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继续，噼里啪地打在玻璃窗上。
苏听云靠在椅背上，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颜映倒了杯热水，伸手递给了她，“发生什么事了？”
苏听云没应，她只是接过了水杯，放在掌心里暖了暖。
这时，颜映放在包里手机忽而一震，她避开苏听云的视线，点开。
——是纪今歌给她回消息了。
纪今歌：【今天晚上诊所有个病患突然离世了】
难怪诊所门口会出现警车。
颜映也不傻，自然是明白这起突发案子的重要性了。只是这样的话，那她留在苏听云身边还有意义吗？
颜映点开聊天框，正敲着字，想问问她要不要继续留在苏听云身边时，手腕突然被抓住了，她一惊，连忙摁灭了手机屏幕。
“小兔子。”
苏听云刚握过水杯，掌心滚烫，“我没办法告诉你增长修为的办法了，不过，你如果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颜映心脏猛地一跳，她反握住苏听云的手，“苏老师，你、你说的那个办法，是不是违背妖界律法？”
苏听云脸色泛白，即便是画着精致的妆，也很难掩盖她眉间的惧意。
“苏老师。”
见苏听云没开口，颜映小心翼翼地喊了声。
“没有！”苏听云大幅度地摇头，连声音都大了些，“我没做那些事！”
颜映心中有些酸涩，她不说话，就这么看着苏听云。
苏听云红着眼，有些急促地呼吸着。
她虽说是妖怪，但没背景、没后台，这么多年在娱乐圈里一直不温不火的。而且她才两条尾巴，根本没办法散发狐狸精的魅力。
稍稍冷静了一会儿后，苏听云才抬起眼眸，怔怔地看着颜映，“你、为什么这么说？”
颜映轻抿了下唇，“刚刚、我也看到了门口的警察。”
闻言，苏听云苦笑了声。
她自然是知道吸人精气在妖界是重罪，但当初那个周医生说，他们从人类身上抽取的精气很少，不会被发现的，也再三叮嘱他们要守口如瓶。
颜映看见她这样子，低声劝慰道：“事情或许还有转折的余地。”
“什么余地？”苏听云眼睛一亮，她用力地拽紧了颜映的手腕，“干脆我们出国躲两天吧，行动队那些人再厉害，也不可能会跑到国外去抓我们。”
颜映于心不忍，“但你会背上罪名的，一辈子也得不到自由。”
苏听云听后，似乎全身脱力了一般，跌坐在软座里。
颜映张了张口，却被苏听云挥手打断了，“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颜映点点头，没再出声去打扰她。她看着保姆车外的雨夜，良久后，便重新摸出了手机，摁亮了屏幕。
刚刚的消息虽然没发出去，但纪今歌似乎是知道她想问什么，又回了几条消息过来。
纪今歌：【我们还没有证据，即便是怀疑，也没办法定罪。】
纪今歌：【或许，还是得靠苏听云。】
-
同一时间，天金诊所。
纪今歌回完消息后，视线跟着便落到周医生身上。
这会儿周医生被陆爻重新按着坐回了办公椅上，他青白着脸，却硬着语气问道：“行动队这是什么意思？”
“那我倒是想问问周医生。”陆爻语气不明，“见到我们为什么想跳窗逃跑。”
“我——”
周医生唇角动了动，却找不到话辩解。
当时看到陆爻的第一眼，他只想到了逃。
陆爻见他没回答，也没在意，继续问道：“你诊所的病人意外横死，死因是被吸干了精气。”
“那陆队有什么证据是我们诊所做的呢？”
周医生双手捏拳，嘴里是硬道，但眼睛却不敢看向陆爻。
陆爻眉梢微挑，他没有立即回，而是打量了他一下，“周医生是妖，没想到竟在人类的诊所里做起了医生。”
周医生这才抬头，他看向了陆爻，“妖界有律法规定妖不能在人类医院任职么？”
“没有。”陆爻倒是极快地回了一句。
纪今歌：“……”
陆爻回答的这么快，倒是让周医生无话可说，他唇角用力地敛了敛。
陆爻哼笑道：“周医生在何处任职，那是你的自由，妖界自然不会干预。但是——”
他停了下，话锋一转，“若是利用职责做违法的事，那就罪不容诛了。”
周医生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他既然做了这一行，那警局里的人员情况他自然是了解的一清二楚。
