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纪今歌悄悄竖起了耳朵。
她正愁着怎么确定那些要被送出国的孩子的名单，没想到瞌睡来了，就有人自动送来了枕头。
黑猫也在听，它柔软的猫耳朵动了动，尾巴也很小幅度地轻甩着。
纪今歌借着月色，看向了那女生——
女生面容清秀，身形高挑单薄。月色溶溶，她的脸色看着也泛着白，眼尾带着一抹浅红，有一种我见犹怜般的楚楚生惜之感。
“童彦。”女生开口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微颤，“你不要再幼稚了，出国的事不是我说不去就不去了的。你知道的——”
女生停了下，继续说：“我一直想出去看看，出国是个很好的机会，我不会放弃，也不想放弃。如果在学业和爱情上做选择，那我、会选择学业。”
听到这里，纪今歌心头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
说得对，恋爱有什么好谈的？还不如搞事业香。
当然，纪今歌只能在心里附和一声，又竖起耳朵继续听。
“所以呢？”那名叫童彦的男生怔忪了下，白着脸问她。
“所以。”女生声音带着哭腔，但她极力克制，忍得很好，“我们分手吧。”
“……”
空气里安静了一瞬，沙沙的风声响起，小情侣俩人谁也没开口。
这会儿，纪今歌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吃瓜都吃到这里，但谁都没有接下一句，这也让她心里七不成八不就的。
好半天，那女生才抿了抿唇，开口：“我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回来，但这样对你我都好。就算不分手，我们分隔两地，感情迟早也会断的，若将来等你以后从福利院出去，遇到别的女孩子时，你会因为寂寞而忘了还在国外的我吗？”
人都是群居动物，没有离了谁就活不下去，但感情不会。
人也会永远追求新鲜事物，一旦接受了新事物，那便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感情是脆弱的，一旦分隔两地，得不到经营，就会像镜花水月一样，一场空空。
男生冷笑地扯了下唇角，“邬白，你这么想我？”
女生撇了过头，不说话。
“好啊。”男生气笑了，“既然如此，那就祝你在国外大富大贵、步步高升。”
说完，男生转头就走。
纪今歌一吓，连忙抄起黑猫，将身影隐藏在转角处的黑影里。
稍许，等男生身影彻底消失后，她才从黑暗里探出头来。
纪今歌又看向女生，见她半依靠在树干上，脸色苍白，依旧是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但眼神却透着坚定，她看着男生离开的方向，并没有走做任何挽留。
纪今歌心里也能理解她——
她自小就在福利院长大，现在有机会出国见见外面的世界，肯定不会放手。
而且这个女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也会为了这个目的，放弃一切，包括感情。
纪今歌心下感叹。
只能说，这个女生内心世界无比清醒。
女生在原地待了会儿，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见两人都走了，那纪今歌也没什么可待的了，她抱起黑猫，轻手轻脚地回了职工宿舍。
许是这个小插曲，纪今歌也没了什么睡意，她重新摸出了手机，插上电话卡，给戴行发了消息过去。
这个叫“邬白”的女生是出国的人员之一，或许也是受害者之一，她得提醒戴行注意一下。
刚把手机开机，纪今歌就收到了戴行的消息。
【东阳花集团已经安排调查，万事小心】
-
几天后，福利院便正式开学了。
开学那天，所有老师都回来了。福利院也召集孩子、老师举办了个开学仪式。
康乐收养的孩子很多，小到四五岁，大到十七八岁都有。而且他们的领养条件很苛刻，对家长的要求极高，这些年从福利院领走的孩子几乎是屈指可数。
从外人看来，他们设置这么高的条件，是为了对孩子们负责。
但了解了那些失踪案后，纪今歌开始后怕。
——他们应该从未想过要把孩子们领养出去。
上午十点整，所有孩子、老师、福利院负责人员都被安排在了大礼堂。纪今歌作为老师，位置被安排在了教职区，她右手边坐着高年级的学生。
