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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月色入高楼 > 第98章 可怜的扶弟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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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点多吧,马大姐被打伤了,还是医院里大夫打的电话叫的人,那会儿你正忙,他就把东西放我这儿,让我看着兑换,自己去医院了,我刚打电话,他说还在检查,初步诊断,断了两根肋骨。”见她把箱子里的货物往架子上摆,若若过去帮忙。

两人动手,很快便整理完毕,腾出了两个纸箱子,花朵朵将它们拆开叠平,塞到一旁的货架底下。

去医院的路上,若若感觉花朵朵心事重重,回想了一下,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情绪不高的?可惜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自己今天好像真的没怎么注意她。但要说她是为马大姐担心,又不像。马大姐虽然遭罪了,毕竟没有生命危险,花朵朵那愁眉苦脸的模样,应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了。

若若想了想,还是问她:“你有心事?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嗯?”

花朵朵看了她一眼:“有那么明显吗?”

“有!”若若肯定道,“就差写在脸上了。”花朵朵毕竟才二十多岁,还没有修炼出喜怒不形于色的厚黑神功,她情绪的变化若若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以为我现在能控制自如了,原来还是不行吗,这么容易就被你看出来了。”花朵朵摸摸脸,语气怅然。

“怎么听着你是个有故事的人啊。”若若调笑道,想起上次她的欲言又止,也没指望她能那么快就敞开心扉。

倒是花朵朵,叹了口气道:“有没有故事我也不清楚,但事故是有的。你想听吗?”

“你愿讲,我就听。”

“那是我十七岁的时候……”想要倾诉,张口难言,她也常想,如果有一天,时光能重来,她十二岁时,一定会听老师的话,好好读书多学点知识,哪怕只是多认几个字呢,总归能多明白一点事理。十四岁时,她一定会听妈妈的话,就算辍学了,就算人生的路已经改道,不至于错得那么离谱,不至于到如今无家可归。十七岁……十七岁时,她一定绕道走,不要认识那个看起来文质彬彬,实际上冷漠无情的少年,她一定、一定不会那么早把自己交付出去。

“和家里闹翻跑出来,遇到个漂亮的少年就迷失了自己,然后就未婚先孕了,孩子还没生下来呢,孩她爸又没了,是不是特别玄幻?我这一辈子,赶得上一个笑话大全了。”

若若摇头:“人一辈子长着呢,这才到哪儿呀,你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都说人一辈子要吃得苦要享的福都是有定数的,前半辈子吃足了苦头,后半辈子就该享福了,朵朵,别丧气,你的福气在后头。”

花朵朵的眼泪唰的一下,就砸在地上了。

她挪不动脚,蹲了半天才抬起头,若若一连塞给她四张纸巾,她才平静下来。

“走吧,我没事了。”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赧然笑道:“你面前,我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了,我现在就是一无所有,光脚的我也不怕穿鞋的了。”

“别瞎说,你还有蕊蕊呢,你得为孩子好好儿活。”

“蕊蕊……我也不敢保证能留得住她了……”

“怎么?”

“她爷爷,说想把她接过去。我知道,他们等不住了,好不容易蕊蕊长大了,上学了也能离开我,他们就来抢孩子了,我知道,我早该知道他们是这样的人。”

“抢孩子?蕊蕊她爸呢?”

“早没了,蕊蕊还没出生,就出了车祸……当时蕊蕊已经四个月了,他们家人一力劝阻我,说保证不会干涉我的生活,孩子也由我做主,我当时也是六神无主,也没个商量的人……早知道他们不守信用,我就……”她发着狠,却说不下去,那个“我就”要干什么,到底没有说出口。若若知道她就要干什么,也知道她做不到。

每个当妈的,都很难做到。若若自己就深有体会。

“所以,你说蕊蕊要在她姑姑家待几天,其实是……”见她默默点头,“待几天就待几天吧,没事,他们抢不走的,孩子是你生的,是你辛辛苦苦拉大的,他们没有理由抢,法律也不允许他们抢。”若若安慰着花朵朵,可似乎没什么效果。花朵朵摇摇头道:“抢得过,他们只要抢,我没有一丁点儿胜算。”

