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纪今歌瞬间来了精神，她将视频重新倒回去。
慢放、暂停。
这次她瞪大了眼睛，终于捕捉到了视频右下角的一点阴影。
只不过这阴影暂时看不出来什么，初步估计可能是外衣的一角。
这一幕刚好就被监控记录到了。
不管怎么样，案子总算有了点进展，纪今歌喜出望外，兴奋地回头，看向了陆爻。
陆爻就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长腿大剌剌地伸展着，像是腿长得没地儿放，他单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沙发。
房间光线暗淡，唯有电脑屏幕发出的微光，他的脸就掩映在这种光影里，似梦幻真。
他与纪今歌保持着距离，看着非常绅士，但两人似乎又靠得很近，近到几乎只有两个拳头的距离。
“队长。”纪今歌欣喜若狂，“你看到了吗？”
陆爻看着她弯成月牙般的杏眸，心头一烫，也忍不住很浅地勾了下唇，嗯了声：“看到了。”
“总算没有白盯四个小时。”
纪今歌自顾地开口，又将视频往后倒了倒，看了看监控能拍到的附近有没有人经过。
苏老板的房间在一楼，窗口正对着山庄的桂花园，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沿着桂花园一直延伸到房间门口。
纪今歌反复看了看那阴影出现的前后一个小时的片段。
这条路并不是偏僻小径的，而是一条连接客房部和大堂的路，只是中间经过了桂花园而已。
这样的路，基本是员工来来往往，非常好抓拍到。
纪今歌特意数了下，在前后的一个小时里，视频里总共出现了十个人，其中有四个只出现了一次，在单程线上；另外六个出现了两次，在来回线上。
纪今歌微微皱眉，“队长，我们是不是要调查一下这十个人？”
“嗯。”陆爻应了声，“他们几人就交给白丞去询问。”
纪今歌眨眨眼，不确定地开口：“真的要让胡医生去吗？”
白丞只是个法医，可能没什么办案经验，但是凤娴和巫元正不同，他俩在警局干了这么多年，经验丰富。
陆爻语气平常，没什么起伏似的：“他是狐狸精，油嘴滑舌。”
纪今歌：“……”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这话还好没让白丞听到。
陆爻眉梢微挑，他收了腿，从沙发上坐起来，“走吧。”
“嗯？”纪今歌没反应过来，“去哪？”
陆爻：“去调查那个阴影。”
那阴影利用监控死角，进入苏老板卧室，单凭一片衣角根本不知道嫌疑人是男是女，是老还是少。
纪今歌跟着站起身来：“好。”
外面天色渐晚，几颗零碎的星子挂在夜空里。
山庄里早已亮起了灯笼，白天的雪还没化完，地上雪与水混在在一起，踩上去后，脚就控制不住打滑。
纪今歌跟在陆爻的身后，一步一履战战兢兢地走着。
“队长。”
纪今歌看着陆爻的背影，同样都是踩在雪水地面，但他好像走起来特别稳健一点。
“有事？”陆爻稍稍停了下，回头看向她。
纪今歌刚想说没事，脚下还是一滑，她硬生生地朝后倒仰。
“啊——”
纪今歌小声尖叫。
她闭上眼，然而意料之中的与地面亲密接触的惨状并没有发生。
鼻翼旁萦绕而来淡淡的香味，似阳光的味道，有点儿熟悉。
她睁开眼，刚好就对上了陆爻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眸中似是星光如织，又似春池潋滟。
纪今歌心跳骤然一停，继而怦怦地跳动起来，小鹿乱撞一般，整颗心脏似乎要跳出胸腔。
他动作很快，竟然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自己。
“队长。”纪今歌脸蛋开始涨红，声音有些软糯，“我、我差点滑了一跤。”
“嗯。”陆爻松开了她，“我知道。”
他往后退了一步，与她保持了一段距离，“走吧。”
“嗯。”纪今歌还沉浸心绪难平的悸动里，并没有注意到陆爻退后的动作。
接下来的一段路，两人就没再多言，气氛诡异安静。
他俩各怀心事，谁都没有打破这份沉静。
走了好一会儿，穿过冷清的桂花园，两人终于到了监控拍到的地方。
纪今歌收了收心。她站在监控下，仔细地检查了下监控周围的环境——
这监控是270°旋转的，刚好就有一面监控不到。
