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瑙也差点没能拿住手里的菜刀，她没什么太多见识，第一反应同岁岁也是一样的，“姑娘您到底惹了什么事了！”岁岁同周月沉那段情她并不知道，她只以为岁岁在那段时间里招惹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算是吧！”岁岁心里也不好受，她以为他同周月沉早在她决定离开的那一晚就全部终止了。可现在九酝出现了，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她也拿不准。
总不能再跑一次吧！
九酝救了她的性命，她总要投桃报李报答人家的。岁岁无钱无势，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厨艺了。周安这里惯来羊肉吃的多，岁岁想了想就打算用烤的方式来做。
羊排要想烤出来口感好就必须提前用冷水泡一个时辰以上，当中还要勤换水。然后将水沥干，抹上烈酒姜末蒜末和孜然粉，岁岁还添了两种周安才有的调料，玛瑙在边上闻了打了好几个喷嚏，“姑娘这会不会太呛人了？”
“羊肉本身就有很重的味道，吃进嘴里那股膻味很叫人不能承受。所以这用料一定要足，这样才能盖住羊肉本身的膻味。“岁岁一双素白的手伸进去，将那些混合在一起的酱料一点点的抹到羊排上头去，力求每一块地方都不漏掉。
九酝的口味她依稀还记得，挺能吃辣的，她切了洋葱撒上一把辣椒粉均匀洒在羊排上。等新砌好的窑彻底烧热了之后才将羊排送进去，玛瑙抹了一把脸，赞叹道：“还是姑娘聪明，提前找人砌好了这窑。”
往北这一带的人都惯来喜欢吃烤一类的食物，但天天用炭火也受不了，上回玛瑙还说吃多了嘴里燎泡容易上火。
“不过这样烤的熟吗？”玛瑙还是很好奇的，她之前用这个来烤过点心倒是觉得不错。可这羊肉真的能这样烤熟？
岁岁也不多解释，只说待会吃的时候就见分晓了。
九酝是带着任务出来的，所以这一路紧赶慢赶还要到处寻找岁岁的踪迹，也是没吃好睡好。好不容易把人找着了这周安又出现了西楚的细作，他这一颗心刚放下又提起，所以到目前为止还真没好好用过一顿饭。
那羊排外表烤的流油，但又不像用火烤出来那样有点焦黑。用刀切开后里头的肉从外朝里颜色依次递增，外面烤干的部分肉质偏硬，而里面的肉质则是鲜嫩的。
羊肉是带着膻味的，有些吃不惯的人压根没法接受。百里照从前总觉得身上有味不大好，所以很少吃。九酝觉得这人傻帽，“宋小娘子可是一手的好厨艺，你要是不吃我可全吃完啦！”那会还在军营里人人都抢着吃宋小娘子做的饭菜，他固然也能吃到，但总不能敞开了吃个痛快。
今天可就不一样啦！宋小娘子专门给他做的呢！
岁岁调制的酱料被烤进了肉里，那羊肉肉质鲜嫩在嘴里一咬开游和酱汁爆开，咸香麻辣的味觉四散开来，九酝整个人都满足了！他连着吃了好几块，把百里照都看馋了，“真有这么好吃？”
带着好奇他也尝了一筷子，话是没再说了，但明显下筷子的动作快了不少。
方涟是入夜之后才回来的，岁岁看他全须全尾的身上也没一点血，这才一颗心落下来了。九酝拍拍手，“我早就说了宋小娘子不必担心，方涟可不是一般人。”
剩下的事情岁岁就不参与了，叫他们三个男人去商讨去。白日里天好汪莲给简简洗了澡，小家伙这会睡得的喷香，岁岁估摸着他一时半会也不会醒来，就提灯去了厨房。
她心烦意乱的时候还是喜欢待在厨房里，只有让自己忙起来才不会有多余的闲工夫去想其他事情。
在天冷的深夜里最适合吃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了。她将糯米粉倒进一个盆子里，把两边的袖子高高卷起，一点点的往盆中加水。这是个需要很多耐心的活，她也不觉得厌烦，慢慢加重了手腕的力量将面团揉出来。