若若刚要问为什么,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隐情?见花朵朵停下脚步,她抬头一看,已经到马大姐的病房门口了。

话题就此打住,她们推门而入。

病房里,有三个床位,其中一个是空的,不知道是病人刚出院还没有安排,还是原本病人少床位一直空着。

另一张床上躺着一个男病人,正在打吊针,马大姐在靠窗的那张病床上。病房里或站或坐着几个男人,不知道聊着什么,见两人进来,眼神齐刷刷地看过来。

根据他们待的位置,若若猜测哪个是马大姐的家人,可惜直到她们来到马大姐床前,都没人询问搭话。

马大姐似乎是睡着了,吊瓶里的药液已经过半,若若将手里的水果放到属于马大姐的那个床头柜上,旁边的男人才搭话:“你们是她的亲戚?”

感情这几人,没有一个是马大姐的家属啊。

过了一会儿,安邦国才回来,手里捏着一叠单子,面色很差。

聊了几句才知道,马大姐的儿子就露了个面,扔下两百块钱走了,“谁爱看谁看,别找我。治好了罢了,治不好抬回去埋了。”

连病友那那胖墩墩笑眯眯的亲戚都看不下去了,帮着骂道:“什么玩意儿,拿俩臭钱不干人事儿。看那嚣张样子,不像是人家儿子,倒像是人家的爷,那要是我儿子,我早两脚放成响炮了,没一点儿人意,简直畜生不如。”

若若注意到,马大姐虽然没醒,眼角却有一股亮晶晶的湿痕。

几人坐了一会儿,花朵朵主动提出晚上留下来陪床,马大姐一个女人,安邦国白天陪护可以,晚上确实有些不方便了。若若想到蕊蕊,孩子晚上不能没有妈妈陪,便说自己陪马大姐吧,让花朵朵回去看蕊蕊。安邦国一锤定音:“争什么争,晚上她女儿就来了,不需要你俩,都回去吧,我再待一会儿等这瓶水挂完了,也就回去了。”

“打人的人呢?”

“送进去了。”

“医药费怎么说?”

“判他全付。”

“那马大姐这顿打……白挨了?”

“后续警方会处理。”

“送进去好,叫我说,就该罚个三万五万,判个十年八年的,好好教训教训那瘪犊子,什么玩意儿,我活了这把年纪,还没见过眼睛长到头顶上的人呢,人模人样不干人事。”病友那胖墩墩的亲戚帮着腔。

若若和花朵朵听得一头雾水。安邦国没接腔,倒是病友的另一个亲戚,瘦瘦的年轻人拉着他道:“三爷,三爷你少说两句,说人家的事干嘛。”

“他干得,我还说不得?我这把年纪的人,啥没见过?又有啥可怕的?照我说,人就该像这三位,仁义!”若若终于听明白他嘴里念叨的“仁义”是什么意思。

马大姐始终没醒,几人也不方便多待,花朵朵念着马大姐照看蕊蕊的情谊,总想尽尽心,便让安邦国回去吃饭,自己先看着。安邦国想了想,便同意了,和若若一起出了病房。

“我还要找一趟主治医师,你先回去吧。”安邦国甩了甩手里的单子说。

“行,需要人手你呼我。”若若看他眉头一直皱着,知道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完结不了,便叮嘱了一句。

“住院得一段时间,有你替换的时候,回吧回吧。”俩人在楼梯口分开了,一个上楼,一个下楼。

安邦国确实在生气,不知道是气马大姐的莽撞还是气他儿子的无担当,或者只是纯粹气自己,丢开不管吧不忍心,包揽起来又愤怒,马大姐跟前,看着她泪汪汪的模样,他埋怨了两句便罢了,恨铁不成钢,却不能过分责备,她六十多的人了,如何让人当小孩子来教呢。

