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重症监护室外面,守了两天两夜,才脱离危险。”乔安妍说着,挂着眼角的一滴眼泪落了下来。
井沁握紧的拳微微松了下来,眼角通红地望向窗外。
“后来,我按照之前说好的,找人帮她办展,想要她继续画画。”乔安妍擦了擦眼泪,“可是,她得了抑郁症。”
“开始的时候,她只是突然画着画着,就把画室里所有的东西都摔个遍,再后来,就开始时而胡言乱语,我们都觉得,她精神上出现了问题。”
“你胡说。”井沁开口道,“她没有问题。”
乔安妍看过来,“小沁,开始,我们也不愿相信。”
“她给你发过一张照片,你还记得吗?”
井沁抬起头,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温姈,正低下头喘着粗气。
“记得。”
“那是她发病前,专门到市中心,给你拍的照片。”
温姈抬起了头。
“她说,那个石头,是生肖牛。”
乔安妍继续道,“你也知道,我对你父亲厌恶至极。所以,后来我找人查了他的工作单位,让他无处立足,却因此波及到你,让你被同学议论。”
“我承认,是我过分了。是我误伤了你。”
乔安妍整理了下情绪,继续道,“人,都难免会犯错,小沁,你说是不是?”
井沁冷笑一声,“没错。这样说,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顶替了我母亲的名字,让她的作品继续发扬光大啊?”
两年前,东城水畔,安冉先生画展。
井沁站在那幅海报前,眼圈微微泛红。在她的记忆里,母亲一直很喜欢画画。画花草,画虫鱼,画鸟兽,画山海,最喜欢画的,是星空。
海报上那张斑斓的星空图片,是母亲引以为傲的处女作——星月夜。
井沁抽了抽鼻子,满怀激动和期待的走进了展览场馆。
她是在网上看到了这条展览信息,那时她刚刚工作不到一年,从实习到转正,已经能够初步在东城立足。看到这条消息的那一刻,她感觉,天,就快亮了。
直到她走进场馆,挤进场馆前面,看到台上那个众星捧月一般的女人,她的姨妈——右手戴着一只白手套。那一刻,井沁才明白,这一切,不过是个开始。
母亲离开之后,井沁选择了市里的寄宿学校。为攒够生活费,开始到镇上的一家餐馆打工。开始时是刷盘子,打扫卫生,到后厨打下手。
离开了家,井沁一门心思学习,想有一天能够找到母亲的下落。可是,不知什么原因,她的父亲找到学校,一定要她说出乔安妍的下落,一哭二闹三上吊,害的井沁差一点退学。
井沁对父亲避之不及,半工半读,加上奖学金,一路考上了坐标东城的c大。因为那张照片。
毕业后,井沁以在大学期间获奖的初测系统顺利地进入UIt,之后,就一直在寻找母亲的下落。
可是,她找到的,却是被替代了的“安冉先生”。
“令我真正厌恶的,从来都不是你的雪上加霜。”井沁道,“你凭什么长着一张和她一样的脸,理所当然的拿走原本属于她的一切!?”
井沁声音嘶哑,耳侧的十字钉晃了晃,又被发尾遮挡。
“她人呢?”声音回归平静,井沁继续道。
“我问你,她人呢?”
乔安妍开口道,“办画展,是你母亲的遗志。”
“她一直都很牵挂你,但是她的状态十分不稳定。我和你叔叔,每年都要在她身上花很多钱。况且,我的右手本就不方便。”
“你知道的,不管是心理咨询师,还是精神科检查,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乔安妍无奈道,“她的画,后来莫名其妙的出名了,为了缓解经济压力,我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乔安妍道,“你要知道,我们还有孩子,我们也要生活。”
“小沁啊,我们把安冉送进了东城最好的疗养院,可是她自己不争气,还是没能撑过来。”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就走了。”乔安冉说完,指了指窗台上面放着的一个木盒子,“只留下了这个。”
温姈走过去,把盒子拿了过来。
井沁咽了下口水,眼泪滑倒下颌,又滴到木盒子上。
盒子里,都是一些井沁小时候的东西。折纸,彩笔,石子,还有,一枚戒指。
井沁伸手,在那枚戒指上停留了下。
“这些东西,是她要留给你的。”乔安妍道,“当然,还有这家宠物店。”
“这是她用自己的积蓄买下来的,写的是你的名字。”
乔安妍笑了笑,“你可当真是好运气。”
“…你什么意思?”温姈道。
“没什么意思。”乔安妍道,“小沁,话我都带到了。”
“你自己,好好生活吧。”
乔安妍又看了周围一眼,拿起了一旁的包,“我走了,以后,我们也不会再见了。”
“我妈她,葬在哪?”
井沁看着那个盒子,已经僵了很久。
“南郊墓园。”
留下了一句话,乔安妍下楼,只剩下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井沁蹲下,终于一瞬间崩溃。握着盒子的手不住颤抖,她大吼一声,埋头呜咽,却没有什么声音。
旁边的花猫跳下窗台,躲到了藤椅后面。
温姈的眼眶红红的,她张了张嘴,张开手臂抱紧了她。
白色的窗纱,笼罩了两个蜷缩在一处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