面团成型后揪出一团用手捏紧再搓成长条，用菜刀切成大小均匀的小剂子。为了防止它们黏连，盆里头还要撒上一层糯米粉，随后晃荡几下好让汤圆都裹上粉。今天晚上是临时起意，所以馅料是来不及做了。岁岁打算就用红糖来煮一锅汤圆，等锅中的水烧开以后将小剂子一个个丢进去，待到火旺起来又盖上盖子。
等了一会后岁岁掀开锅盖，白色的蒸汽扑到眼前遮挡了她的部分视线。她挥挥手，看到里头的圆子都漂浮起来了，而后将切成丝的红糖撒了一把进去。
香甜味很快就飘出来了，岁岁给自己盛了小小的一碗坐在灶头前吃。没有馅料的汤圆没滋没味的，但是红糖的清甜恰巧能补足这一分的寡淡。她慢慢吹着小口小口的吃完一碗，心里头被温暖塞满，整个人也没有之前那么丧气了。
“你在害怕什么呢岁岁？阿爷以前常说既来之则安之，一个九酝你就怕成这样了，又不是他亲自到了。”她给自己打气，“就算是他亲自到了又如何？你还怕他不成？”
她端了三碗去敲了客房的门。这宅子原就没有做书房，但今夜他们三个看样子是不打算走了，岁岁只能给他们安排了客房。这么晚了他们还在里头商讨，岁岁的脚步由远及近，他们在第一时间就察觉了。
九酝开了门，“宋小娘子可是有事？”
“我煮了红糖汤圆，端来给你们尝尝。”她不再往前，将食盒递到了九酝跟前。
九酝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恭敬的接过食盒，心里头也暖暖的，“多谢宋娘子了。”
“那你们继续忙，我这就回去了。”里头商讨的事情她不适合知道，她不会武功也不够聪明，也帮不了什么。能做的就是不添麻烦，然后做一碗宵夜送过去。
回到自己房里的时候简简已经醒来了，大约是饿了此时瘪着嘴要哭不哭的，见了自己娘亲泪珠儿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了。汪莲将孩子抱给她，“都说母子连心，这话果真是没错的！白日里我带的多，可他还是最喜欢你！”
岁岁将孩子搂到怀中，简简自动自发的往胸口拱。岁岁坐下来将头发拨到一边去，解开了衣领，简简才终于寻到了自己的口粮。汪莲打了个哈欠，“你回来了那我就先回去睡了！夜里这孩子要醒好几回，你起夜的时候记得披件衣服，千万不能着凉了。”
房里头有火盆，但是到了后半夜温度就会慢慢下来。床上还好，若是要起来那真的会有点冷。
她一个人一直睡不暖，汪莲本来夜里就浅眠若是再睡不好第二日根本就扛不住。玛瑙也提议过要同她一起睡，可是简简夜里要醒好几次，岁岁也怕玛瑙休息不够。还是汪莲给她寻来了几个汤婆子，睡前灌上热水放进被窝里，到第二日起来还是暖的。
汪莲还是心疼岁岁的，“你说你小小年纪的，吃了这样多的苦也要将这孩子生下来。可日子还长着呢！若是身边能有个人能照应你，也不会这么累了。”
“哪有人不累的。比我累的人可多着呢！我这些也不算什么，再说了如今还有您同玛瑙给我搭把手，我觉得挺好的。”岁岁明白汪莲的意思，她总是觉得女子柔弱总该寻个知心人依靠。
她阿娘也是这么觉着的，从前岁岁也觉着这话没什么大问题。可是出来一趟见过的市面多了，眼界开了，她就不这么想了。
一个人真正能依靠的从来都不是她人，而是她自己。如果内心不够强大，事事都想着去仰仗别人来解决，那她能走的路也仅限于此了。
苏宜曾告诉过她，一个女子不是生来就只能做生孩子在家洗手作羹汤的。男子能做的事情女子未必不能做，甚至还能做的更好。
哪怕不是去打仗，女子能做的也有很多。但更重要的是要从心底里去正视自己身为女子的存在，撇去自卑，昂首挺胸的活着，这就是迈出了第一步。
汪莲是被她说服了，“也不知道你同苏宜那丫头是对的还是错的。古往今来的硬道理就是女子要安分的留在后宅里照顾夫君孩子，可转念一想这样做的女子似乎也没得到什么很大的尊重。也许苏宜那丫头说的是对的，可若是能遇上一个好人，那还是不要错过的好。”
送走了汪莲后简简也吃饱了，他眼睛迷瞪瞪的，很快就要睡着了。岁岁亲了亲他的脑门，“跟个小猪仔一样！吃了睡，睡了吃。”