都说陆爻的实力在妖界数一数二，他起初还不信，等现在真的对上，他才明白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
陆爻伸手点了点桌面，“既然人是周医生诊所的，那还请周医生配合我们回警局调查。”
周医生白净的脸上陡然冒出了一滴冷汗。
陆爻又道：“周医生就别指望那个人类负责人会背锅了，他是人类，根本吸食不了同类的精气。就算要背锅，也只能背买保健品的锅。不如周医生好好想想，怎么解释死者精气流失的原因。”
周医生看着陆爻那双漆黑如墨眼睛，双臂无力地垂下。
他纵然不想承认，心里也会冒出一个声音在提醒他：已经完了。
他现在只祈求背后的人能拉他一把。
陆爻给周医生铐上手腕，走到纪今歌身边时，轻声道：“我先带人回行动队，你留下来安抚医院里的其他病患。”
今晚闹得这么大，医院里不可能不清楚。
纪今歌点头：“好。”
陆爻嗯了声，他唇角很浅地勾了下。
不说两人的情侣关系，单说他们在一起办了这么久的案子，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随后，陆爻押着周医生离开。
纪今歌出了办公室，打算先去检查诊所里病患的情况。
若是能查到他们体内精气的流失，那对办案也是个很好的突破点。
纪今歌出了房间，走进离办公室最近的一间病房内。
这间病房内一共住着三人，两男一女，除了女患者稍微上了些年纪，另外两位男患者都还很年轻。不过这三人倒是有个共通处——三人面色看起来都不是很健康，眼神肉眼可见的疲惫。
在没清楚三人病情前，纪今歌不敢确定是不是跟精气流失有关。
纪今歌刚一进去，三人视线齐刷刷地朝这边看了过来，她拿出证件道：“警察，过来询问点事。”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随即点了点头。
纪今歌走进了些，看见了他们放在床头的病历单。
两个男患者都是重感冒，就另外一名女患者情况要稍稍严重一点，她出了个小车祸，伤了腿。
纪今歌凝神，不动神色地检查了他们的精气状态。
男患者稍微流失得多一点，女患者次之。
对于人体精气，纪今歌作为人类，其实看不太出来，只能利用妖珠去肉眼‘看’。
若是陆队或者白丞在就好了。
白丞跟她说过，妖族很明显能看到人身上的气，精气越强，那股气就越明显。
纪今歌先是问了三人这诊所里有没有离奇的是发生。
三人摇头之余，其中一名男患者质疑道：“离奇的事倒是没有发生，我倒是感觉到我这感冒一直好不了。”
另外一名男患者点头，“是的，我也住院也有一周了，但每晚依旧会头疼发热，第二天起来就会加重一番。”
纪今歌思忖，想来是诊所为了多抽取一些精气，故意留下他们的。
这般想着，她又拿出了死者生前的照片，“这个人，你们认识吗？”
两名男患者摇头，“不认识。”
唯有女患者，她定睛看了看，“我前天傍晚散步的时候看见过他，还同他说话来着。”
纪今歌：“那他当时的状态如何？”
女患者回忆了下，摇头皱眉道：“不太好。对了，他还跟我说他要出院了，说这家诊所的住院费太贵了，他家里普通承担不起。”
话落，女患者也跟着叹息了声，“过几天我也要出院了，我这腿啊，在家里也能养。”
纪今歌视线落到她的腿上，隔着厚重的纱布，依旧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随后，纪今歌又问了些关于周医生的问题。
“周医生啊？周医生人不错，也挺负责的，就是感觉神神秘秘的。”
“是啊，他每天除了来探下房，其实时间都待在办公室里。”
得了患者的回答后，纪今歌心底也多少有了一些答案。
她颔首致意，转身便离开了病房。
诊所里还有好几间病房，纪今歌打算找小丽要一下患者名单。她去前厅瞧了一眼，却发现售货处没有小丽的身影。
她微微拧了下眉，又寻到另外一名护士，“请问，诊所的售货员小丽去哪里了？”
虽然诊所里的负责人和周医生被警察带走了，但所里的护士还在。
毕竟那么多病患需要他们照料。
护士茫然道：“可能是回办公室了吧，我刚刚看她还急匆匆往办公室走。”
纪今歌：“她办公室在在哪里？”
护士回：“一直往前走，穿过走廊，最后第二间就是。”
“谢谢。”
纪今歌朝着护士所指的方向走去。
