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穿着清凉服饰的美貌女人在台上巧笑,手中一柄团扇浅浅压在胸口波涛,却挤压出了另外两团汤圆来,一时狼声鼎沸。
甚至有人夸张的吹起了口哨。
女人美目扫过,娇俏的哼了一声,台下的狼吼便渐渐熄灭,这才开始介绍此次的拍卖。
“……都是些很有意思的,各位大人们若是喜欢,就跟着添一份彩头,今日只求皆大欢喜,拍卖圆满。”
下方急得不行的恶狼们听此,忍不住插话道:“最有意思的当是老板娘啊,兄弟们,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呜呼,对啊对啊。”
“……”
老板娘一双圆润的猫眼骨碌一转,团扇挡住了唇角,低低的娇笑了两声,“公子们还是莫要拿小女子来打趣了,早就听说,这东辰啊,最是讲究民风淳朴良善,遍地都是那一板一眼的小郎君,奴家虽初来乍到,却也颇为认同此话,大家想来也只是与奴家在开玩笑罢了。”
跟着,老板娘与身边的仆从使了眼色,仆从手中的小锤子一敲,老板娘马上道:“好了好了,话不多说,知道各位都是为了拍卖而来,那就开始吧。”
“这第一件卖品,是来自南海的彩螺。”
老板娘轻轻拍手,有人端着托盘上了擂台,待将托盘上的黑布撤去,下方的彩螺便在头顶明亮的灯光下随之变幻起了颜色。
春明也跟着坐正了几分身体,她此行,就是为了这只彩螺。
看只是一只华而不实的海螺,除了楼上的千金们外,下方的人都不怎么感兴趣。
“不就是只颜色多些的海螺吗?这玩意儿,外面的小溪边遍地都是。”
“是啊是啊,老板娘,你拿这东西做开场,可是有些索然无味了啊。”
“……”
然而老板娘却仍然淡然,她已经收到了消息,既然是那位大人想要,朗声道:“彩螺,一珠起价。”
春明:“……”
我去你丫的。
她本以为楼下老板娘没多做介绍,是有意给自己开后门,却不想……
黑啊,黑点儿好,都黑。
那彩螺本来华美,但老板娘言尽于此,介绍的过于简略,就是楼上有些心思的千金们也认为不值。
一时居然冷了下来。
老板娘心下正忐忑,不是吧,那位大人已经抠到这地步了??
罢了罢了,拍不出去,流拍送给那位大人也行,当个人情得了。
旁边敲锤子的小厮也一脸尴尬,这开局不利,老板娘心情不好,那可就糟了。
眼看老板娘已经没了笑脸,就要断言彩螺流拍回收时,楼上终于有了动静。
“……爷傲……奈若何,一珠。”
好羞耻啊,喊完价,小厮面红耳赤,脚尖相对,浑身汗毛直立,脚下已经有座大工程在建立了。
“……”
“噗哈哈哈,这谁取的名字啊?”
“是挺傲的,一珠买这么一只没什么用的彩螺,哈哈哈……”
此起彼伏的笑声,却也不耽误老板娘喜上眉梢,这中二的名字,以及那个方向……
“爷傲奈若何一次、爷傲奈若何两次……三次,成交。”
楼上的小厮已经看呆了眼,怎么他觉得这样羞耻的称谓,老板娘却越念越兴奋呢?
她脚底下不忙吗?
忙不忙小厮不知道,他只看到老板娘与那边来端托盘的仆从使了眼色,楼下的拍卖继续,却已经有人上楼来敲门,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春明咬牙,从荷包里摸出一颗东海明珠,此时春明也有些庆幸,从前没花钱的地方,此行出远门,走前却鬼使神差抓了一把明珠在荷包里,现在遇见不省心的下属也不至于丢了颜面。
副门主绝不能丢脸。
“这是什么啊?怎么那么贵?”
乐禾撇撇嘴,看春明接了彩螺,在旁边盯着彩螺好奇。
春明就将彩螺递给她,道:“这个口子对着耳朵。”
乐禾按照春明的话试了试,随后眼睛一点点睁大。
“哇……唔……啊……”
看她表情,亓戟亓舒自然猜到,只怕这彩螺没那么简单。
“好好玩啊,我好喜欢。”
乐禾突然软了眸子,水汪汪的瞅着春明,手上拿着彩螺放不开手。
送给她嘛,送给她嘛!!!
她真的很喜欢啊啊啊啊。
春明却勾唇,在乐禾越发明亮的眸光下,冷淡的道:“夫人喜欢啊,那借给夫人玩一晚上也不是不行。”
乐禾:“……”
哼,你冷血你无情。
不过乐禾倒也没有非要不可,她与春明关系好,想玩这彩螺的时候去找春明就是了,好姐妹嘛,你的不就是我的。
看旁边亓戟不解的看着她们,乐禾上前,将彩螺递给亓戟。
他自然也听到了之前春明的话,将彩螺口子的位置凑近耳朵。
随后,是与乐禾一样的瞪大了眼,眼底全是惊叹。
“好神奇啊,明明我从来没见过大海,可是那里面的声音,我一听就知道是海洋在翻滚,还有深海里游鱼的声音,那样的空灵遥远,却都收在这样一只小彩螺里……”
亓戟听过后,就将彩螺还给了春明,春明抿着唇角笑,“夫人喜欢这个,是因为里面不是小家小室,装的是自然是世界,夫人亦是心胸开阔的人,才能与之产生共鸣,所以夫人,若是有一日,一定要去外面走走,这个世界真的很精彩。”
面前的春明敛着眼睫,容颜柔和与她温吞的说着这个世界很精彩,不知为何,这段时间一直火热的心脏,突然猛力的跳动了起来。
从未有人与她说过这样的话。
他们只是说,女子生来就是要嫁人从夫、夫死从子,她们是泼出去的水,是外人。
而现在,春明却告诉她,她的心中是世界是山川湖海……
乐禾蓦地眼眶泛酸,霎时间豁然开朗。
当年失了孩子,大夫断言以她的身体,此生怕是再难有孕,乐禾的天就塌了。
尽管亓戟再三保证此生仍然爱她,但乐禾仍然兴致缺缺,满心愁苦。
现在想来,是因为那时候牢牢刻在她脑海中的规训,让乐禾彻底没了安全感,她柔弱又无依靠,心都死了,人又如何能活得下去呢。
但是,刚刚心口突然窜上了一股力量,她的世界,她的天,难道仅仅就只是那些吗?
她还没亲眼见过海的翻滚,看见肆意的马儿奔腾,雪山上的风霜不曾飘落在她的发梢……
乐禾突然觉得,若是她的世界仍然只是那小小的一方院宇。
好遗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