纪今歌特意留意了一眼那群大孩子，这些大孩子将来可能就是受害人之一。
纪今歌视线扫了过去，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天晚上遇见的邬白和童彦。
这对小情侣应该是彻底闹掰了，两人分开坐得很远，中间几乎横跨半个高年级区域。
“在看什么？”
纪今歌视线还未收回，柴漩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马上就要开始了。”
纪今歌收回目光，她笑了下，开始脸不红心跳不跳地说谎，“没，再数高年级人数的。”
“一共一百零二人。”
柴漩下一秒接了话头。
福利院也设了初高中部门，但相比起小孩子，大孩子人数就没那么多了，几乎是一个年级就一个班。
纪今歌惊讶，“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
她心里略微一咯噔，心里开始怀疑起柴漩的身份了。
她好像比自己还好奇这个福利院。
柴漩笑了笑，面色镇定：“这几天去打听了。欸，”
她没给纪今歌说话的机会，眼神示意着前方，“开始了。”
纪今歌压下心中的疑惑，也看向了大礼堂的讲台。
讲台上一共设置了五把座椅。
除开校长、副校长、教导主任外，还有东阳花集团派来的两个代表。
阮文赋没来。
也是。
他毕竟是集团的董事长，没有必要亲自过来。
看到来人后，纪今歌眼神微凛，心头惊赫——
如她所见，那副校长和东阳花派来的一个代表，是妖。
不过副校长和那代表应该是实力不高，她很轻松地就看出了原型。
一只是藤妖，一只是鼠妖。
不得不说，鼠妖不愧是鼠妖，即便是打扮着人模人样，但那气质和长相，还是给人一种贼眉鼠眼的猥琐错觉。
纪今歌虽然身怀妖珠，但心里一点儿也不慌。
来福利院之前，凤娴就怕她会暴露身份、身怀妖珠的秘密被发现，就特意让巫元正帮她写了张符纸，隐藏身份。
这符纪今歌一直揣在身上。
只要实力没巫元正高的，都看不出来她的异样。
很显然，这副校长是不行的。
不过、既然在福利院发现了妖族，那是不是得通知凤娴也要做好准备？
要是这件事也跟妖族有关的话，那就麻烦了。
纪今歌正胡思乱想之际，就听到乌海之对着话筒清了清嗓子，“大家静一静。”
听到校长的声音，本来闹哄哄的礼堂瞬间安静下来。
乌海之像普通学校校长那样，用一段熟悉的开场白后，又给孩子们讲了十来分钟的鸡汤，才正式进入主题：“……今年我们福利院来了很多新面孔，康乐是个大家庭，希望大朋友、小朋友都能在家里过得开开心心的。”
说到这里，纪今歌心里莫名地感慨。
——如果没有那些失踪案，康乐确实是业界很负责、很良心的福利院。
乌海之的讲话还在继续，“……这次还要谢谢这次东阳花集团送来的书籍、生活用品，正是因为东阳花，我们福利院才能维持这么久。”
说着，两位代表便站起身来，接受孩子们的掌声。
紧接着，又有两名孩子抱着花束上了台，将鲜花献给了这两位代表，奶声奶气地说着谢谢。
看到这，纪今歌心头并没有感动，反而觉得很荒谬。
许是她知道一些真相，所以心里也有些抵触这个集团了。
送完花，大礼堂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掌声。
就在这阵阵雷鸣般的掌声里，纪今歌听到了一声轻嗤。
她下意识地回头，但并没有任何发现，所有人都注视着讲台。
纪今歌抿紧了下唇。
那声轻嗤她听得清清楚楚，没有半分作假。
…
大会结束，孩子们被福利院的负责人送回到了宿舍。
老师们没有着急走，而是被乌海之留了下来——
福利院老师一共二十人，被安排到了小会议室。
纪今歌和柴漩一进去，就听到了压低了声音的讨论声。
“留我们下来，是为了孩子们出国的事吧？”
“我瞧着也是。”
“这次出国人数定下来了吗？”
“不清楚，估计还是往年的规格。”
“欸，送那么多孩子出国游有什么用啊？最后回来的不到十个人。”
“不得不说，东阳花也挺舍得，不但养了这么多孩子，还送他们出国深造，阮总是十世修行的大好人呐。”
“……”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纪今歌竖起了耳朵仔细听，没有参与其中。
不过，大家也没说多久，会议室的门便被推开了，乌海之、副校长以及两名代表走了进来。