况且,多年的老邻居,马大姐的为人他还是了解的,虽说无聊时,邻居们被他戏耍了个遍——就连花朵朵,他也加过小号调戏过,现在偶尔夜深人静时还会聊两句,马大姐偏偏就是个例外。

按说,她作为本区活跃分子,路见不平就要管,看不过眼就要怼,常常毫无理由地跟人吵,原因不过是自己看不惯,这样的人,热衷于戏耍人的安邦国更不该放过才是。

可事实就是,他明里暗里都在照看马大姐。

马大姐家庭比较复杂,娘家哥哥弟弟没有一个能撑得起的,遇事全靠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在张罗。

伏地魔扶弟魔,别人充其量就是扶弟,她要扶哥哥弟弟侄儿老娘,整个娘家都是压在她背上的重担。

因着要看顾娘家,丈夫和儿子跟她离了心,女儿也不待见她,汉唐街小区的居民,没有人不知道她家的糟心事儿。

女人们私下里议论她,觉得她既可怜又可敬。毕竟设身处地一番,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她那样。

男人们说起她,大多数跟她丈夫儿子一个鼻孔出气,无不对她嗤之以鼻,觉得娶了她就是倒了十八辈子血霉。这话是引用了她丈夫的原话,他们同情她的丈夫和儿子,觉得她拧不清,是个十足的败家娘们儿。

而那为数不多的几个能为马大姐说话的男人,就包括安邦国。他对马大姐,心里还是有那么点儿敬重的。

真的很少有女人,嫁出去了还会那么顾着娘家,她顾着娘家有错吗?没有娘家哪来的她?就算不为哥哥弟弟,她老娘还在床上躺着呢,身为女儿她能眼看着老娘饿死?话说回来,她顾着娘家,也没让丈夫儿女挨饿受冻啊。

在安邦国看来,马大姐这个女人,委实是不容易的。他将身边的亲戚朋友统统代入一遍,没有一个人有马大姐的憨厚与纯粹,也没有一个人能做到马大姐这般有情有义。

因此,遇上马大姐的事儿,他总是会伸手帮一把,哪怕只是帮腔呢。天长日久,马大姐也越来越愿意在安邦国开店的这条街溜达,时不时进来聊几句,安邦国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但他隔壁的花朵朵有啊,花朵朵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生活尤其不易,有些时候安邦国出面反倒平添是非,马大姐就不同了,她给捎带着买菜买面接孩子看孩子,帮着花朵朵骂那些游手好闲不怀好意的进店闲聊者,大家都觉得理所应当,这就是马大姐啊。

她要是看见别人有难不帮那才奇怪,她要是看见有人纠缠花朵朵这样的单身女人不去帮腔那才奇怪呢。

远亲不如近邻。就是近亲、血亲,不常来往也不如天天见面彼此看顾的邻居啊。所以当马大姐横遭不幸,她第一时间报出的电话不是自己丈夫儿女的,反倒是安邦国这个外人的。

而安邦国,也没让她失望,虽然恨得大骂——骂打人的神经病迟早要吃枪子儿,骂她这么大年纪活到狗肚子里了,平白说那神经病干嘛,不知道明哲保身吗——但跑腿找医生,报警照顾人,事儿倒一点儿没耽搁。

若若望着安邦国的背影消失在四楼楼梯口,心里唏嘘不已,她早知道安邦国是个热心肠了,没想到比想象中的更古道热肠,庞靖能和他成为朋友,不是没有原因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记得庞靖的那群哥们儿,却对安邦国没有一丁点儿印象。

心里想着事儿,她并没有注意到二楼楼道里彳亍的那个单薄的身影,因着轻步慢移,便一直落后于人,那个身影下楼梯时便走在她前方,直到快到楼梯拐角处,有三四步才能够到楼梯扶手,她的脚步踉跄了,整个身子很不自然地蹲了下去,若若余光正好捕捉到了,便急走两步搀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