“队长。”纪今歌回头看向陆爻，往那监控死角里站了站，“这里监控不到。”
只要卡着这个墙角过来，摄像机就拍不到了。
说完，她按照录像里的画面，从石子小路往大堂走，路过监控时，特意卡进了那个死角里。
她做完后，陆爻也照着她的样子走过去。
他们现在还不知那阴影是男还是女，只能这样一个一个的试。
只要确定是男还是女，调查范围就缩小了一半。
试完之后，两人便去保安室查看刚刚监控拍到的画面。
保安室在客房部，两人几乎是原路返回。
刚走到梅园，纪今歌突然听到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听声音像是胡医生的。
纪今歌顺着声源看去，就看见四角亭里，白丞揉着眉心，一副快被逼疯的样子了。
她看向对面逼疯白丞的——
是那个叫阿幺的孩子。
纪今歌眉梢微挑，她和陆爻径直走了过去。
看到纪今歌和陆爻俩人，白丞松了口气，似是如释重负。
纪今歌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转，故意打趣道：“胡医生，你这是怎么了？”
白丞看了眼陆爻，闷着气道：“不是让调查监控里的人吗？我刚出来就看到这小孩，本来想问问他，结果他什么都不说。”
阿幺也在监控里出现过，就是十个人之一。
纪今歌走到阿幺面前，摸了摸他的头，声音越发地温柔：“为什么不想跟这个哥哥说话？”
阿幺看了看陆爻，声音奶奶的，“因为他的狐狸精。”
白丞：“……”
纪今歌：“……”
阿幺：“姐姐说过，狐狸精最会骗人了。”
纪今歌清了清嗓子，她试着安抚阿幺：“狐狸精不一定都是会骗人的，像这个哥哥，他就是个好狐狸精。”
白丞：“……”
他张了张嘴，明明这话听得不太爽，但一时又不想出别的话来反驳。
阿幺嘟了嘟嘴，他看着白丞，小眉头茫然地蹙了蹙，好像在思考纪今歌这话。
好半天后，他还是摇了摇头，“我相信姐姐。”
白丞一口气哽在了心口。
他活了这么多年，竟然还要费力地跟一小孩解释‘自己虽然是狐狸精但是好人’。
纪今歌心下好笑，难得看胡医生这么吃瘪。
她不敢笑得太夸张，收了收唇角的弧度，又温声问着阿幺：“那你相信姐姐是好人吗？”
闻言，阿幺抬眸，黑漉漉的眼睛看着纪今歌，他点了点头，“相信。”
小孩子第一眼确定好人还是坏人，心思很单纯的，看面相。
而纪今歌的面相柔和，不强势，是大多数人第一眼会产生好感的那种。
纪今歌俯身，视线与阿幺平视：“那姐姐问你，十五号那天，也就是上周周三晚上，你有看到别人经过苏阿姨的房间吗？”
阿幺眼神似乎有些瑟缩，他小心翼翼地瞥了眼纪今歌身后的陆爻，小脸顿时吓得森白。
纪今歌也跟着回头，看了眼陆爻。
陆爻接收到这一大一小的眼神，眉头不着痕迹地拧了拧。
“别怕，这个哥哥也是好人。”纪今歌安抚道。
阿幺收回眼神，胆怯地看着纪今歌，他脸色还是有些白。
好一会儿，他才大力地摇了摇头，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姐姐。”他重复着这句话。
纪今歌抿了下唇。
小孩记忆力虽然好，但对时间却没什么概念。
纪今歌也不知道他说的“不知道”，是不知道有人进去过，还是不知道上周周三是哪天。
纪今歌顿了顿，想换个问法，就听白丞没什么好气地开口：“他一小孩也不知道什么，可能那些宝贝他都不认识。”
听到白丞的声音，阿幺继续往纪今歌身后缩了缩。
见此，纪今歌也只好作罢。
——他一小孩也确实什么都做不了。
“队长，看样子也问不出什么了。”
纪今歌无奈地开口。
陆爻嗯了声，“先去保安室吧。”
“好，”纪今歌应了声，又揉了揉阿幺柔软的头发，“那你回去吧，要听阿桃姐姐的话，不要乱跑，知道吗？”
阿幺乖乖巧巧点头，随后，他又看了看白丞和陆爻两人，像是再一次被他俩人吓到，转身就跑开了。
他跑得很快，下一瞬就不见了人影。
白丞见到这么一幕，心里总算好受了些，“看来，不光是我一个人看着不像是好人呐。”
陆爻没什么表情地招呼上纪今歌。
“走了。”
“哦。”
纪今歌跟上陆爻的脚步。
白丞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啧了声。
-
赶到保安室时，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情了。
脚刚踏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了说话声。