讨论声戛然而止，乌海之介绍了两位代表，她顿了顿说：“两位代表过来，除了送捐赠物资外，还为了确定今年的出国人员。”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有开口。
话落，乌海之便把手里的名单分别发了下去，“这些都是我初步拟定的人员名单，你们也互相讨论一下，看看谁比较合适。”
发到手上的名单一共有十五人，纪今歌接过名单后，心跳有点儿快。
这些名单里，有每个孩子从小到大的历史成绩、生活表现、人际关系，甚至是性格都一一列了出来。
资料很齐全，纪今歌大致扫了下，果然在里面看到了邬白的名字。
“你们有什么看法？”乌海之问道。
办公室安静半秒后，就有老师开口了，“我觉得这些孩子都不错，不知东阳花今年要定多少人？”
这些孩子无一例外都是优秀的，每个人都有机会。
纪今歌闻言，视线落到那位鼠妖的身上，他笑眯眯道：“人数不是问题，东阳花也不缺这点钱，只要附和条件，都可以出国。”
说起这个，乌海之就有些得意，她缓缓道：“代表们放心，这些孩子我都很清楚，他们各方面都很好，很优秀。”
鼠妖嗯了声，他随意翻阅着资料，“我自然是相信乌校长的。”
确定人员的过程极其漫长
鼠妖还要一个一个见了人，才最终确定下来。
等会议结束，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这次一共确定了十位出国人员，那个叫“邬白”的女生，也在其中。
纪今歌悄悄把这些人员记在了心里。
会议结束，办公室二十来位老师陆续离开。很快，会议室里就只剩下副校长和鼠妖。
鼠妖关上了门，他笑了笑，很满意这次的结果，“看来，这次这些孩子都不错，还是照老规矩行事。”
副校长嗯了声，“我知道。”
“对了。”鼠妖脑海里闪过一个身影，“今天来的老师中，有个穿棕色衣服的老师不错，到时候可以考虑一起送过去。”
副校长想了想，不确定道：“戚音？”
他微微皱眉，“她有什么与众不同的？”
鼠妖回味着那股气息，绿豆眼眯了眯，“她的气息很好闻，很纯粹，主人应该很喜欢。”
副校长点头：“我去安排。”
…
这个点也没课了。
纪今歌去食堂吃了晚饭，看见今晚食堂有烤鱼后，就给黑猫打包了一条。
她之前给黑猫买过猫罐头、猫粮、小鱼干它都不吃，唯有那些处理干净的肉类它倒是很喜欢吃。
纪今歌打包好烤鱼，回了职工宿舍。
这个时间点儿，黑猫正窝在小沙发上睡觉，不过他似乎没睡着，尾巴很有规律地甩动着。
听到开门声后，它也没理。
直到纪今歌说了声吃饭了，它才慢悠悠地睁开眼，闲适地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跳下来。
纪今歌把食盒打开，放在桌子上后，就开始复刻今天定下来的名单。
她记忆力好，那名单上的十人她早就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纪今歌把人名一一列了出来，还写了备注。
正列着，吃完烤鱼的黑猫便跳上了办公桌，它垂头看着纸上的名单，尾巴轻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纪今歌见它来，就跟它说起了下午大会议的事，也跟它说了自己的想法。
她从来都没把黑猫当做外人。
“没想到那副校长和东阳花代表竟然是妖，不知道这起失踪案跟妖族有没有关系。若是有，那他们背后还有没有实力更强大的妖怪，亦或者……这件事也跟青峰会有关？”
她一边说，一边写完了这份名单，“如果是这样，那还得找队长才行。”
黑猫看着纪今歌写完，便伸出了猫脚脚，按在了纪今歌的手背上。
手背上传来柔软的触感，纪今歌抬眸，视线和它的眼神的对上，“怎么了？”
她停了下，“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两者有关系？”
黑猫没开口，它俯身叼起了名单。
纪今歌眨了眨眼，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黑猫叼着纸张跳上窗台。
“唉？”
纪今歌起身追了上去。
黑猫依旧没有回应，它只是给了纪今歌一个安心的眼神，便纵身一跃，从窗台上直接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