她刚走到门口，还未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下一秒，骂骂咧咧的小丽出现在了门口，她看到纪今歌后，吓得惊呼了一声。
“你你你——”
“这是要去哪里？”
纪今歌看见了她身后大包小包的东西。
小丽平时就住在诊所里，这里吃住全免。
“我……”她身子紧贴在门板上，张嘴说了半天，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我、我想回家看看。”
“回家？”纪今歌看着她，“这个时间回家？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小丽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纪今歌又道：“那周医生已经带走了，你可想而知，事情发展到哪一步了。你现在不说，到时候就是帮凶，判刑时间不比周医生少；要是你现在说了，说不定还能争取减刑。”
小丽抿紧唇不说话，似是在思考她这句话。
纪今歌也不着急，就等她慢慢想。
“真的可以减刑吗？”稍稍，小丽抬头看向纪今歌，眸中亦有央求之意。
纪今歌：“嗯。”
小丽说道：“其实他们做的什么买卖我并不清楚，他们只给了一大笔封口费和不菲的工资，让我接待那些来办会员的人。”
纪今歌眉头微蹙。
不得不说，这诊所背后的人是真的聪明，用人类的负责人、售货员来掩盖旗下的买卖，就算被发现了，也能把人类推出去当借口。
“那些会员来了之后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
她小声解释：“那些会员来了后，是直接由周医生带走的。”
纪今歌轻嗯了声，“你手里有病患名单吗？”
“有。”
小丽应着，又从办公桌上拿过来了一叠记事本，“这是这一周入住诊所的名单。”
纪今歌接过后，大致地翻了翻，“好，你先在就在办公室待待着，等检查完那些病患，就跟我回警局做笔录。”
先在人手不够，她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个用。
小丽点点头，见纪今歌要走，又连忙叫住她，“警察同志。”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是实话实说，帮助你们破案，真的会给我减刑吗？”
纪今歌回头看她，“你说的越多，就减得越多。”
小丽心一横，咬咬牙道：“警察同志，我知道一个地方，每次有会员来，都会被周医生带过去。”
她也是偶然间发现的——
平时她都在前台守着，一次偶然，她回办公室取东西，就看见周医生带着一个身姿妖娆的旗袍女人穿过走廊，停在了一堵墙面前。周医生扳动了走廊里的花盆，她便亲眼看见两人面前那堵墙消失不见。
“什么地方？”
纪今歌心口猛地一跳。
“在走廊尽头。”小丽说：“我带你过去。”
纪今歌有些怀疑。
小丽真诚道：“警察同志，我这次不会骗人了。”
纪今歌面上表情不多，“走吧。”
话虽是这么说，但她还是留了一个心眼。
这售货员在诊所干了这么多年，不能完全信任。
小丽放下包裹行李，在前方带路，她走到十字走廊时，转了个弯朝右边走了过去。
这诊所后院比想象中的大，有东西、南北两条主干道。
右边的走廊走到尽头，小丽回头看向纪今歌，又指了指面前的花盆，说：“就是这个花盆。”
说着，她双手抱着花盆，用力地往左边旋转了一下。
紧接着一道轰隆隆的声音传来。下一秒，纪今歌面前的这堵墙消失，一条走廊骤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小丽率先一步踏了进去。
有天夜深她趁着周医生不在，偷偷地来过。等扭转花盆后，她才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
这个秘密她一直埋藏在心底，想着如果有一天，诊所的买卖被发现了，她可以用这个秘密傍身。
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纪今歌也跟着走了进去。
围墙这边的空间也不小，甚至说很大，同样的是几条走廊相互交织。
与诊所的格局不尽相同。
“这是哪里？”
纪今歌问。
小丽回：“隔壁的理疗馆。”