她把孩子放在床里侧，她睡相好也不担心夜里会把孩子压了。简单梳洗后换了衣服也爬上了床，待吹灭了蜡烛躺下后她还是没有睡意。
阿爷总说夜深人静了最适合想心事了。她眼下就惆怅的不得了，她打算离开的那一晚后就再没想过还会跟周月沉能有所牵连。今日见到了九酝，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岁岁总有一种预感。
她预感，她同周月沉怕是又要牵扯不清了。
那头九酝同百里照和方涟商讨了大半夜，三个人都有些困顿了。左右他们也不可能立即行动，九酝已经将消息写了信，百里照即刻侍卫送出去，“一切还要等殿下拿定主意。”
北辰王有一支暗卫是专门负责传递消息的，速度也比一般的信使要快许多。周月沉很快就能收到消息了，届时他们再做安排。
百里照先回去睡了，方涟留在后头走，“是殿下派你来找宋娘子的？”
“日后可不是宋娘子了。”九酝笑的意味深长。
方涟是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的，不过他也不是笨蛋，九酝忽然出现在周安要说没有周月沉的命令他是不信的。岁岁同周月沉有过一段情他大致知晓一些，但要说周月沉为了岁岁千里迢迢的派九酝到凉州来，他又觉得不太可能。
九酝一笑而过，主子的事情他不会对外传。但是据他最近观察下来方涟同岁岁走的还挺近的，虽然是两人看着都不像有那个意思，可依照自家殿下那个脾性若是见了少不得要心中不痛快的。他欣赏方涟，难得好心的给他一点提醒。
周月沉是在三天以后收到信的，他先看的百里照的，知道了西楚的细作和杀手都埋伏在周安后神色一变，“西楚这位圣女还真是贼心不死。”
明明国小庙小，可心比天高，总想着要在这乱世中分一杯羹。
从前还收敛一些，这几年开始不对劲了。也是，这些年陛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几个皇子野心昭昭在朝堂中斗的你死我活，而他这个做太子同陛下感情又一直不合。
可不就是给外人一种错觉，好似着大梁的天下迟早要亡。他将信收好，转头去看九酝写的，霍恒眼见着周月沉本来锁着眉头忽然就展开了，他一拍大腿，“岁岁找到了？”
周月沉横了他一眼，“你叫她什么？”
霍恒及时闭嘴，周月沉倒是主动开口了，“九酝已经找到了岁岁，他们如今在周安。岁岁她……为孤生下了一个儿子。”这种心情他不知道怎么描述，有惊有喜，更多的是一种一颗空旷已久的心瞬间被填的满满的。
他与那个孩子明明是素未谋面，可是这种天生的血缘羁绊竟然已经让他开始期待见到这孩子的那一刻了。以前他没有子嗣，他那些兄弟每每见了他明里暗里都拿这个来挤兑他。
那会他不以为然，就他那几个兄弟的德行，能生出什么样好孩子来？后来子嗣的事情被一提再提，他自己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没有子嗣他这个东宫太子就一直被人诟病。所以陛下提议要给他选妃的时候他没有马上拒绝，他确实该有个孩子了。
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若只是传宗接代，那京昭的贵女任由他挑选，生下来的孩子也不会太差。可一想到那孩子是岁岁给他生的，这是截然不同的感觉了。他激动地无法让自己保持冷静，朝中那些烦人的老家伙也被他抛到脑后，在这一刻什么都没有岁岁母子来的重要。
霍恒一盆冷水泼过去，“所以殿下想清楚要给宋小娘子什么位份了吗？”
说句实在话岁岁孕育皇孙有功确实该有赏赐，可以她的身份做侧妃都勉强。就算周月沉喜欢她愿意为她争取这个恩典，可日后太子妃总要进门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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