承明没吃早饭就出门了,阿七匆匆收拾了一包干粮塞给他,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忍不住想狠狠给自己两个耳光。

好像一个乞丐,奢望美食店里的蛋糕好久,终于被施舍了一口,可这一口的代价就是不许再觊觎剩下的,要她滚得远远的。原先的看得见摸不着固然令人难受,在尝到它的滋味后却连看一眼都不许,更是天大的折磨!

老太太听说后倒是没说什么,只吩咐阿七将大少爷的铺盖浆洗一遍,趁着天晴好好晒晒。又叫了刘婶子来,亲自安排了大少爷的饮食,这才提着拐棍出门了。

老太太闲暇时间喜欢散步,她坚信“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的老话儿,对锻炼很是热衷。阿七意兴阑珊,身子也懒懒的,陪着招娣又睡了一觉,才去洗刷。

傍晚陈员外跟陈根回来了一家人又是一番契阔,陈员外满载而归,听说殷承明已经为阿七摸了脉开了方子,更是欢喜得多喝了好几杯,大手一挥吩咐陈根将两个大箱子直接搬到阿七房里。

阿七取了陈员外新带来的青稞酒,一家子放开了喝,陈根也喝多了,被阿七和刘婶子搀了回去。老太太在一边催着阿七:“好了好了,这里不需要你侍候了,有你刘婶子呢,招娣在我屋呢你放心,阿根喝多了你快去看看他吧。啊?”

老太太殷切的眼神令阿七难受极了,出了上屋,天色已幕,天的尽头偶尔一两颗星子已悄悄冒出了头,想起下晌陈杏捎来的信儿,他去了镇里,三两天之内不一定回来。阿七莫名觉得一轻松。

回到屋里,陈根翻来覆去的闹腾,吐了一枕头,一股酸臭味充斥在角角落落令人避无可避,阿七忍着恶心感,里里外外换了一遍,皱着眉头抱了脏被单脏衣服扔去杂物房,等明天了再洗。

陈根大概是吐了之后舒服了,睡得人事不知。

阿七四处看了看,又提了一桶水,拿了个大墩布拖地,将自己折腾得热汗淋漓,仍是难以入眠。她在院子里逗留了一会,看着陈员外的身影进了刘婶子的屋门后,心里才好受了许多,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悄无声息地回去睡了。

第二天忙忙乱乱,早上阿七处理了庄里陈桦婆娘与人骂街的纠纷。

乡下婆娘骂街,往往会拉出个三五天甚至一个礼拜的战线来,由头不过是仨葱俩蒜。一般情况下没人会理会,用当年雷员外的话说,让骂去吧,骂累了自然就歇了。

况且,孤村僻壤山高皇帝远的,人们一年到头除了下地劳动,连一丁点儿的娱乐节目都没有,妇人骂街在某种程度上算得上是戏文了,那些妇人也只在农闲时有功夫开骂呀。雷家堡若是有人骂出声,雷员外就会提个马扎,腰里别一杆烟斗,拎上他的小酒壶,挑一个高一点儿的能观摩全景的地儿坐下来,看一会儿抿一口,那份惬意不输县里逛戏院的的老爷们。

可陈家庄是不同的。陈员外最腻味女人骂街,按着惩罚小偷的规格来限制这些他所谓的糟心事。阿七初接手时确实讶异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适应了,比起雷员外的特殊癖好来,她更喜欢陈员外的风格,她也讨厌女人们满村庄鸭子般的聒噪。故而在处理那些因仗势而顶风作案的嘴痒者时,阿七果断利落,毫不留情。

下午,雷家堡传来口信,邀请陈员外去做客。于是第二天一早,陈员外带着陈根和阿七去了雷家堡。去了才知道是雷员外设宴,请了所有的姻亲们,特意将自己在省城的那个儿子雷四介绍给大家,据说雷四在省城干大了,这次省亲假期有限,隔天就得离开了,故而在走之前见见亲戚们。

“他一直在外面发展,咱亲戚户里许多人都没见过,趁着这次回来都见一见,大家以后若是去了省城,他那儿也是个落脚点不是,免得抓瞎。就是在省城有个啥事儿,落到他手里也好处理,不至于大水冲倒龙王庙,到时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那可就闹了笑话了,哈哈哈。”