“老板娘，你再给我们看看呗。”说话的事一道女声，她小声哀求着，“真的对我们很重要。”
“姑娘。”苏老板柔媚的声音响起，“不是不给你们看，是刚刚你们已经看过一遍了，确实没什么发现呀。”
纪今歌敲了敲门。
听到声音，屋内的人看了过来。
保安室里一共四人，除开苏老板与保安大叔外，还有一对男女。
纪今歌一眼便看出了女方是人，而男方是妖。
不过以她的能力，还看不出这男妖的具体实力。
苏老板见到纪今歌和陆爻后，眉眼弯了弯，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清媚，“纪小姐来了，来调看监控？”
纪今歌点头嗯了声，她用眼神示意了下这对男女，“苏老板，还有别人要看吗？”
苏老板还未开口，就被女生打断了，她眼睛微红，几乎是要哭了出来，“老板娘，求求你了，再看一下眼吧。”
苏老板也是女子，自然受不了小姑娘哭，她叹了口气，“成吧，那再看一眼。”
女生喜出望外，她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好，谢谢老板娘。”
苏老板让保安大叔重新调出了监控。
随后，她才拉着纪今歌走到一旁，小声解释：“这姑娘身份证掉了，让我们帮忙查查监控，但看了一遍，还是没什么发现。她不死心，想再看一遍。”
纪今歌点头，看了过去。
这么一看过去，恰好就撞上了男生探究过来的视线。
他也在看这边。
两人视线相撞，男生礼貌地笑了笑，便收回了目光。
纪今歌暗自敛了敛唇，就听见那女生惊呼道：“找到了，就是这里。”
纪今歌听此话，视线跟着便落到电脑上。
彼时，电脑的画面正停留在她的房间外面，穿着那堵墙，就到了那小房间的后院里。
紧接着，她看到了墙角遗落的身份证。
纪今歌并没有多想。
女生松了口气，她捶了下男生的胸口，没好气地开口：“早就说了，别在山里乱跑，看吧，身份证都差点丢了，好在现在是找回来了。”
男生握住女主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我错了。”
女生嗔了他一眼，再次向苏老板道谢。
苏老板笑笑：“小事，能找到就好。”
小情侣见此，也不在保安室都多留了，手牵手离开了。
“苏老板，我和陆队发现——”
纪今歌见他们走了，刚想说明来意，就察觉到身后有一道打量的视线，她下意识地停下了话头。
那视线很明显，就是那种以前她被妖族跟踪、追杀时的眼神。
纪今歌心脏猛然一跳，转头看了过去。
然而身后除了那对逐渐远去的小情侣外，就只剩下陆爻了。
陆爻是不会用这种眼神看自己的。
那么——就是那个男生？
纪今歌眉头忍不住蹙了蹙。
“发现什么？”没听到纪今歌后面的话，苏老板忍不住问了起来，“怎么了？在看什么？”
纪今歌定了定神，她笑着摇头，重复道：“我和陆队发现了新的线索。”
“什么线索？”苏老板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监控可能拍到了嫌疑人。”纪今歌解释。
说完，她便让保安大叔打开了她和陆爻模仿的那段监控。
视频里天色已经很暗了，唯有石子路两边的四角亭灯勉强能照亮周围的环境。
然而监控里拍到的情况并不是很理想。
纪今歌身材不算胖，她身量高，四肢纤细，便是穿着厚厚的棉服，也不会给人很臃肿的感觉。
然而监控视频里，她根本卡不进那个死角，她的脸能够很清晰地被记录在里面。
纪今歌稍怔，有些疑惑地看向陆爻，“队长。”
陆爻唇线敛平，他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下快进，很快画面便跳到了他那一帧。
很明显，他的情况跟纪今歌一样——
卡不进那处监控死角。
纪今歌一个女孩子都卡不进去，更别说像陆爻这样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了。
“队长，你和我们都卡不进去。”她思忖了下，“那只可能是老人或者小孩了。”
山庄里没有老人，年龄最大是面点师傅，今年四十五岁，正值壮年。
纪今歌似是想到了什么，脑海里顿时警铃大作。
“队长，”她深吸了一口气，连声音都高了一度，“是阿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