雷员外一只手叉在腰间,一手挥舞着,说得唾沫星子四溅,完全没有顾及到雷四频频使给他的眼神。

阿七照例去了后院,不过几天阿娘已不复端午那天的神思恍惚,整个人容光焕发,里里外外地张罗着,倒是二娘跟五姐,躲在内室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都没跟阿七打招呼。

阿七照例去了后院,不过几天阿娘已不复端午那天的神思恍惚,整个人容光焕发,里里外外地张罗着,倒是二娘跟五姐,躲在内室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都没跟阿七打招呼。三姐提了一筐柴禾进门,看见阿七亲热地拍了拍她的胳膊,喊了一个小堂妹为阿七打水洗脸。阿七也不见外,清洗一番后便挽起袖子,接过凉菜盆子拌起菜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面一撤下来,客人们陆续开始告辞。雷大雷二一前一后地送客,他俩似乎永远都这样,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雷员外跟雷四还在陪着陈员外说话,大家都知道这是主家重视陈员外呢,也不打扰,直接跟雷大雷二兄弟俩告别。

阿七这边摆好最后一桌的凉盘,马上手又伸进了洗碗盆里,已经攒了高高一盆子的碗筷,再不洗出来,最后一席就得客人搁筷子空等了,这可是宴席大忌。好不容易收拾完,阿七匆匆喝了一碗汤,嚼着三姐悄悄递给她的一个油饼子,拨拉过一个侄子让他去前院打探一下陈员外父子什么时候启程,她也该收拾收拾回去了。

刚咽下最后一口馍,侄子就回来了,告诉她陈员外父子已经回去了,阿七莫名其妙,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按说他们回去一定回招呼她一起走的,怎么先走了呢?她正要去问问,就见五姐夫进了后院:“七妹妹,阿爹让你去一下呢。”

上屋,雷员外吧嗒吧嗒抽着一杆新的碧色水烟锅,阿七猜这是雷四送的礼物。雷员外看看阿七,摆了摆手示意她在一边待着,等他那一股烟瘾过去后,才压着嗓子说:“你公爹带着阿根回去了,你就多留几天吧,陪陪你娘她们。

“你四哥过两天就得走,你俩也好好说说话儿,他前次走的那会,你还是个总角小丫,这次一走再见面还不晓得是哪年哪月呢。”说着又装了一锅烟,语气已是十分伤感。

阿七应了一句,刚要退出去,雷员外又道:“阿七啊……”阿七收步静听,他却噤声了,又抽了一会烟,才开口:“你公爹……是个刻板的老固执,食古不化,固步自封,陈家庄在他手上,博个安稳也就到头了……你!”

他瞄了一眼阿七的肚子:“还是没有消息吗?”阿七难堪地侧侧身,不明白他突然转变话题的意思,怎么这些个当爹的都如此热衷这个话题啊。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雷员外倒是毫不介意,又抽了两口,磕出烟沫来装新烟,阿七上去帮他装,他也就袖了手,等她装好了,才叼在嘴上,凑到阿七划燃的火柴上吸起来。

“我还是那句话,子嗣要紧,你可别不当回事,不是请了县里的大夫吗,怎么说?”

“哦,没什么大问题,开了方子在调理呢。”

“嗯!”

“……”

“这小二年不是一直在调理吗,你也吃了不少药了,到底能不能怀上,那大少爷就没给个准话?”

“阿爹!这个事儿……也是看缘分的吧……”

雷员外迷离着眼瞧向门外,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缘分啊……啥叫个缘分?”

晚上,阿七姊妹几个难得地共聚一堂,说起小时候来恍若昨日。阿七几年来早已习惯了陈家庄冷静庄肃的处事风格,可面对自己的骨肉血亲,难免激动,不必担心哪儿行差踏错被人挑刺遭人诟病,也不操心牲口没喂家畜没关院门没锁。

仿佛回到了几年前,跟大哥二哥比赛划拳,赢了欢呼雀跃,输了刮鼻子打手板,跟三哥四哥吹牛,指挥着姐姐妹妹们端茶倒水。

“点元元,巧巧端,四叶子红红六连连……”

“六个六啊,八匹马……”阿七连挫三个哥哥,却输在了雷四手上。一边提着酒壶的五姐见状赶紧吆喝端着酒杯的五姐夫:“快,给阿七满上, 阿七能喝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